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O七、无期流浪（42）

　　他虽然从不认为自己具有非凡的雄才大略，但杨烨是人间罕见的伯乐，春怀楼对此却深信不疑。

　　在他活到三十一年的不短的人生中，杨烨非但发现了他，而且发掘了他极为优质的潜能，在跟杨烨的交往合作中，在帮助杨烨打理一应事务中，他所体现出的极高价值和极大的作用，是此前他自己都难以想象的。

　　春怀楼的人生观、价值观，对事对物的观感和敏锐判断，统筹策划的机智和深谋远虑，外人难知究竟，但他早已深切感受到，那是翻天覆地的变化，那是一个新世界！

　　他变成了一个全能的人！就算是玩游戏打斗状态的应战技法，也似乎变得应激敏捷，得心应手，那是一种崭新的体验，体验战斗，体验人性，体验魔道这个魔法物理世界的一切！

　　只要一通电话，只要跟杨烨联系上，杨烨必能借助他再展宏图，而春怀楼也将实现自己宏伟的人生抱负。

　　当他站在商店柜台前，死死盯着店老板的手机的时候，中年人被他盯得都有些不自在了，随口应付几句挂断通话，抬眼问道：“先生，要买什么东西吗？”

　　毕竟春怀楼亚麻布质的短袖Ｔ恤还算整洁，短发下的脸也相当白皙干净，不似那些初来乍到一脸菜色的流民，看着年纪不算很轻，清晨阶段商店生意也清淡，但这人可能是个顾客呢？

　　“我想……”春怀楼刚开口就犹豫了，兜里没有分文代金券，这借手机的话怎能说得出口？于是他换了个说法：“老板，你们家店里招人吗？我什么都能干。”

　　中年人眼中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失望之色，随之耸肩，带着右手中的手机也跟着扬了扬，说道：“不好意思，我们暂时不缺人手。”

　　春怀楼环顾一圈店面，这家商店占了三间门面房的横向面积，而且看似纵深也不浅，后面还有阁楼货仓等建构，却有些不死心，兀自说道：“我是外地逃荒来的，老板你看我这年纪也不老不少的，整天跑去排队领粥，真的想找点事情做……老板能不能给个机会？我对报酬没什么要求，能填饱肚子就行。”

　　他说着摸了摸腹部，昔日微微隆起的肚子，早就瘫瘪下去了，如今身强体壮，臂腿的肌肉尤其结实，连眼神也变得锐利而颇富神采，那都是千里跋涉之功。

　　也许是他诚恳的语调，令商店老板也微有触动，但也仅仅迟疑了片刻，委婉而又坚决地摇头道：“真的不需要，你看我也就是个做小生意的，店里已经有两个帮手了……很抱歉。”

　　春怀楼失望之极，但见中年人态度甚好，反而对借手机一事更加难以启齿，说了声：“很遗憾……”

　　中年人的手机又响起悦耳的铃声，他便不再理会春怀楼，侧过身来按键接通了电话，这显然就是“请离开”的婉拒姿态了。

　　春怀楼也的确打算离开了，但中年人甫一接听电话，几秒后语声变得激烈起来：“怎么回事？！昨晚就定好的事，你跑去……我不管你是什么原因，你必须给我随车押货过去……读书？读尼Ｍ的书啊！哪有学校给你读书？你别……草！”说到这里，忽然狠狠按下中断通话的键位，呼呼喘气，面色不善。

　　机会！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字骤然跃入春怀楼的脑海，不由满脸期待地看着中年老板，中年人扭头过来，对春怀楼依然站在柜台前显得有些讶异，问道：“我说了，这里没有适合你的事情。”

　　“刚刚那个……”就像溺水之人忽然触碰到一株救命稻草，春怀楼顿感心跳加速，连语声都变得有些沙哑，“我觉得我可以做。”

　　“那只是随车押货到一些货栈或者小店里，搬运上下货什么的，我们往常都是用的一些小孩，你……”中年人说到这里就没往下说了，但很显然，意思就是你这个年纪，要么请不起，要么不愿意请。

　　“我觉得我可以做。”春怀楼咽了下口水，心脏扑通乱跳，双手垂下，掌心里全是冷汗，说的依然是这句。

　　中年人仔细观察这个年轻人，其实春怀楼长得并不年轻，就外貌看来，比诸大他九岁的张峰还要更显沧桑，但毕竟也才三十一岁，面部肌肉和表情看起来，依然透着蓬勃的生机，未见老态。

　　“工资很低的，最多够你吃饭，要想养活家人，我估计你还得重新寻找另一份职业。”中年人心下有些不屑，但话说得还算中肯。

　　“不管多低，比领粥强！我一大老爷们，不能总闲着。”春怀楼说着眼神中带了点期盼。

　　“每天早上六点到中午十二点，下午放假，你也可以再去找一份活计……工资按周结算，一周只有一百一十块钱，并且没有任何福利保障。”中年人说的是当地发行的代金券面值，最低面值是一元，仅能买到一块膨化面包，成年人要想吃到七成饱，至少得塞下去三个，代金券最高面值是一百元，流通性极弱。

　　中年人脸上忽然透出羞愧的神色，摊手道：“生意难做，我也不富裕，真心话，这事情不适合你做，你应该去找个更好的。”

　　“相信我，我真的到处都找过，可是找不到……我对这个薪水很满意。”春怀楼强自按捺心下的激动，故作镇定地回答。

　　“所以……你确定你能干？”中年人脸上依然透着讶异。

　　“我确定……要干！”春怀楼的语声变得更加嘶哑。

　　“那你赶紧去一趟这里，跟车走……”中年人翻索便签本，撕下一张收条的记账联，“说真心话，我也是有点儿着急了，那小孩临时撂挑子，真的出乎了我的预料……用工协议回头我们俩再签。”

　　春怀楼接过扫一眼，上面有地址和手机号，包括商行的出车地点，就在不远处的一个巷内，更不犹豫，转身便要奔出去，又被中年人叫住了。

　　“那个……你真的是救了我的急，我刚刚都打算关门亲自过去了……非常感谢。”

　　中年人居然是向他表达谢意，春怀楼折身深鞠一躬，随之大步走远，他才是真正的感激莫名，再不走快点，真怕泪水就此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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