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田单老矣，尚可护齐

空空荡荡的大殿之中一名老妪恭敬的候在病榻一侧，咳嗽声不断的回荡在空荡的房间里。

        “嗒嗒嗒”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后，一名娇小的侍女蹑手蹑脚的走到老妪身旁，俯身在老妪身旁轻声低语起来。

        “是安平君田单回来了么？”躺在病床的老妇无力的睁开双眼，虚弱的说道

        小侍女和老妪都跪倒在地，恭敬的回答道：“君王后，正是安平君。”

        病床上的君王后激动的回答道：“快，快让安平君进来。”

        脸色苍白的君王后脸上先是闪过了一丝红晕，随之而来的就是接连不断的咳嗽声。

        老妪没有在说什么，就随着侍女离开了宫殿，因为她知道这个支撑齐国几十年太平的女人，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对于现在已经病入膏肓的君王后来说最好的良药，就是找到下一根支持齐国太平的顶梁柱。

        过了一会，身着发白齐袍的老者走进了宫殿之中，他虽然两鬓花白，但是身上那遮掩不住的锐气和步步生风的步伐，都在告诉着所有人，这是一名久经沙场老将。

        看着眼前躺在床上头发花白，嘴唇不住打颤的老妇，田单在内心感叹道，没想到当年一别，再相见，那个美丽善良的齐国王后，君王后已经变成了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老妇，更没想到，当年那个瘦弱的姑娘，竟然能独自支撑起这齐国江山几十载的太平盛世。

        。。。

        听到田单进来的脚步声，君王后废力的睁开眼睛，看向田单，看着他身上熟悉的衣衫，她感觉自己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在六国围攻下，反间连环，火牛破敌，救齐国于危难的身影。

        君王后颤颤巍巍的说道：“安平君，你终于来了，没想到你还穿着那身离开齐国时穿的衣衫。不知，你愿不愿重归齐国，当这齐国相国。”

        听到“安平君”三个字，田单眯上了眼睛，似乎想起了什么，过了一会儿，笑着摇头道：“在下赵国都平君田单，今日告老还乡回到齐国，不过是想落叶归根罢了。”

        “是啊，是我齐国王室先负的你安平君，这些年，你一定还在怨恨当年襄王因为你功高盖主，才在赵王用高唐、令庐、平原三座大城五十七座城邑来换你去赵国时，一口就答应了下来了吧。”

        齐王后的语气中填满了悔意和怨恨，还一点点的人到暮年的落寞沧桑。

        此时的君王后全然没有了那幅孤身撑山河时，巾帼女豪杰的模样，因为这里只有她和田单，因为她知道，不管过去多少年，在面前这个打回大齐江山后，又毅然决然，把山河还给那个躲在自己家宅院中为奴为仆夫君的安平君面前，她依旧还是那个陪在夫君身旁的小妇人。

        君王后收起了自己的落寞与不甘，神情平淡的说道：“上次临淄一别，我们有多久没说过话了。”

        田单望着屋内熟悉的齐国器物，俯下身子，抚摸着脚下的大地：“记不清了，大概和我离开这片土地的时间差不多吧。”

        “是啊，我也记不清了，不过我还记得安平君离开临淄那天，万民相送的景象。”

        。。。

        两位名震战国的老者，就如同多年未见的老友，在这齐国王宫你一言，我一语聊起了家常。

        望着站起身子，准备离开的田单，卧在病榻的君王后声嘶力竭的低吼道：“安平君，建儿，无才无德，若你愿留下，就算把这大齐江山还给你又如何。”

        本来这场田单与君王后最后的对话，会在田单默默离开的背影下结束。

        然后沿着历史的车轮，在公元前249年（也就是一年后），君王后病危快死时，大脑模糊，她再度想起了那个名震战国的忠臣安平君，于是她告诫儿子田建说：“群臣中田单可以重用时。”齐废王田建不知是真的没有听清，还是以为君王后说错了名字，于是请求请把他的名字写下来。

        君王后同意，于是齐废王田建取笔和木简要她写下遗言。

        这时的她才想起，安平君早已不在齐国为臣，只能无奈的说她已经忘记了。

        。。。

        但是这次白晓生这一只小蝴蝶，终于第一次煽动了历史的轨迹。

        田单背对君王后，脑海中回响起来了他在齐国的岁月。

        他一生忠君爱国，生于齐国王室，救齐国于危难之际，迎齐王于微末之间。

        燕赵秦等六国围攻齐国，齐国只余唯莒、即墨两城。

        火牛破敌，一城力挽众城回

        驱强齐之众，报弱燕之怨，收城七十，寸土无失，获封安平。

        后赵国用城池六十换其入赵，离齐时，临淄百姓夹道而送，到赵获封都平，为赵攻燕国三城。

        然而，他身在赵国心在齐，在赵几十载，从未身穿赵国衣，哪怕从临淄带去的齐国衣物都洗的花白，他也从未换过。

        虽然他不喜现在的齐国王室，但是他却舍不得这片生自己养自己的齐国山河和这里淳朴的子民。

        可是，现在的他已经不止是当年那个生在齐国的安平君，还是他在赵国那些妻儿的相公，父亲，爷爷。。。若在齐国出任，他那些被赵王扣在赵地的家眷，必定会遭到那本就不喜自己的赵国王室屠戮。

        不如就把自己的衣钵留在这故土临淄吧。

        。。。

        听着身后君王后声嘶力竭的喊声，田单的脑海中闪过了那个在街头巷尾听到的名字，虽然他这次依旧没有回头，但却背对着君王后摆了摆手，声音疲惫的说道：“田单虽老，亦不能入齐国朝堂，但田单衣钵，尚可护齐。”

        君王后眼前一亮，她虽然与安平君田单接触不多，但安平君田单为了齐国付出了多少，这个支撑齐国几十载的女强人比谁都懂，于是，她瞬间想明白了田单不能出任朝堂的缘由。

        君王后强撑起瘦弱的身躯，对着田单离去的背影拜了下去：“安平君，君王后代这齐国子民和建儿，拜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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