第035章 血战灵州
宋咸平三年（公元1000年）九月，宋朝又给灵州送粮草了。
郑文宝此时调到朝中任殿中丞，素知山川险易，上言此次运粮必为李继迁所夺。朝廷没理睬郑文宝之议，仍按朝议解运。令庆州发兵押送粮草，新任灵州知州李守恩随运粮车队同行。
李继迁亲率万人，屯兵积石河，等待宋朝粮队。
朗月如镜，清光似水。宋朝运粮车队进入积石河之地。转运使陈纬下令继续前进，提高警惕，随时迎战。将士们刀出鞘箭上弦，民夫也都拿起兵器。粮队趁着夜色急速前进。
李继迁见宋军戒备森严，不敢贸然攻击。张浦在他耳边轻语几声。夏军突然摇旗呐喊，战马嘶鸣。
“杀呀，杀呀——”
陈纬影影绰绰看见夏军闪动，急令放箭。利箭飞蝗般射向夏军。夏军中响起鸣金声。
“没等接战，夏军就收兵了？”陈伟向夏军眺望，心中纳闷。
时间不长，杀声再起，夏军战马嘶鸣，人头攒动。陈纬急命停止前进迎战。弓箭手对着夏军方向，将士持刀待战。等待多时，不见夏军来攻。陈纬只得下令继续前进。
“杀呀——杀呀——”杀声又起，夏军涌动。
“疑兵之计。”陈纬轻蔑地一笑，将宝剑插进剑鞘。宋军也放松了警惕，只顾前进。
突然间，夏军铁骑突如潮水涌来。陈纬一愣，慌忙下令迎战。
夏军骑兵将宋军和粮队团团围住。陈纬和李守恩率军血战。两军从午夜战到天晓，陈纬和李守恩双双战死于乱军中，宋军全数被歼，粮草被夏军截获。
李继迁遣使向辽国报捷。
辽国得到李继迁夺取了宋朝的粮草，控制了宋朝通往西北的道路，君臣十分高兴。
南府宰相耶律奴瓜启奏：“圣主，西平王李继迁夺取宋朝粮草，伤宋之元气，利于我朝。李继迁功不可没，宜当遣使褒奖。”
辽圣宗道：“准。”
北院枢密使韩德让出班奏道：“陛下，灵州是宋朝西陲要地，若失，断宋一臂。李继迁多次进攻灵州而未下，我朝当封其子德明为朔方节度使。未得其地，先得其官，促使李继迁死命相争，灵州必破。”
辽圣宗一边听一边点头，“好，此计甚妙。”
遂下诏授予李德明为朔方节度使。
辽国封儿子为朔方节度使，李继迁大喜，盛情款待辽使，并派遣李文贵到辽国进贡。
第二年八月，李继迁率五万马步军第三次进攻灵州。
灵州在平夏西北，南去镇戎军约五百里，距环州庆州六、七日路程，中间隔着瀚海，数百里缺少水草，人迹罕至，烽火、亭障不相望。但灵州的地理位置极其重要，是大宋朝控扼西陲的要地，犹如一把利剑插在西北。
此时灵州的守将是裴济。咸平初，裴济领顺州团练使、知灵州兼都部署。他已完成任职，就等李守恩来接替他。没想到李继迁截了粮草，又围攻灵州，急得他团团转，不敢出战，连忙遣使上表朝廷告急。
粮草被截和灵州被围的信息传到京城，君臣大惊。朝廷中争论不休。
参政李至上言：“灵州虽是西北要冲，今援绝势孤，不能不弃。若移朔方军于环州，保固边境，也是一时之策。”
右相张齐贤道：“灵州乃孤城一座，死守是守不住的，还要白白搭上六七万军民性命。”
知制诰杨亿也奏：“宜放弃灵州，乃利国利民之上策。”
太常博士刘综奏道：“陛下，今或轻从群议，欲弃灵州，是中贼之奸计矣。”
宰相李沆启奏：“李继迁不死，灵州终非朝廷所有。莫若遣使密召州将，将军民撤归，如此，则关右之民也减轻负担。”
刘综再奏：“陛下，国家财力雄厚，士卒精锐，而未能剪除凶孽者，其因诚以赏罚未行，而所任非其材也。且灵州民淳土沃，为西陲巨屏，所宜固守，以为悍蔽。然后于浦洛河建军城，屯兵积粮为之应援，此暂劳永逸之势也。况镇戎军与灵州相接，今若弃之，则环、原、渭等州必增设备，较其劳费十倍而多，则利害之理一清二楚矣，望陛下深思。”
刘综的一番话说得文武大臣都没了言语。宋真宗其实也不愿意放弃灵州，刚刚继承大统，就弃城失地，何颜面对列祖列宗和黎民百姓。
宋真宗看看大臣们：“还有哪位爱卿上奏？”
满朝文武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出班启奏的。
“众卿的意思是固守？”宋真宗模棱两可地又问了一句。
众大臣高举笏板，齐声奏道：“陛下圣明。”
圣明圣明，就知道恭维。宋真宗不满地看看众臣，思潮起伏。这皇上真是难当啊，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却如坐针毡。朕即位以来真是多事之秋，内忧外患，北有辽国时常侵扰边界，南有蛮夷反叛，又有李继迁讨要五州之地。他在心中埋怨先帝，干吗要收回那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就让他李家统治平夏，称臣纳贡，多好哇。现在可好，放弃难弃，固守难守。放弃灵州，有失大宋颜面，让天下耻笑。固守灵州，士兵性命百姓钱粮，那都是在流血啊！
宋真宗轻叹一声，对群臣道：“众爱卿的意思是固守灵州？”
满朝文武大臣再一次高举笏板，齐声禀奏：“陛下圣明。”
宋真宗只好点头，“就依众爱卿，朕就决心固守灵州。王超，朕命你为西面行营都部署，率兵六万，援助灵州。”
刘综听到皇上命王超援助灵州，心中黯然，料知此次出兵必无益于灵州。想到当年五路伐夏之时，王超没有建功，多亏其子王德用的临战指挥才保全军兵，不然可能全军覆灭。
王超之所以得到宋真宗的信任，是宋真宗嗣位之初，在东郊大阅兵。王超执五方旗，指挥二十万禁兵演练，号令得当，进退有节。宋真宗坐在戎帐中观看，十分喜悦，赞赏王超的指挥才能，当面给与褒奖。
刘综叹息一声，在心里言语：皇上只看表面形式，不查实质才能。他对皇帝禀奏得十分明确，多次伐夏失败的原因就是：赏罚未明，所任非其材。可陛下却当耳旁风，还命王超援助灵州！可怜灵州，此番休矣。
王超率大军出发后，一路上磨磨蹭蹭，一点也不着急。别看他没有指挥作战的才能，却能揣摩皇帝的心理。他看出真宗皇帝心中并不愿救援灵州，只怕放弃灵州让天下耻笑，出兵灵州不过是摆摆样子，至于救得了救不了就不管了。
灵州虽然内缺粮草，外无宋军来援，但裴济老当益壮，率领将士浴血奋战，拼死坚守。周围县寨时不时地派兵援助，灵州才没被夏军攻克。
张浦对李继迁道：“西平王，灵州久攻不下，你也不要动摇。”
李继迁道：“我倒没有动摇攻取灵州的决心，我担心宋朝大军到来，我们就更不好打了。”
张浦道：“为今之计，还要围攻灵州，主攻方向转向灵州四边，先攻取四边县城和堡寨，消灭宋军兵力，使灵州成为孤城一座，动摇裴济的军心。我们也能一心一意攻打，灵州可下。”
李继迁称赞：“好，就依军师之计。”
李继迁随即分兵，一军继续围攻灵州，一军遂向四周用兵，首先兵向灵州北方的定州。定州虽为州城，却城矮地狭，驻军不足百人。守将李赞和士兵奋勇抵抗，怎能抵挡夏军的攻势，士兵皆战死。李赞遍身是伤，血满战袍，无力再战。他跪倒在城中，向东南方三叩头，积藁自焚。
夏军攻下定州，连下永州、怀远县、保静县。
李继迁乘胜挥军南下，围攻清远军城。其城在灵州和环州之间，是通往两州的必经之地，是宋朝在西北的大门，扼守宋夏边界。
李继迁亲自率军进攻南门，李德明和野利仁荣进攻北门。夏军填塞护城河断桥而战，攻势很猛。清远军知军刘隐和监押丁赞分兵防守，并派人去庆州搬救兵。庆州在清远军东南二百里，都部署杨琼在此驻守。此人曾驻守过灵州，并战胜过李继迁。
杨琼本想率全军救援清远军，内园使冯守规和崇仪使张继能对他道：“敌人重兵在前，如果我们出动全部兵力去救援，战况不利的话，就没兵继续增援了。”
杨琼道：“二位将军所言有理。”
遂命副部署海州团练使潘璘、都监西京左藏库刘文质率兵六千，前去救援清远军。大军出发，杨琼对二人道：“二位将军先行，我率大军随后就到。”
援军走了，杨琼却逗留在庆州，没有率军前往。
潘璘和刘文质率军驰往清远军，清远军城已陷落。原来，清远军坚守七天，刘隐战没，丁赞身负重伤。监军段义见城难保，打开城门投降了夏军。李继迁占领了清远军城，乘胜进军青冈城。
此时，杨琼才率领冯守规和张继能出师，一路缓缓而行。
一骑飞至：“报都部署大人，清远军城失陷，夏军向青冈城进军。”
“清远军城失陷了？”杨琼听到清远军城失陷，更加害怕，不敢进军了。
顺州刺史王瓌普对杨琼道：“老大人，青冈城远离水源，不是屯兵之地，愿弃之。”
杨琼道：“清远军城都没了，要青冈城有何用。”
于是，杨琼和王瓌普率军先于夏军赶到青冈城，下令焚毁粮草辎重，驱赶民众撤离，率军退保洪德寨。
夏军到达青岗城，城中烟火仍在燃烧。李继迁下令进攻周边堡寨。环州、庆州和延州以外靠近黄河之地，全被夏军攻占或焚毁。李继迁遣军驻守清远军城和要路，以绝宋军增援。
面对李继迁的猖獗攻势，宋真宗下诏：西蕃诸族有能破夏州，擒李继迁者，当授节度使，赐银、彩、茶六万；举族来附者，给田宅。
于是蕃部阿药、讹猪、讹遇等部族首领，率族归顺宋朝。
李继迁非常气恼，大军回师灵州，率军攻河外寨，寨主李琼带领将士拼死抵抗，拒守十余日。
张浦对李继迁道：“西平王，我看不用进攻了，派人去说降，李琼定降。”
李继迁道：“就依军师。”
于是，遣人去河外寨。李琼见四周城寨都被夏军攻占，只剩河外孤寨一座，被夏军团团围住，宋军久不来援，知必不能守。他仰天长叹，打开寨门请降。
至此，灵州外围县镇全部陷没，只剩灵州城，如大海中的一座孤岛。
宋咸平五年（公元1002年）三月，李继迁调集兵马，大举进攻灵州。夏军进攻猛烈，宋军守城惨烈。
灵州被围一年有余，遭强攻两个多月，城头成为主战场，已被两军将士的鲜血染成了黑紫红色。城中粮草断绝，将士伤亡惨重。知州裴济站在城头，望着东南方，都要急疯了。派出那么多人去求救，援兵却没到。
裴济老泪纵横，咬破中指，流泪急书。扑通跪倒，向东南方磕了三个头，悲壮地高呼：“陛下，这是老臣的绝命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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