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换命
王海生听庚子说那血尸童已经找到他家了，双眼一瞪，眼神里有些无奈，深吸气一口气，闭上眼睛揉着隐隐做痛的太阳穴，表情痛苦。
庚子静静的看着他，如果王海生愿意讲，他不介意听一听，前提是要说实话。
“我……学的童符”沉默了良久，王海生终于开口说道，这似乎是压在他心里许久的秘密。
王海生的话也印证了庚子的猜想，一个普通人不可能知道画封魂符，也不可能会去费尽心思寻来这凝魂琥珀。
见庚子没有很意外的表情，王海生苦笑一声“你就不想知道我抓的是哪个字吗？”
微微一怔，庚子便猜到他说的是什么。
这童符、下符原本就是一脉相生，童符可以请神驱邪，下符可以捉妖治鬼，可以说是各有所长。
二者皆是奇门遁甲的旁系分支，只不过一个是帝王学，一个是民间奇术，自然也没有太多人关注。
每个学习童符、下符的人，在拜师入门的时候，都要抓阄才能算是正式入门。
也就是三个瓷碗，分别写着孤、夭、贫，孤代表着孤独终老，夭代表着壮年夭折，贫代表着贫困一生。
将碗倒扣住，让拜师的人随机抽取一个，抓到哪个字就代表着他一生的命数，不可更改。
这个习俗在早先还是从奇门遁甲里流传下来的，只是随着后人的删减和改动，预测学和排兵布阵倒成了奇门遁甲的代名词，也让人忘记了它奇术的作用。
倒是这童符、下符还保留着传统的习俗，传承至今不敢坏这规矩。
“哦？你抓的是哪个字？”庚子轻声问道，他知道这王海生心里一定压抑着什么心事。
“我抓的是夭，夭折的夭啊”王海生有些懊恼道。
“既然是自己选择的路，又何必后悔”庚子眉头微皱，有些无奈，同是修道之人，自然能体会王海生的心态。
“可是我不甘啊，这童符又不是我自己要学的，还不是我爹，要不是他，我能抓到这夭吗？”王海生恨声道，语气中尽是对他爹的恨意。
不等庚子答话，又继续说道“他自己当了这刽子手，杀孽造的太多，就哄骗年幼的我去学这童符，好替他超度死在他刀下的冤魂”王海生的眼神变的发狠，提起他爹时，只有深深的恨意。
“这个世道，有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还不如潜心修道，去帮助更多的人”庚子有些同情王海生，他没有选择，一直在走他爹指定的路。
“身不由己？呵呵，我也是个人呐，我就不能自己选择自己的命运吗？”王海生苦笑道“在我二十八岁那年，我替自己算了一卦”
“什么卦？”
“天干四转，幽夭太虚”王海生直勾勾的盯着庚子，看他的反应。
庚子眉头紧皱，脑海里快速思索着，好一会才有些惊疑道“你已经算出你自己的天命了”
王海生说的天干即是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再配上十二地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刚好组成六十个组合，视为一个轮回。
但是无论怎么组合，天干数都是十年一轮转，天干四转也就是四十年，幽夭太虚则是指魂归天外。
听庚子说完，王海生的眼里竟有些赞叹“没想到你这学下符的，竟然也对卜算之道这么在行”
“你怎么知道我学的下符？”
“你忘了？我学的是童符”
庚子自嘲一笑，自己倒把这事忘了，他们学童符的天天跟神明打交道，大多数的时候，有人过来找他们卜卦，还没等开口就已经知道了，其实也是神明告诉他们的，也许早就有神明将他的底细告诉了王海生。
“既然你已经入了这道门，就应当知道，天象犹可见，然不可逆也”庚子沉声道。
“呵呵，什么可逆不可逆的，我只是在争我自己的命”王海生不在乎的一笑，自己命都没了，还会在乎这些吗。
“我知道你想干嘛，可你这样做简直是忤逆天地，值得吗？”庚子沉声道，他已经隐隐猜到了王海生的想法。
“忤逆天地？哼，只怪能这天地不仁”王海生愤愤不平，但多少心里还是有些无奈。
“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就跟你说明白吧”王海生沉吟一会，有些犹豫的开始对庚子讲诉起来。
幼年时的王海生被他爹哄骗，学了这童符，没想到抓的竟然是夭命，对此不甘心的他寻找一切破解的方法。
游历坊间多年，在三十五岁那年，终于让他找到了一篇邪术，可以用来调换自己的命格，但这代价也是巨大的，他将永世无法进入轮回，死了以后便会消散在这天地之间。
但此时的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这将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他决定铤而走险，哪怕是魂飞魄散。
按照那邪术的记载，他需要先将自己的肉身炼成极阴之身，再收集百鬼之魂，重新炼制命格，用杀气很重的兵器斩断自己今生的因果，从此他便可以用着新的命格继续活着。
所以才选在这风藏极阴之地建了房子，一边用阴气养着自己的肉身，再一个也好方便他收集百鬼之魂。
由于斩断今世因果缺少一把杀器，他便哄骗他爹去破这人屠不过百的规矩，但遭到了拒绝。
于是，他连夜偷出那把刀，应刑场的邀约，偷偷将一个死刑给砍了头。
“意思是最后一个人是你杀的？”庚子想起茶蓬里老妇说最后杀的人是一个老实人，想必其中定有冤情。
“这我就真不知道了，我只管砍头，从不过问他犯了什么事，不过……”王海生沉吟一番。
“不过什么……”
“我听牢头们闲谈，应该是得罪了什么很有势力的人家吧，具体怎么样我也不太清楚”
“那你知不知道他家里还有什么人？”
“啧，我只是去砍头的，难道我还要问问他家里有什么人，要不要我帮他养老？”王海生很奇怪的看着庚子。
“咳咳，不好意思”庚子干咳一声，他想起庙里遇见的红衣煞鬼，隐隐觉得其中有些联系。
“那这凝魂琥珀你是在哪里找来的？”庚子看见王海生一副看白痴的样子看着自己，有些尴尬的转移话题，将琥珀放在他的身前，他可是知道这琥珀的来历。
凝魂琥珀最早是流传在夏朝时期的陪葬品，制作工艺讲究且复杂，一般的寻常百姓还用不起，不过这琥珀一直沿用到东周就没人再用了。
如今出现在王海生的家里，也就是说明王海生进过东周时期，甚至年代更为久远的大墓。
在哪个时候都是一样，学道之人挖坟掘墓可是个大忌，是要受因果连累的，可见这王海生已经不顾一切的陷入了癫狂。
“这琥珀……”王海生看着琥珀陷入沉思，眼神有些畏惧。
“我游遍坊间时走在一处山坳里，心有感悟，于是就推衍起山脉走势”王海生的眼睛变的空洞，开始回忆往事。
那天王海生来到一处幽深的山坳，老远就看见山间霞光隐现，心里有些惊讶的打量起山脉的走势。
只见眼前的山脉连绵起伏数十里，似青龙盘卧，龙首东抬，霞云乘风扶摇，山坳间聚风藏气。
整个山坳间形成的势，犹如饕餮一张巨口，一副气吞山河的姿态。
王海生摇了摇头，若这山坳里再有一潭清泉，形成青龙抱月的格局，那这里必有大墓，可惜这里别说一潭清水，连个小溪都没有。
有些可惜的叹了口气便往山坳里走去，虽然不是个好的灵穴，但也是个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应该能找到些稀有的药材。
王海生在山坳里转悠了好久，愣是什么也没发现，就在他心里头怀疑，是不是自己看走眼了的时候。
“哗哗哗……”隐隐的流水声在四周响起，若有若无，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王海生有些疑惑，明明这里自己已经看了一圈，没看见任何有水囤积的地方，就连水流冲刷过的痕迹也没有。
用脚大力跺着地面，四周竟然有些嗡声回荡在山坳里，每跺一脚都感觉地面有些很细微的颤动，就像拍打在空坛子上的那种震动。
“遁龙入海？”王海生打量着四周，心里有些猜测。
这遁龙入海中的龙，当然不是传说中的龙，而是童符的风水册中关于水流的记载。
在童符的风水册中，山为脉，水为龙，气为灵，三者相互交融的地方叫做穴，以势分好坏。
如果按王海生的猜测，这山坳深处的地下，真的有个水潭，那这里的格局就不叫青龙抱月了，而是龙吐珠。
“龙吐珠？”庚子惊呼一声，这可是大势之穴，在他的印象里，这种穴是可遇不可求的，至今还没有记载过这种穴的事迹，也只是古人的一种猜想。
“我怀疑是”王海生虽然说的有些不确定，但他的眼神很坚定。
“哦？你进去过？”庚子皱了皱眉，心里倒也对这龙吐珠产生了好奇。
“我那个时候忙着找破解我命格的方法，那还会想到进入这灵穴看一看”
“哦，那你也是没进去过了”庚子竟然有些失落。
“不过我前一段时间再去了一次，不然哪里来的这血尸童”王海生苦笑道，要不是为了寻找这凝魂琥珀，他也不用犯这禁忌。
“这么说来，这灵穴下面真有大墓？”庚子一直都对这古墓很是好奇，从来都是听人家说里面玄之又玄的事迹，自己却从来没见过。
王海生沉吟一会，仔细琢磨一番，这才幽幽的说道“我觉得这里面不是个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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