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正清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1t;/p>

        丁靖析刚刚跨过这一道大门，立刻就看到了这一句话。它被装裱起来郑而重之地高高挂在了门框之上，以便让所有人都可以清晰看到。&1t;/p>

        以此，显示出这句话，对正清门的重要。&1t;/p>

        这句话原本无甚离奇，只是《道经》上普通不过的一句话，如果不是在这正清门中、而是被挂在了一个普通道观的什么地方，相信无人会多在意一眼。不过既然它被挂在了正清门上，那么所有人都知道，它所代表的含义，也就没有那么普通。&1t;/p>

        这不仅仅是《道经》中的一句话，也以此一语代表了正清门的修炼奥义。像是《道经》内话语千万，在这三清天圣山上的其它道门宗派，在自己门派中悬挂出的语句也各不相同。元始门上挂着的就是“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太上门则是“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全清门上一句话是“道，可道也，非恒道也”；致虚门就为“天地不仁，以万物為芻狗”。&1t;/p>

        不同的话语，代表当初各门始祖对于《道经》的不同理解，并把其中领悟最为精深的一句话摘录下来以示后人，而各派始祖也就从这些不同的语句中创出了各自不同的绝学。在此基础上，演化出了各门各派虽出同源、却有所不同的功法根本。&1t;/p>

        不过到了现在，虽然道门各派千差万别，修炼功法不一而足，但有一件东西，还是被他们所有人奉作神物，以之供奉，并也都期望能从那一物上，领悟到真正属于自己的绝学。&1t;/p>

        《悠然坐观图卷》。&1t;/p>

        抛开这些不谈，如果说这当今道门第一大宗派给丁靖析是什么感觉的话，丁靖析只想用两个字来概括——&1t;/p>

        普通。&1t;/p>

        普通的道观，普通的路。普通的守门人，普通的大门，连大门上的匾额，都是那么普通。一路走来，见其内部也人影稀少，空旷院子内，最多不过有两三个人在清扫地面。道观内进香处，也仅仅有一名童子看守。顺着人群走动而行，毫不夸张的说，这道观外的人都要比这内部之人，多上至少百倍不止。&1t;/p>

        普普通通，毫无出彩处可言。这一副样子，似与其道门第一宗派的名头很不相匹。&1t;/p>

        这些其实都很自然。道门修清净，不好奢华，天底下的道观形制风格都是一样的简单，只是规模略有不同罢了。一切式样，均以满足最低限度的需求，简洁自然。而且现在所能让人看到的，也仅仅是前面的一点点角落，还有很大一片区域没有对外开放。今日虽是正清门开宗大会，从外面来了很多游人想要一睹风采，但如果想看到等多精彩的景象，还是要等到晚上。&1t;/p>

        这是所有人都可以想到的一个原因，不过丁靖析知道，这却并不是最重要的原因。&1t;/p>

        最重要的原因无外乎此：就是正清门其实并没有人所想象的，那么强大。&1t;/p>

        诸天之内，分布最为广泛的宗派，是何势力？&1t;/p>

        谁都会毫不犹豫地回答：道门。&1t;/p>

        那诸天道门内又分为多少派别？&1t;/p>

        至少亿万。&1t;/p>

        共有多少弟子？&1t;/p>

        不计其数。&1t;/p>

        均摊到每个门派内，分别又可有多少弟子。&1t;/p>

        这么一想，所有人难免会有所踌躇，因为没人知道答案。但按照常理，也应该可以想到，每个道门派别的弟子，其实并不会太多。&1t;/p>

        特别是在动荡结束后，大多数道门派别都集中到了这三清天圣山上，使得道门势力空前凝聚。&1t;/p>

        这样一来，就会显得道门势大，若论其总体实力，似仅次于新界卫盟，较之诸天内其余各大势力，都要隐隐胜之。&1t;/p>

        而正清门既然被称之为道门第一宗派，在人心中，当然会是格外强大。&1t;/p>

        但丁靖析想得到，正清门没有那么强，整个道门，也没有那么强。&1t;/p>

        理由无二：道门要是真的比诸天势力都要强上一丝，那为何它主要的势力范围，到了现在也仅仅有这三座山头呢？&1t;/p>

        就连曦族、星耀族等族群，都至少占据了一整个位面。&1t;/p>

        三座山容得下它们？道门不喜争端？&1t;/p>

        诚然三清天圣山足够广大，不输于任一位面；诚然道门修清净，对于扩张就没那么大野心。可是当强大到一定地步，就必须寻找更为广阔的天地，这也是无法否定的。&1t;/p>

        道门一位先祖就讲过这一个故事：一只大鱼在海里越来越大，海容不下它，它就变成一只巨鸟。鸟也越来越大，到了后来，天似乎也快容不下它了。&1t;/p>

        而三清天，依旧容得下万千道门。&1t;/p>

        诸天道门，杂乱无章，散而不强。这是丁靖析，所下的定义。&1t;/p>

        随着一起来看开宗大会的人群行走，不得不说丁靖析得以省去了很多功夫。没人会检查他的身份，他也可以隐匿在人群中，不引人注意。不过丁靖析也知道，仅仅是这样，到不了自己想去的地方的。因为更为机密所在，正清门也根本不会让外人知晓。&1t;/p>

        找准机会，丁靖析悄然离开了人群，独自行动。没人注意到他的离队，熙熙攘攘的声音，早已分散了所有人的注意。队伍中多了一人、少了一人，也无关紧要。&1t;/p>

        况且他本身的隐藏，也作得极好。大摇大摆走过一个道童的眼前时，那个道童犹自忙着自己面前的事情，根本也没有察觉到他。&1t;/p>

        所以他才能在这看似普通、实则步步杀机的道观中，行动自若。&1t;/p>

        丁靖析对于正清门内的情况，还是一无所知的。前几天无论怎样打探，都得不到有用的讯息。很多人都曾像今天这样进入正清门内参观，可是从他们那里得到正清门内一些大致的情报时，丁靖析现不同人对于同一地点的描述居然千差万别。像是正清门内有一至天殿，有人说它是在观内正东方向，另一人就说它是在正中。至于观内一些道路又是什么走向，不同人记忆的差别就更为混乱，几乎让人怀疑他们去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个地方，根本毫无关联。&1t;/p>

        丁靖析明白这其中的原因，要么是在他们离开正清门时观内群道用了某种手段修改了他们的记忆，让他们无法泄露观内的情景。&1t;/p>

        要么，则是这个正清门，是在不断变化中的。&1t;/p>

        这些情况，全是风缘心没有告诉丁靖析的。&1t;/p>

        可以理解为这是风缘心故意的，但丁靖析自己没有去问，好像才是问题的关键。&1t;/p>

        丁靖析至少觉得这一切，自己是不需要问的。&1t;/p>

        对于找寻东西，他自有一套。&1t;/p>

        他要找什么？贞平广复源。&1t;/p>

        正清门会把它放在哪？放在谁也找不到的地方。&1t;/p>

        那他就去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就好了。&1t;/p>

        绕过一幢幢屋舍，逐渐深入。鼎沸的人声越来越远，丁靖析觉两边的道路越来越窄，长度却越来越长，曲径通幽，仿佛要指引丁靖析走向某个未知的地方。丁靖析开始有了一种感觉，就是这附近所有的建筑都不是随意布置的，每一个拐角、每一株植物，各自的方位、走向，隐隐暗合着某种道理。连同脚下地面的砖石，看似长短不一、杂乱无序，实际上也符合着一种奇特规律，引动着天地间的气息，流转不停。&1t;/p>

        丁靖析所不知道的是，正清门一切建筑规格，都是暗合易经六十四卦法度的，相当于整个宗门内形成了一个极大的阵法，并且卦中有卦、阵中含阵，一旦全部运转，威力无人可挡。当初魔门进攻三清天功败垂成，就是因为圣山上数万道门宗门一起打开了这种护宗大阵，联合之下撼天动地之势，诸天的边缘角落甚至都有所感应。魔门如果要强行攻击，自身也会伤亡惨重。&1t;/p>

        如果丁靖析修习过相关内容，自然容易看出。不过他现在也只是感应到其中的非同小可，也就要处处谨慎。而他从大门走到这里开始感到道路难走，是因为正清门大门、连带着给那些人开放的区域范围，所在的是“坤卦”，坤为地，厚土凝重，于大门处既有利于防御，也不会给人感到锋芒毕露。现在所走的道路，就是在“屯卦”，上坎下震，水势善变，雷霆轰鸣，叠加于一处，绝对令这条道路前路难测。如果是一个普通人，根本没有能力走到它的尽头。&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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