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一：别时容易见时难
黑暗的星辰之间，很空旷，很深邃，很冷。&1t;/p>
自然很冷，虚空之中并不适合生灵的生存，这里没有光、没有热、没有生机、没有各种天地灵气。有的，只是无尽的孤寂和冰冷。即便是最为离群索居的人，也不愿意在这种环境下待得太久；即便是所修行的功法再偏重阴寒的人，也会因为这里缺少最重要的元气而不得不选择快离开。哪怕是印象中最为阴寒负面的魔、最为适应环境的龙，也都要建立自己独特的家园，才能生存下去。&1t;/p>
不过丁靖析之前，是从没感觉过这里冷的。&1t;/p>
无论在这里待得再久，无论自己在这里做了什么，也始终感觉不到这种，刺骨的寒冷。&1t;/p>
为何现在，会这么觉得？&1t;/p>
心理改变了，知觉也会相应变化吗？&1t;/p>
那么她，是否在此刻，会觉得更冷呢？&1t;/p>
身体上的寒冷，还有心灵上的，冰冷。&1t;/p>
他觉得不应该这样下去，所以丁靖析这一次主动先说了一句话。&1t;/p>
“你为何会来这里？”&1t;/p>
这句话问的有一些多余。&1t;/p>
刚刚丁靖析就见到了一名新界卫盟中的长老。&1t;/p>
雨梦清现在也是新界卫盟的人。&1t;/p>
那么她为何在这里，不言而喻。&1t;/p>
只是丁靖析还是问出了这一句。&1t;/p>
或许是因为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还可以再提一些什么。&1t;/p>
交谈，本不是他所擅长。&1t;/p>
雨梦清怔怔地看着他，似根本没有听到他的问话，清丽的双目闪动着如水波一般的光芒，许久，她才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1t;/p>
“没想到会是你，居然在这里现了你。”&1t;/p>
丁靖析沉默。&1t;/p>
没想到会是你。&1t;/p>
现了你。&1t;/p>
两句话中，都表明了同一个意思：&1t;/p>
我居然真的会在这里再见到你。&1t;/p>
这一个意思里面，还藏着更多隐含的、复杂的情感。&1t;/p>
像是：我多想能见到你、我多希望可以见到你......&1t;/p>
但丁靖析，没有回应。&1t;/p>
或许他真的，没有听出其中的意义。&1t;/p>
“你应该离开新界卫盟。”他只是如此说。&1t;/p>
“你在离开前，就告诉我了。”雨梦清淡淡回复。&1t;/p>
“你应该离开新界卫盟。”丁靖析又重复了一遍，不过这一次，他记得对自己的说法进行更进一步的补充：“逐士他们，会杀了你。”&1t;/p>
“所以在我离开新界卫盟之后，我就真的安全了，之后你也不需要再保护我了，就可以理所当然的离开我了？”雨梦清反问道：“不对，是我说错了，在我还在新界卫盟的时候，你依然理所应当的离开了，就像当日你所做的那一样。”&1t;/p>
声音所带着的感情，是悲伤，亦或者是愤怒。&1t;/p>
丁靖析仍旧没有马上回答，或许他也觉得在当日，自己做得一切的确很没道理，所以他在找寻自己的理由。最后，他似乎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原因来解释那一切，于是开口说：&1t;/p>
“可是我杀了那些逐士，那时你是安全的。我还留给你很多剑意，它们会让你更强，强到足够保护你自己。而且，”丁靖析顿了一顿，他不知道接下来的话到底合不合适这样说出，但在自己思索完毕前，自己的嘴就已经率先把它说了出来。&1t;/p>
“我不觉得自己有非要保护你不可的理由。”&1t;/p>
说完，微微一怔。&1t;/p>
是自己都有着些许的讶异，才会因自己所说出的话语而感到吃惊。&1t;/p>
也是他一贯行动胜于言语的，所带来的一个不好的结果。&1t;/p>
雨梦清也没有想到丁靖析会这样说，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丁靖析，秀目之中微微颤抖着，还渐渐涌出了那水润的光泽。&1t;/p>
“所以你还是后悔我们曾经的相遇，还是你觉得自己更有必要来这里？”她颤声询问。&1t;/p>
“我并没有这么说。”丁靖析这么说是有道理的，因为自己的确没有说出雨梦清想的那些话。&1t;/p>
“可是你的不说，反而更伤人，你难道不知道吗？”&1t;/p>
丁靖析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1t;/p>
“就像你当初明明遇到了我，却没有认出我一样伤人。”雨梦清没有给他再说的机会。&1t;/p>
“可我并没有忘记你。”丁靖析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仅仅是没有马上认出她，她就会觉得伤心。&1t;/p>
可是自己，真的也并不是忘记了她。&1t;/p>
经年再见的人没有认出你并不是忘了你，他只是没做好准备接受你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1t;/p>
正因为不会知道这种感觉，丁靖析接下来才会这么说：“而且既然你已经认出了我，那你为什么又不选择与我相认，却在之后既不离开我，也没有出现，只是在最后，你才现身？”&1t;/p>
如果你觉得我做的没有道理，那你的行为才反而让我觉得匪夷所思。&1t;/p>
这是丁靖析绕了一大圈，所能说明白的道理。&1t;/p>
可是，&1t;/p>
有情者自伤，无情者伤人。&1t;/p>
他的确不该说这个。&1t;/p>
提及人心中最为柔弱的地方。&1t;/p>
因为雨梦清的选择，是一个人在不甘心、也不愿放弃之后，由执念所至才会做出的一种举动。&1t;/p>
是心中最后的防线。&1t;/p>
也是最后的悲伤。&1t;/p>
那，是不该被说出来的。&1t;/p>
然而丁靖析，并不知道。&1t;/p>
“好吧，我知道了。”雨梦清故作轻松地这样说，却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又用双手，捂住了心口。&1t;/p>
他真的，就什么都不觉得吗？&1t;/p>
就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1t;/p>
纵使，只有一点点，我多希望你可以，在乎一点我......&1t;/p>
她的心，真的觉得好痛。&1t;/p>
最痛苦的事情就是你明明感觉到心痛的都快要碎了，可是你仍旧哭不出来。&1t;/p>
丁靖析看着她的样子，不知为何，心中突然一紧。&1t;/p>
看得出，她现在很悲伤。&1t;/p>
虽然他不知为何，可是他知道，她真的很悲伤。&1t;/p>
丁靖析觉得，自己应当做一些什么。&1t;/p>
在过去，自己总是这么做，当她伤心时，都是他来用自己的办法，让她不再哭泣。&1t;/p>
于是，丁靖析一如当初一般，试图把手放在她的头上。&1t;/p>
过去，他总是用这个动作，来安慰她的。&1t;/p>
而她，也总是会在这之后，就渐渐安静下来。&1t;/p>
可是这一次，她躲开了他的手。&1t;/p>
丁靖析一下挥空。&1t;/p>
纤细苍白的手掌，在半空中停住了。&1t;/p>
因为丁靖析，并不明白为什么。&1t;/p>
这是之前不会有的事情。&1t;/p>
且看到了她这样的举动，丁靖析感觉到自己的心，也莫名其妙的痛了起来。&1t;/p>
他不知道这种感觉。&1t;/p>
所以自己的心，只能更加沉重。&1t;/p>
“好了。”出乎意料的，雨梦清忽然笑了出来。“我们好不容易再次见面，好像不应该总是为一些小事而闹得不愉快。”尽管长长的睫毛上，仍旧挂着晶莹的水滴，她还是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是轻松的。“而且这一次我还并不是空手而来的，我还有一件东西要送给你呢。”刚刚说完，雨梦清的眼光却是不由得黯淡，因为另一个声音在自己心头响起。&1t;/p>
“虽然原本并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送给你。”&1t;/p>
丁靖析却有些不知所措。&1t;/p>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雨梦清刚刚看起来还是很伤心，可是现在，就可以显得如此轻松，之前什么也没有生过一般。&1t;/p>
有一个词，叫作“故作轻松”，丁靖析，是不知道的。&1t;/p>
他更不知道的，是女子可以为了自己的心意，付出到怎样的地步。&1t;/p>
他只是觉得，女子的心意，真是变化多端，哪怕他的灵识广博，也难以真正揣测。&1t;/p>
“现在？”丁靖析只是这样问道。&1t;/p>
“你要先和我去一个地方。”&1t;/p>
“你不是还有新界卫盟的事情要做吗？”其实丁靖析，是有点没有跟上她的节奏的。&1t;/p>
为何她可以，变得这么快。&1t;/p>
但同样的，也是让他稍稍心安。&1t;/p>
因为这看起来，她还是和当年一样，一个活泼纯真的少女。&1t;/p>
“让我和夕凡长老说一下吧，这一次出来，原本我也没有太主要的事情。”雨梦清有些不自然的说。&1t;/p>
其实她会来这里，原本也是带着一线希望，觉得可能在这里，见到丁靖析。&1t;/p>
虽然希望渺小的，近乎尘埃。&1t;/p>
丁靖析望着雨梦清拿出了自己的传令玉，在对着另一面说着什么，自己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也就是在这时，他察觉到自己其实也受到了一条传音。已经猜出是敖兴初传来的了，因为只有他会主动联系自己。&1t;/p>
“这一次的事情算是完了，你那里还好吧？我要先离开了，因为我这边还出了些别的事情。”&1t;/p>
语很快，内容甚至简略到潦草的地步。丁靖析在听完之后，也不知道让敖兴初焦急离开的，到底是什么事情。&1t;/p>
不过这样一来，似乎隐隐指向了一个事实。&1t;/p>
失去了箑，拿到了长弓，自己，暂时也没了任何事情，就真的要陪她一起，去她所说的地方了。&1t;/p>
一切巧合交织在一起，仿佛就构成了必然。&1t;/p>
理所应当。&1t;/p>
而看着雨梦清还在和传令玉说着什么，丁靖析似猜到了，她为什么会明明在那么伤心的情况下，又很快笑了出来。&1t;/p>
因为丁靖析对她说过，她要是哭的话，就不漂亮了。&1t;/p>
她就不希望，被他看到自己的哭。&1t;/p>
即便仅仅是丁靖析的猜测。&1t;/p>
雨梦清，像是已经和那边达成了一致，她收起了传令玉，走到了丁靖析身边，朝着他微微笑了出来，说：“现在走吧。”说的很轻松，但自己的手，还是不由抓住了他的胳膊，就像害怕他，会再次突然离开一般。&1t;/p>
丁靖析随她而走，心中不知为何，多了一分惆怅。&1t;/p>
分别总是很容易，再次见面，却总是显得很难。&1t;/p>
因为不会知道分开之后，两人的心境，到底各自产生了何种变化。而自己无论如何试图迎合对方的举动，也总是显得造作而刻意。&1t;/p>
刻意的会让人，觉得虚假。&1t;/p>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穿梭在虚空中。星宇之内，因之前力量肆虐，光辉黯淡，但反而给了一种特别的感觉。&1t;/p>
仿佛寂夜，黑暗中，也让人觉得宁静、安详。&1t;/p>
是为小夜。&1t;/p>
（第三幕，完）&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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