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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 搏命游戏


整个埃斯星球上,看到萨利德在机场被击杀,两名刺杀他的恐怖分子随后被击倒,并引爆炸弹的视频最为震惊的人,毫无疑问是萨利德自己了。

        萨利德在顿布神圣王国皇宫外被“和平军”抓时,只觉身体像触电了一般,麻了一下,便失去了知觉。当他醒来时,现自己已置身于一个完全不见光的空间里。那种沁人心脾、毫无人气的幽黑,比他从伊洛逃往顿布时呆过的油轮船舱更为瘆人。

        不知在那幽深的黑暗中苦熬了多久,萨利德身旁的空气中突然出现了一团光亮刺眼,却没有内容的全息影像。

        过了不知多久,那团全息影像上,突然出现了一组奇怪的倒计时。

        在萨利德的印象里,倒计时通常都与爆炸有关,这个想法令他感到紧张。他忙起身,探索起了向周遭的黑暗环境。然而,这黑暗的领域大得远他的想象,任凭他怎么走也走不到头。一番尝试后,他只得又回到了全息影像旁,守住那黑暗中的唯一光亮。

        令萨利德诧异的是,在那惴惴不安的倒计时结束后,他等来的,并不是毁灭他的爆炸,而是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之人,以自己之名,向全埃斯进行的忏悔演说视频。

        那段视频对普通的观众来说也许引人深思,也许颇为感人,但对萨利德来说,却是无比恐怖的事情,因为视频中那个冒充自己的人,就连自己也难以将他与自己区分。他不仅有与自己完全相同的容貌,甚至连说话的声音,吐字的方式都与自己如出一辙。

        忏悔视频看得萨利德冷汗直冒,他甚至开始努力回忆自己是不是真的进行了那样的一场演说,然而却想不起任何的蛛丝马迹,只记得自己在王宫外被“和平军”抓住,然后就失去了直觉。再次醒来时,只有黑暗,掩盖一切的黑暗……

        “不!这是哪儿!为什么抓我到这儿?!放我出去!”正当萨利德的脑海被不可思议的视频激起了惊涛骇浪之时,全息影像的光芒却随着视频中萨利德演说的结束,毫无征兆地突然消失了。黑暗,无尽的黑暗,立即吞噬了萨利德,惊得他不禁放声哀号起来。

        “放我出去!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是谁!放我出去啊!”萨利德不顾一切地吼叫着,手脚也奋力地狂舞起来,渴望从那空旷的黑暗中抓住东西,不管那究竟会是什么。然而,无论他如何喊叫挣扎,周遭却没有出现任何人,任何东西,也没有任何回应,直到他筋疲力尽地倒地,绝望地闭上了什么也看不见的眼睛。

        就在萨利德力竭绝望,放弃挣扎之时,黑暗中却突然出现了声音:“后悔吗?”

        “你是谁?”突然的人声,像一道闪电般,将躺在地上的萨利德激得从地上弹了起来。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后悔加入顿布复兴社?是否后悔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你是谁?!为什么把我关在这儿?这是什么地方?”

        萨利德情绪激动,但那黑暗中传来的声音却并不理会他的问题,而是不断地重复着一句:“后悔吗?”

        起先,这个不断重复的话题,只让萨利德感到自己正被人戏弄,不禁愤怒大吼。不过,体力已经严重消耗的他,没多久,就无法再与那让他心烦意乱的问题对喊了;而那个声音却仍不肯停歇地念叨着那句如咒语般的“你后悔吗?”

        ……

        当这个咒语般的问题成为了黑暗中唯一的声音,它的魔力便渐渐显现了出来。在它的催问下,一幕幕的往事开始涌上萨利德的心头。

        “你后悔吗?”其实萨利德不直一次在心中问过自己。在自己加入顿复社后,看到顿复社血腥的割喉视频时,他问过自己;在科技峰会的晚会上,看到身后一连串的VIp看台成为了一片火海时,他问过自己;在帕里斯的地道里,看到所谓的同伴们,用石头将满眼哀求的男女活活砸死时,他也问过自己;还有在开往顿布的油轮上,在渡宝城的球场上,他都一次又一次地问过自己,这个相同的问题。

        从前,萨利德总以为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他告诉自己他不后悔,因为顿布被无辜杀害的孩子;他不后悔,因为他从小到大受到的欺辱;他不后悔,因为伊洛人曾对顿布人犯下的罪行。然而,真的静下心来想想,这些所谓的回答,不过都是答不对题,逃避问题的说辞而已。

        自从加入顿复社以来,萨利德没有一天不后悔。然而每天后悔自己不能悬崖勒马,只能步步深陷,直至再也无法回头,又有何用?

        悔不当初,并不能改写自己的人生轨迹,改变自己的命运。想到这里,萨利德绝望地哭嚎了起来。那句“你后悔吗?”的迷之疑问也再没出现过。

        寂静的黑暗,反倒让萨利德脑海中一幕幕的往事变得更为清晰,也让他心中的悔恨更甚。随着记忆回放的次数逐渐增多,萨利德脑海中的往事也渐渐起了变化,在变化的会议中,他放弃了逃亡顿布;放弃了引爆科技峰会的炸弹;放弃了对戏谑、歧视自己家庭成员的伊洛青年的报复;甚至,阻止了那场伊洛军人屠杀顿布民众的悲剧。然而,当他在自己营造地幻境中,激动地睁开双眼时,看到的,却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在美好的幻境与现实的残忍中徘徊了不知多久,萨利德终于无法忍受,猛地使出了全力,将不断给自己制造幻象的脑袋重重地撞向了地面。

        萨利德渴望结束一切,结束无边的黑暗,也结束不停闪现的幻景。然而他却感觉自己的头像是撞到了羽绒枕上,柔软得丝毫不能给自己丁点儿的痛感。他又尝试了好几次,结果都一样,但用手触摸地面,又感觉它像砼一般坚硬。

        一次又一次地无能为力,让萨利德意识到,自己来到了一个无法理解,无法逃脱,而又无法让自己得到终结的黑暗空间,除了等待注定要在这里生的事情外,自己什么也改变不了。而这,又与自己的命运何其相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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