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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帝王心术


“陛下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了!”鎏金烛台上突兀的爆出一朵灯‘’,坊间传说这是吉兆,灯下轻拈棋子的顾韶面上却毫无喜‘色’,‘唇’角反而勾起一抹苦笑,“吏、兵、户三部对于夺储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如今两部已入太子麾下,户部亦有开端——但实际上,吏部的金素客不过是因为教子无方,被拿了把柄才投靠了太子!”

        “而且他那几个子‘女’的所作所为,之前也已经半掩半遮的传了出去,算不上真正的把柄了!”

        “所以金素客眼下虽然依旧在为太子做事,倘若太子式微,他却未必肯忠心到底!”

        “毕竟算起来他倒向太子才几个月?”

        “兵部的何文琼倒可以算是太子心腹!”

        “问题是他去年年末才正式接手兵部,而本朝从定鼎起,兵部就一直明明暗暗的把持在苏家手里!”

        “这才半年光景,何文琼再有手段,最多拿住兵部上下的官吏,至于说兵权却依然无力影响——而兵部离了兵权,无非是个空壳子,又能济得了什么事?”

        “至于户部,谁都看得出来徐惜誓只是个幌子!”

        “毕竟这位毅平伯世子不属于有志不在年高的范畴,没人在幕后手把手的指点与协助,他别说助太子拿下户部了,能把份内之事做好就很不容易了!”

        顾韶在楸枰上落下一子,叹道,“也就是说,太子看似胜券在握,实则根基浅薄,气候未成,想要高枕无忧,还早得很!”

        “其实何文琼在去年年底就登上了兵部尚书之位,金素客是年初投于太子麾下。[]小說眼下皇舅对于太子势力的调整,无非是我与徐表哥二人,以我们的年岁与资历,如何起得到扭转乾坤的作用?”与他对弈的是简虚白,灯火下他一袭绛‘色’盘领衫‘色’泽如血,愈显‘唇’红齿白,面若冠‘玉’,此刻微垂长睫,目注棋局,口中似漫不经心道,“何况无论我在御史台,还是徐表哥到户部,都不是主官。归根到底,何、金两位,才是太子摄政朝堂的根本所在!”

        “但这几个月以来,东宫在朝堂上却从未占到什么上风。”

        “归根到底,是缺了一员主帅!”

        ——其实太子一派,自然以太子为帅。

        简虚白这么讲,实则是指太子这个“帅”不合格。

        所以即使麾下两员大将分别主持吏部、兵部,他对上只掌握了一个礼部、部分刑部的裘漱霞,都觉得吃力。()

        当然这也不能说太子废物,毕竟就像袁雪沛从前说的那样,本朝这位储君一路走过来实在是太顺风顺水了——显嘉帝的身体状况决定了他明知道继承社稷的儿子不能太娇惯,却因为担心自己死后主少国疑,不得不不遗余力的巩固太子地位。

        反观裘漱霞等人,那都是经历过前朝显嘉帝夺储的过来人!

        哪怕是‘性’情张扬骄横跋扈的代国长公主,可也是显嘉帝登基的功臣之一!

        打小被显嘉帝‘精’心呵护的太子,一直以来都过得舒舒心心,连跟人起争执的经验都没有,显嘉帝再毫不藏‘私’的传他帝王心术,没有实际磨砺过,终究只是纸上谈兵;对手却是一群对于夺储可谓是轻车熟路的长辈——他输得真心不冤。

        然而他输得起——他有显嘉帝这个九五至尊兼夺储行家做后盾!

        “所以陛下这回借题挥,点了我给太子做这个主帅!”顾韶端起茶碗呷了口,淡淡道,“扶持毅平伯世子在户部站住脚,继而联手何文琼逐渐收取兵权,巩固太子地位——只要太子地位稳固,金素客自然不会另觅高枝!如此才称得上吏、兵、户三部在手,天下可期!”

        要做到这些,对他来说不难,到底他有过执政一国的经验,退居林下的近二十年间,因着心存起复之念,不但把在朝时候的许多经验与思路再三梳理,对于朝堂上下的变化,也一直保持着关注。

        顾韶可以不心虚的说一句:论主政手段,他如今却比从前更上层楼。

        问题是,“魏赵二王固然与太子一样年轻稚嫩,可辅佐他们的人,岂会看不出来眼下的局势?如今这两派人必定将我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顾公若去,徐表哥在户部能不能站住脚都是个问题,更遑论襄助太子。”简虚白了然道,“何文琼无人援手,想染指苏家经营多年的军中,岂是易事?金素客倒是把吏部打理得铁桶一般,但他对太子,可以顺水推舟,可以锦上添‘’,却未必肯雪中送炭——换了我辅佐魏赵二王,我也会选择铲除顾公您!毕竟只要没了您这个运筹帷幄的主帅,凭太子的城府根本斗不过裘漱霞或代国姨母中的任何一位!”

        “更不要讲赵王背后还有个苏家,魏王这边至今只有代国姨母出面斡旋,我那位姨父可一直都不动声‘色’,不曾出手!”

        虽然说太子的靠山是皇子中最强大的,显嘉帝没少帮这个长子舞弊,“但皇舅是什么身份?能帮太子一次两次,三次四次,却绝不可能次次都亲自为其出面——何况皇舅素来英明,再宠爱太子,太子实在扶不起来的话,皇舅也不会拿大睿江山开玩笑的!”

        “这种局面是陛下故意的。”顾韶看着他落下一子后,毫不讳言的说道,“毕竟不到万不得已,谁都想留几张底牌,以备后用!但现在圣意与权势都倾向于太子这边,魏赵二王若不放手一搏,下场肯定是眼睁睁看着太子羽翼丰满之后,立于不败之地!所以他们这回绝对会全力以赴的出手!”

        而他既不能拒绝显嘉帝的任命,又不甘心被干掉,“我也只能全力以赴的应对!”

        顾韶叹息,“虽然说从起复那天我就想到这种情况了,但终究还是没料到陛下下手这么快!”

        “皇舅既然是不想你们再留什么底牌,那当然是不能给你们做好准备的机会!”简虚白哂道,“毕竟越仓促越容易曝‘露’真实的底子不是吗?”

        他拈着‘玉’石做的棋子,在楸枰上敲了敲,修长的手指几与棋子一‘色’,轻笑着问,“只是顾公今晚特意邀我前来说这些,想必心下已有计较?”

        ……简虚白回到自家别院时,已经接近午夜,宋宜笑却还未安置,正散着满头青丝,靠在榻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团扇,一脸的闷闷不乐。

        “傍晚时还好好的,这会怎么就不高兴了?”简虚白进帐后看到,笑着上前捏了捏她面颊,亲昵道,“是不是怪我回来太晚了?”

        宋宜笑横了他一眼,复垂眸望住了扇面上的富贵牡丹图,恹恹道:“我把五妹妹得罪了!”

        “五妹妹?”简虚白闻言,边解衣带边意外道,“你怎么会得罪她?你们姑嫂不是向来要好吗?”

        “还不是那天陪义姐去看贺楼独寒?”宋宜笑把扇子盖到脸上,长叹,“你出主意说义姐既然没那心思,不如问问五妹妹——结果我去找五妹妹时,看到她跟赵王在一块,赵王还亲手编了柳帽给她戴,两人打打闹闹的很是亲热,这么大的事情我哪里敢帮她瞒?回来后给娘复命时就全说了。”

        简虚白恍然道:“然后她就怨上你了?”

        就安慰妻子,“你别跟她计较,她这年纪的‘女’孩儿难免执‘迷’不悟,过些日子想开了,自然就知道你是为她好了。”

        “应该是怨我吧?”宋宜笑却犹豫了一会才道,“问题是,她要是跟我吵一架、骂我几句,哪怕说以后不想看到我呢,我也能理解。可刚才你走之后,我有点事去了娘那边一趟,遇见五妹妹,她却只是看着我红了眼圈,到底给我行了礼喊了嫂子才转身而去——这倒叫我心里不是滋味了!”

        “这么看来五妹妹倒未必是在怨你了。”简虚白闻言笑了起来,他这时候已经宽衣解带完了,上榻之后搂住妻子亲了一口,才道,“她应该只是心里难受,却也晓得不能怪你,不然怎么还肯给你见礼呢?”

        宋宜笑拿扇子戳了戳他‘胸’膛,道:“可她越是体贴懂事,我越觉得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儿一样——唉!”

        “要不我明儿带你们两个出去狩猎?”简虚白想了一会,道,“一来我去年就说今年‘春’天带你去城外踏青,却一直未能成行,权当补上了;二来也让五妹妹散散心?”

        “狩猎?”宋宜笑闻言‘露’出心动之‘色’,但目光很快落在他尚未痊愈的手臂上,“算了,五妹妹‘性’情温柔,未必喜欢看到杀生,别到时候她去了非但散不了心,反倒又添心事。”

        见丈夫还要说什么,提醒道,“就算你不在乎带伤出猎,你猜娘知道了会怎么骂你?”

        简虚白这才遗憾的作罢,转而建议:“要么去游湖?就是上回让义姐看贺楼独寒的那个湖,这季节荷鲜柳密,景‘色’正好。届时咱们‘弄’艘画舫,再带两个会做湖鲜的厨子随行,玩上一天想来也是惬意?”

        宋宜笑觉得这个可以有,两人又商量了些细节,次日简虚白便吩咐人去找画舫跟厨子——一切就绪后,宋宜笑便去跟婆婆禀告,当然不可能说只打算请个聂舞樱,不但邀上公公婆婆,与聂舞樱一样住在婆婆别院里的裴幼蕊也是不能漏掉的。

        不过晋国长公主对游湖兴趣不大,直接代简离旷也推辞掉了,只道:“你们带幼蕊跟舞樱去吧,我们年纪大了,上了船就头晕,还是就待在别院里的好。”

        宋宜笑劝了几句,见婆婆心意已决,也不再罗嗦,告退之后,去找裴幼蕊跟聂舞樱——这两位起初都不想去,但因她态度诚恳,到底不忍拂了这番心意,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然而正应了晋国长公主之前那句话:今年这场避暑的事情就是特别多!

        他们这回的出游到底还是摊上了麻烦——画舫离岸未久,一名船工忽然走到舱‘门’外沉声禀告:“画舫附近漂来一个人,小的瞧衣着似乎是位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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