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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 77 章


感谢小天使们支持正版~此为防盗章订阅率不足可72小时之后看文  寻常度日都不能无米下锅,  更何况年节将近。

        谢文氏特意来寻聂芸娘,  约她明日去镇上采买年货。

        芸娘虽说去过镇上两回,可认真说起来,  却是连镇上的哪些铺子门朝那边开,  都是两眼一抹黑的,  谢文氏相邀,她忙不迭地应了下来。

        第二日聂芸娘起了个大早,  昨晚谢文氏同她说,  村里的于三叔刚巧也要去镇上,顺路捎他们一程。

        她洗漱一番,  叫醒了聂明湛,又将昨晚收拾好的小包裹夹在怀里,这才锁了门,大的领着小的,  一路往村口去。

        走了没几步,便瞧见站在她家岔路口上与人说话的谢文氏。

        “芸娘来了,  谢庆媳妇等你半天了。”

        “蕙兰婶子扫地呢。”她笑着同人打了个招呼,  又看谢文氏,  嗔怪道:“这外头怪冷的,  该去我家叫我的。”

        “谢庆呼噜打得震天响,  吵得我睡不着,  便早早地起了。”

        谢文氏随口一句,  说得夫妻间的寻常事,  偏生芸娘一个未婚姑娘,  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脸色微红道:“那咱走吧,别叫于三叔等我们。”

        谢文氏看她手里提着个包裹,领着聂明湛迈不开步子,干脆直接将睡眼惺忪的小家伙儿抱起来,边走边问道:“怎么把明湛也带来了?”

        “我瞧他身上的衣服单薄地很,也不知这个冬日是怎么过来的,想着干脆趁过年,给他裁两身衣服。”

        谢文氏叹道:“月梅婶子病着,也是顾不上明湛,这幸亏你回来了……”

        她话说到一半,见芸娘面色淡淡,知道她大抵是不愿再提起聂老二一家干得那些糟心事儿,又随口道:“今天好不容易去回镇上,怎生不穿你那好料子的衣裳?”

        天还没彻底亮,借着东方的鱼肚白,不难瞧见聂芸娘穿了件半新不旧的藕色夹袄,一头青丝随意梳了个髻,留着两条辫子垂落在肩头,身上一丝饰物也无,乍看上去与村里的姑娘们没什么两样。

        聂芸娘回到村里那日穿得衣裳,谢文氏还有些印象,上头不止绣了花,光是料子,就不是这乡下地方能买的着的,村里头的姑娘还悄悄议论了几日。

        “这是我娘的衣裳,我瞧着颜色还成,拿出来改了改。”芸娘笑,她知道之前的事情在村里起了不少波澜,不愿意再招人眼,索性换了布衣打扮,反正自己如今也不是什么宫里头的云锦姑姑,而是这柿林村的普通农女。

        两人说说笑笑,还没走到村口,就远远瞧见一辆牛车停在那儿,黄牛正吃着地上的草料,车辕上还坐着个人。

        “怎么是你?”聂芸娘瞧见沈恒安,秀眉不由得微微蹙起。

        自打察觉到男人的意图,她便同沈恒安保持了距离,甚至为自己之前接受了他的种种帮忙而懊恼不已,然而这男人仿佛一点也没感觉到自己的冷淡似的,仍三天两头地上门来,说是寻明湛玩。

        他坦坦荡荡的模样,倒让聂芸娘不好拒绝,索性每次沈恒安一来,就拿着个凳子坐在门口晒太阳,也不同他们说笑,避嫌的姿态十足。

        “于三叔昨儿夜里不小心把脚给崴了,怕耽搁了你们的事儿,才寻了我帮忙。”沈恒安看她神色不虞,解释了一句。

        被他提到的于老三正在自家热炕上睡得香,怀里头还抱着昨天晚上沈恒安送来的一坛酒,咕哝着翻了个身。

        沈恒安又道:“两位先上车,时候也不早了,有什么话路上再说也是一样的。”

        谢文氏哎了一声,手脚麻利地爬上车,在车里寻了个舒坦地姿势靠着,招呼芸娘上去。

        沈恒安从车辕上跳下来,接过她怀里的聂明湛,低声道,“快上去吧。”

        聂芸娘低着头,学着谢文氏的样子,手脚并用往上爬,奈何没什么经验,脚底下一打滑,差点跌了下来。

        许是知道姿态不雅,脸上飘了朵红云。

        沈恒安忍着笑,指点道:“你手抓紧车厢的木板,一只脚踩着轱辘,借力就能上去。”

        聂芸娘缩了缩脖子,回头看沈恒安,男人的眸子闪着湛亮的光,就那样直直地对上了她的视线。

        脑子里蓦地一空,脸上的热意更胜,她急忙回头,不知是不是因为窘迫和慌乱,这次竟一下就爬了上去。

        沈恒安将聂明湛交给她,又从怀里掏了两个烤红薯给她,“大的你同明湛分了,小的给谢家嫂子。”

        聂芸娘愣着没接,男人直接塞到了她手里。

        红薯还冒着热气,有些烫手,她回过神,有些尴尬,想要将红薯还给他,可沈恒安跳上车辕,背对着她,拉着缰绳,赶起车来。

        聂明湛闻着红薯的香味儿,一下子彻底清醒了过来,“阿姐,我想吃。”

        芸娘咬咬唇,觉得脸烫的厉害,好在现在天还没彻底亮堂起来,看不太清,她给了谢文氏一个红薯,又将剩下的那个掰开,一半喂了聂明湛,一半剥了皮,在手里拿了半晌,最终还是开口唤,“沈大哥,这个给你吧。”

        男人回过头冲她笑,脸上的疤在夜色里并不明显,反而眼中的光亮耀眼夺目。

        沈恒安没全要,将那半个掰了一小半,喜滋滋地塞进嘴里,刚想劝芸娘赶紧把剩下的劝吃掉,不然就要凉了。

        谁知道他吃得太猛,噎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只能一手拉着缰绳,一手表演着肢体动作。

        聂芸娘被他那滑稽的动作逗得忍不住笑,没再多想,把剩下的那点儿红薯也吃掉了。

        还真别说,这热乎乎的食物下了肚,好像整个身子都暖和起来一般。

        临近新年,镇上日日大集,无论是街边摆摊的卖货郎,还是卖不同种类货物的各家商铺,生意都好得不得了。

        聂芸娘以为她们来得尚算早,谁知到了城门口,大槐树下早就停了七八辆牛车。

        “恒安同我们一道去吗?”

        周边村子的人来镇上赶集,大多都把车停在这里,久而久之,就有人专门做起那帮忙照看牛车的生意,谢文氏看他给了一个黑脸胖小子一个大子儿,便问了一句。

        沈恒安笑,“要过年了,你们今儿采买的东西定然不少,我正巧一把子力气无处使,不妨来当一回苦力。”

        “这怎么使得。”聂芸娘摇头,“我跟秀莹嫂子两个人能成的。”

        沈恒安唇角的笑意淡了些,看了眼聂明湛,板起了脸,“街上人这么多,你带着明湛,碰了撞了且不说,还有那拐子专门趁着人多抢孩子,你是追的上人家,还是打得过?”

        聂芸娘觉得他说得在理,可一时半刻又拉不下脸道歉,低着头不说话。

        沈恒安看着她那白皙的脖颈微微泛起了红,叹息一声,抱起了聂明湛,朝前走了几步,见聂芸娘还愣在原地不动,才道:“还不走。”

        聂芸娘迈着小碎步追了上来,她生得好看,脸蛋儿被风吹得红扑扑的,一双眼睛水盈盈的。

        褪去了十五六岁的青涩,哪怕是冬天穿得厚,也难以隐藏那窈窕的身姿,尤其是那鼓鼓的胸脯,随着跑动一颤一颤,沈恒安看着,竟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瞧着周围有不少男人都盯着芸娘看,面色一沉,朝她又走了两步,低声道:“走慢点儿,等着你呢。”

        男人的声音本该是低沉有力的,可偏偏他放柔了声,如同羽毛落在心上,微微有些痒。

        几人先是到了镇上唯一的一家布庄,聂芸娘给弟弟买了两身成衣,又惦记着等过完年,开春之后天气很快会暖和起来,便又扯了几尺布,打算给明湛做几身新衣。

        因为有孝在身,穿不得鲜亮的颜色,挑得都是月白、米黄这样素雅的颜色。

        谢文氏选了几尺布,瞧那颜色与纹样,显然是打算给自家夫君缝制新衣衫。

        从布庄出来,又去了干货铺子买了不少做饭食的调料。

        菜蔬是必不可少的,但并没有太多的选择。

        永宁镇这样的小地方,卖菜的摊贩摊子上摆着的,也大多是萝卜、冬瓜、白菜、菠菜这样常见的应季菜蔬。

        转了好几个摊子,聂芸娘才瞧见一个卖莲藕的。

        长河郡地处北方,水源不丰,鲜少有种莲藕的,谢文氏见她盯着那摊子上沾着泥团子的莲藕瞧,笑道:“这东西卖得贵着呢,不过过年嘛,奢侈一回也是应该的,走,咱们一道买些,还能同他讲讲价。”

        聂芸娘被谢文氏拉着上前,见她三言两语便说动那摊主便宜了三文,目光不由钦佩。

        最后一站的粮店,聂芸娘家里头没有囤多少吃食,籴米时干脆要了十斤,又称了二十斤精细的白面。

        家里头的玉米面、黑面她吃不太惯,虽然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性子,但也没必要委屈自己个儿,不过,瞧见谢文氏那不赞同的眼神,她又称了些玉米面,打算掺着吃。

        姐弟俩孝期吃不得荤食,怕明湛嘴馋,聂芸娘又顺便称了些大豆,打算做些素肉给他吃。

        东西装了一箩筐,沈恒安单手直接提起,惹得聂明湛羡慕不已。

        出了粮店,聂芸娘瞧见对面有一家生药铺子,猛地想起什么,回头看了沈恒安脸上的疤一眼。

        进了村,谢庆早就在村口等着了,见着谢文氏,嘴巴咧开笑,迎上来道:“饿了吧,饭在锅里给你热着呢,东西给我拎着,先回家吃饭。”

        谢文氏瞪了他一眼,将手里头的大包小包一股脑儿全塞到他手里,回过头看向聂芸娘。

        还没等谢文氏说话,芸娘便笑道:“秀莹嫂子同谢庆哥先回去吧,我自己个儿能行。”

        谢文氏知她同沈恒安有交情,没有再坚持,同谢庆一道走了。

        村里头不少妇人背地里碎嘴,说谢庆是个软骨头,平日里让家里的母老虎治得服服帖帖,但聂芸娘瞧着这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倒觉得那些人未尝不是嫉妒人家夫妻恩爱,家庭和美。

        在街上置办的东西全都装在大肚背篓中,这篓子也是今日在镇上买的,聂芸娘抱起聂明湛,有些吃力地想要背起背篓,背上却猛地一轻。

        沈恒安将篓子直接拿走了。

        男人依旧沉着脸,淡淡道:“你背不动,走吧。”

        芸娘没推拒,嗯了一声。

        两人一前一后行至聂家门前,聂芸娘开了门,转身问沈恒安要篓子,不料对方已经从门缝中挤了进来,熟门熟路地往厨房去了。

        聂芸娘将聂明湛放回他的房间,去找沈恒安。

        男人将米面粮油一一搬了出来,见她进来,抬起头,“布匹你拿到房间收起来,我把这炮仗放远些。”

        这些东西都不防火,自是要远离厨房。

        聂芸娘接了布匹,犹豫片刻,终还是开口唤道:“沈大哥。”

        沈恒安低头看她,眼神湛亮。

        那目光,让芸娘稍稍有些不自在,可有些话,今日是必须要说的。

        她抿了抿唇,“自我归家,沈大哥帮我良多,芸娘除了感激万分,心中着实不安。”

        沈恒安听到这话,嘴角的笑意淡了些。

        他如何看不出隐藏在聂芸娘眉宇间的疏离与不悦,这些时日,他借着与聂父的旧情、聂母的丧事、聂家的房子,还有聂明湛,试图接近她,可到头来,还是得到了这样一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回答。

        可若是因此而泄了气,那就不是沈恒安了。

        他面上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道:“你既唤我一声沈大哥,何须与我客气,就当是普通乡邻之间的帮助罢了。”

        聂芸娘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沈恒安知晓若是他直接表明心意,说不得她会直接将他赶出去,闭门不见,所以便以退为进,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坦坦荡荡的君子。

        芸娘听了,气得脸色红,这人……是非要自己把话挑明了说吗?

        可沈恒安从未对她表露心迹,若是她直接开口提,万一他不承认,岂不是见笑于人。

        “沈大哥若是这般好心,莫不如帮隔壁的蕙兰婶子扫扫院子,又或是替王屠户刮一刮猪毛。”芸娘板着脸,那声音有几分冷清,似是在嘲弄沈恒安的装模作样口不对心。

        沈恒安微怔了下,道:“芸娘觉得我是会帮他人做这些杂事的人?”

        芸娘心中已经有几分恼了,恨不得当面问他,那又何必上赶着帮她,可她到底是个姑娘家,脸皮薄,知道当面戳穿不好收场,更何况……

        她看沈恒安的脸,不怪村人议论,这男人的确面相凶恶,万一恼羞成怒,想打她怎么办?

        聂芸娘隐约又觉得不可能,毕竟这数日的相处,沈恒安一直是个温柔良善之人,她暗暗检讨自己竟也会以貌取人,可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倒不如说明白了。

        “我虽生于微末,但在宫中几年,好歹有些见识,沈大哥绝非普通人,又何必委屈自己。”聂芸娘叹了口气,抬眼看他,“沈大哥觉得芸娘可是不敬父母之人?”

        沈恒安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问这样一句话,摇头道:“我一直觉得,芸娘是个至纯至孝之人。”

        “沈大哥谬赞了。”聂芸娘道:“父母生养之恩难忘,芸娘已无报还的机会,唯有谨守三年孝期,以求心安。”

        沈恒安突然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乡下地方是不怎么讲究守孝这件事的,毕竟都是些挣扎在温饱线上的穷苦人,可在宫中待了数年的聂芸娘如何会不懂礼制,她说得守孝三年,便意味着三年内不能食荤腥之物,不能宴饮取乐,更不能嫁娶。

        那话语中的婉拒之意再明白不过,他低着头,怔怔的看着她,聂芸娘毫不回避他的眼神,灵动的眼眸闪烁着清亮的光,似乎心中早有决断。

        沈恒安心头失落不已,他知道自己连日来的行为颇有些僭越,可他一见着眼前这俏生生的人儿,就不由自主地想靠近,毕竟是在心里头藏了十年的人,如何能忍得住。

        许是他半晌不言不语,芸娘的眉头微微皱起。

        男人嘴角浮起一丝苦涩的笑意,是了,眼前的姑娘从来不知他心中的爱慕,在她心中,他们才相识半月有余而已,是他的孟浪与唐突,惊吓到了她。

        “芸娘一片孝心,想必聂伯父同伯母知道了,一定会感觉到安慰的。”

        沈恒安咽下喉间苦涩,早在知道刘月梅病故之时他就曾想过这个问题,十年都熬过来了,三年又算什么,他等得了。

        聂芸娘倒是没想到他竟会这般说,垂下眼眸,“时候不早了,沈大哥回去吧。”

        沈恒安这次没有再寻借口留下,爽快地离开了。

        芸娘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不免反思起是不是自己误会了,可……她想起这天下最尊贵的那对夫妻,每当皇后娘娘提起朝中的青年才俊抑或世家大族的优秀子弟时,皇上那怒气腾腾又不忍心冲薛皇后火的模样,与沈恒安在花炮行中看他的眼神,几乎是一模一样。

        不管是不是误会,反正话已说开,想来以沈恒安的身份,当是不会再多做纠缠了。

        聂芸娘一心一意地准备起过年来。

        二十三,糖瓜粘。

        聂芸娘早早地给新修好的灶房贴了张灶王爷的画像,又将前几日买了的饴糖煮化,用筷子蘸着糖汁抹在那灶王爷的嘴上。

        余下的糖凝结在一起,软乎乎的,故意拉扯时,还能拉出长长的丝来,芸娘将它们从锅里头捞出来,趁着软和搓揉面饼状,再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

        那糖切好之后很快就变硬了,她拿了一块塞到聂明湛嘴里,问他:“甜不甜?”

        小家伙儿笑得开怀,嘴巴上沾了糖,黏糊糊亮晶晶的,响亮地回她:“甜!”

        聂芸娘用牛皮缝了个小包给明湛,平日里这小包中平时塞了许多吃食,这会儿却是全被那饴糖所占据。

        他看聂芸娘在收拾厨房,便去耳房的立柜中抓了一把小炮仗,远远地喊了声,“阿姐,我出去玩了。”

        “别跑太远,等会儿回来吃饭。”聂芸娘提醒了一声,便随他去了。

        村里头小孩子多,明湛有他的玩伴,都是乡里乡亲的,也丢不了,所以她并不担心。

        谁知等芸娘做好了午饭,也不见聂明湛回来,她掩上门,出去寻。

        家家户户炊烟袅袅,小孩子跑闹得灰头土脸回家吃饭,聂芸娘在路上遇见两个,都说没看到聂明湛,好不容易寻着个大一点的,才说聂明湛拿着炮仗找那个凶巴巴的叔叔去了。

        其余的孩子虽然也想玩炮仗,但更害怕沈恒安,所以在半路上便与聂明湛分道扬镳了。

        聂芸娘秀眉微蹙,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去了沈恒安的新家那里。

        这宅子算不上气派,只是新砖新瓦,远远看着,便与旁边老旧的村宅不同。

        门没关,聂芸娘站在门外喊了几声,里头无人应答,只是传来幼童低低地哭声。

        她心中一惊,喊着聂明湛的名字走了进去,终于在后院的一个角落看到了坐在地上的小家伙儿。

        芸娘快步走到他身边,蹲下身轻拍他的背,柔声问道:“怎么哭了?”

        聂明湛抬眼看他,眼睛红通通地,一边抽泣一边道:“呜……沈哥哥……呜呜……不见了……”

        “不见了?”聂芸娘顾不得诧异,安慰道:“你瞧他这门开着,许是人出去了,指不定过会儿就回来了。”

        聂明湛摇头,抹了把眼泪,道:“不是的,沈哥哥不在村里,王奶奶说他已经两天没回来了。”

        两天没回来,屋门大开。

        怎么想都觉得情形不对,聂芸娘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蓦地睁大了双眼。

        她和沈恒安摊牌,似乎就是两天前的事情。

        或许这个男人现她根本没有他想象中那般好欺哄,又或许她说的三年守孝之期吓到了他,使得他根本不愿意再在这里,再在她身上浪费时间,所以才会离开,而且走得干脆利落,潇洒动人。

        就是,可惜了这刚落成的宅院。

        芸娘想起那双湛亮无比的眼眸,不知怎的,心间竟划过一丝失落。

        聂明湛的床头挂着一个木头雕刻而成的小鸟,有风从窗的缝隙吹进来,微微摇晃。

        她的目光在那上头停留了片刻,这小玩意儿是沈恒安送给明湛的。

        说是他自己雕的。

        这木雕拿过来的时候,沈恒安还同她说起他在军中的事儿,据说他驻扎的地方在极西的荒漠,与西戎接壤,那样的苦寒之地中没有能说话解闷的,随手抓来的木头,雕成个小人儿,便成了他倾诉的对象。

        芸娘当时信了,可现在想想,大抵是骗她的。

        像沈恒安那样的家世,莫说家中会不会让他参军打仗,即便是允了,也应当是坐在帐中,指挥兵马的将军,更何况……与他年岁相仿的世家公子,莫说娶了正妻,便是通房妾室也养了不少。

        聂芸娘隐约听宫人们碎嘴提过,去岁户部尚书因为贪污军饷被抄家斩,府中女眷全都被充了军妓,送去劳军。

        她眯了眯眼睛,吹灭了房间的烛火,紧了紧身上的衣裳,将门关进,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还没进屋,聂芸娘便察觉出几分不对来,月色下的青石台阶上隐约有几滩小水迹,一直蔓延进了屋内,显然是有人将外头的雪带了进去,房中暖意融融,被烤化了,假使她再迟回来片刻,恐怕这水迹早就消失不见了。

        若是自己独身一人在家,芸娘这会儿早就逃出去叫人了,可顾忌到隔壁还在睡梦中的明湛,她根本不敢走,甚至不敢高声叫人,生怕这闯进屋中的匪徒会狗急跳墙。

        她将头上的簪子拔了下来,悄悄藏在袖口中,放缓脚步走了进去。

        炕上的被褥还是她方才起身时掀开的模样,床头的箩筐中放着针线,冬日天黑得早,入夜后芸娘闲着无事,将之前在镇上买的布匹裁了,一针一线地给聂明湛绣衣裳。

        她猛地想起箩筐中还有一把剪刀,脸色顿时一白,怔忡间,身后突然窜出一个人影来。

        聂芸娘下意识地回过身子,那人已经近在咫尺,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屋里黑灯瞎火,根本看不清来人是谁,从身形和力气来看,应当是个青壮男人。

        泥土腥味与汗馊味夹杂着,聂芸娘胃里一阵恶心,她握紧了簪子,冲着男人的胸口狠狠地戳了下去。

        可惜那人穿了身厚实的袄,簪子戳破了布料,被卡在了棉絮中。

        不能慌!

        芸娘告诫着自己,她要是慌了,事情只会更加糟糕。

        越是在这样的紧要关头,聂芸娘的心里越镇定  ,兴许这便是她在宫中多年的生存之道。

        她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拽着对方后退两步,终于靠近了炕沿,抓起箩筐中的剪刀再次朝男人刺去。

        这次对方可没那么好运,锋利的刀尖瞬时间扎破了他的手背,血流不止。

        男人惨叫连连,聂芸娘拿着剪刀胡乱扎他,一下深一下浅的,也不知道到底扎到了没有。

        俗话说,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聂芸娘这孤注一掷的做法把牛二柱吓了个半死,他只不过是想把这小美人搞到手,可没打算赔上自己的命,几乎是逃一般地跑出了聂家。

        这一切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聂芸娘脸色仍旧有些惨白,头乱糟糟地,甚至有几缕被冷汗打湿,贴在了额头上。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手中将剪刀握得紧紧的,半晌后,起身点亮了屋里头的灯。

        屋里什么东西都没少,来人必然不是图财,聂芸娘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家中只有她和聂明湛两个人,如若有人想要行歹事,几乎是防不胜防。若是图财,大不了破财免灾,可若是那登徒浪子,无论对方得没得逞,传出去便会惹来一身骚。

        但芸娘向来不是忍气吞声之人,她提着灯笼去院中查看一番,现那脚印是从自家与聂老二家挨着的墙那边过来的,刚才那人是谁,几乎不做他想。

        果不然,第二日她便听谢文氏说,聂杏儿大半夜地跑到于老三家叫门,说是牛二柱病了,要送他去镇上的医馆。

        谢文氏道:“那牛二柱平日在村里作威作福,这回倒好,年前大病一场,肯定是老天爷看不过眼!”

        芸娘抿了抿嘴角,看似随意地说道:“大病一场?看来很是严重。”

        “倒也不是,夜里去的,今儿早上已经回来了,几个邻家拿了点儿东西过去,公爹让我去,我才不去。”谢文氏道:“你是不知道,这牛二柱平日里偷点小东小西也就罢了,前些日子竟把我们家下蛋的母鸡给抓去吃了,我都看见鸡毛了,他还死不承认,说起这个就来气!”

        这样鸡飞狗跳、柴米油盐的琐碎生活,是聂芸娘所不熟悉的,她没有插话,静静地听谢文氏牢骚。

        谢文氏长于市井,又嫁到这庄户人家来,话语免不了粗俗,她骂了一通牛二柱干下的好事,终是痛快了,可一抬眼便撞上芸娘那双安静平和的眼眸,想起自己刚才那些粗话,顿时脸热起来,“我就是一时最快,话说得糙,你别往心里去。”

        “怎会?”芸娘笑,“我就喜欢嫂子这样的爽快人。”

        此后,她又同村里其他人闲聊了几句,从他们的言语之中隐约拼凑出了牛二柱的情况:伤得不重,能走能跑能跳,能吃能喝能睡。

        聂芸娘心道,看来自己下手还是轻了,这个年恐怕不得安生。

        她脑海中忽然晃过沈恒安的脸,如果他还在村里的话,恐怕这牛二柱根本就不敢夜闯她家。

        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她抛诸脑后。

        虽然接下来的几天都风平浪静,但聂芸娘仍然不敢掉以轻心。

        她在镇上的铁匠铺子里买了把寒光闪闪的匕,晚上睡觉的时候就放在枕头下面,还在门背后和窗户上都挂了铃铛,这样若是有人进来,她便能立刻知道了。

        转眼便到了除夕,家家户户贴春联。

        聂芸娘念过几年学堂,后来进了宫,又跟着薛皇后学了不少东西,别的不提,那一笔字连教她的先生都夸好。

        按着青阳习俗,家中至亲去世,新年若要贴对联,不得用红纸

        是以芸娘裁了白纸,买来笔墨,自己提笔写了副春联贴在了自家大门上。

        村人们瞧着新奇,都跑过来看,谢文氏也认得几个字,干脆直接请她去了自家,帮自己也写一副。

        其他人见了,也纷纷要求着。

        要知道,镇上那些摆摊卖字的,写一副春联,也要三五文钱,要是聂芸娘能写的话,这钱岂不是省下了。

        芸娘全然不知自己抢了他人的饭碗,将村人们的要求一一应下。

        最后,除却聂老二一家,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贴上了芸娘写的春联。

        “阿姐,看我写的字!”聂明湛拿着自己鬼画符的纸张跑来向聂芸娘献宝。

        芸娘摸摸了他的头,她身在京城数年,自然知道勋贵人家的子弟,大多三岁开蒙,五岁就能诵诗文,七岁便可写文章,哪里会像这柿林村的人一样,许多年过半百之人,连账都算不分明。

        一念及此,芸娘便琢磨着等过了年,该给明湛找个先生,教他念书。

        年三十,放爆竹。

        一声两声百鬼惊,三声四声鬼巢倾。

        十声连百神道宁,八方上下皆和平。

        到了子时,村里66续续响起了放炮竹的声音,芸娘听见动静,喊了聂明湛将那日在镇上买来的炮竹拿了出来。

        姐弟二人出门,将炮竹挂在门口的横杆上,还没来得及点火,就听到隔壁的门吱呀一声响,出来是聂杏儿同牛二柱。

        自那日牛二柱想要偷摸到芸娘房中却反被伤之后,聂杏儿愈恨她,可这件事还没法嚷嚷,这会子见了人,冷嘲热讽道:“这放炮都是男人的活儿,你不知道吗?”

        “哦,忘了,你这个人不仅克父克母,还是个天煞孤星,说不定哪天就把明湛给克死了。”

        牛二柱冲芸娘讪讪地笑,扯着聂杏儿让她少说两句,却更惹来了一顿火,“我说你怎么不肯嫁人,难不成是瞧上了我相公,果然是个小娼妇……”

        她话音未落,便听得“啪”地一声,聂芸娘直接扇了她一耳光。

        “聂芸娘!好啊你,竟然打我!”聂杏儿被这一耳光打得有些懵,回过神来顿时破口大骂。

        然而这一次聂芸娘直接无视了她,将门口的鞭炮点燃。

        噼里啪啦的震天响声盖过了聂杏儿的叫骂声,聂芸娘转身,将门直接关上了。

        夜色正浓,北风卷地。

        聂明湛扛不住困意,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聂芸娘刚将他抱回房间,便听到外面的敲门声。

        想到方才在门外与聂杏儿的那一番争执,她不由皱眉,想着不予理会,谁知那人竟锲而不舍地一直敲个不停。

        知道恐怕避无可避,她干脆回了房间,从枕头下面拿出匕,揣在怀里,踩着院子里咯吱咯吱响的雪开门去了。

        可门一打开,她瞬时脸色一变。

        卧在门边狗窝里的大黑,听到开门的响动声,迈着小短腿儿跑到芸娘脚边,低声地呜咽着。

        门外,沈恒安披着件玄色斗篷,落在肩头的雪分外明显,他的眉毛眼睫都结了一层白白的薄霜,唯有那一双眼,分外明亮。

        聂芸娘蓦地松了口气,下意识地侧开身让他进门,“你回来了?”

        “应了同你们一道过年的,我当然不能失信。”沈恒安喉间溢出笑来,目光落在了芸娘袖口不经意间露出的刀鞘,眉头猛地蹙起,“家里这几日遭贼了?”

        他的话音刚落,院内的墙角便出簌簌地声音,聂芸娘神色陡然一紧,慌忙回头,现是风吹落了那棵歪脖树上的雪,松了口气,对他道:“有什么话进屋说吧。”

        她弯腰将大黑抱回到狗窝里,抓了把雪擦净手,引着沈恒安去了厅堂。

        炭盆中还余了些火种,芸娘又加了些炭,这才在圈椅上坐定,才将藏在袖中的匕抽了出来,放在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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