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永别了，维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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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这种情况下，维兵却轻轻摇了摇头。&1t;/p>
“对不起，但是，凌风大哥，请你不要插手这件事了。”&1t;/p>
“为什么”凌风平静地问道。&1t;/p>
维兵闭上了眼睛，沉沉地叹息了一声，明明是出自一个孩子空中的叹息，此时听起来却像是一个年暮的老人。不是声音像，像的，是那种看破一切的语气。&1t;/p>
“我不想在增加自己的罪孽了。”维兵抬起头，看向狄若夫，可是眼神涣散，仿佛看的不是狄若夫。&1t;/p>
确实，他看的不是狄若夫，而是一片血海，血海中，无数怨灵在哀嚎着，这些怨灵身形各异，但是都面目狰狞，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仿佛要择人而噬一般。&1t;/p>
这些怨灵并不陌生，每天晚上，他们都会伴随着维兵入梦，这是，他这些年害死的生灵。&1t;/p>
“凌风大哥，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呢。”维兵的嘴角露出了笑意，但是却不是平时自信的笑，坏笑，也不是微笑，甚至不是普通人会露出的笑容。那笑容带着疲倦，惨然，无尽的悲伤，能清楚的从那笑容中看到这个孩子平时承受的许多。&1t;/p>
承受了那么多，露出了笑容，让人毛骨悚然。&1t;/p>
“本来，我是不想相信你的，虽然你很强，但是我更愿意相信自己的手段，只要下毒，就算没有你，我也能将这里的人全部杀死，然后带着布瑞离开。”&1t;/p>
维兵说着，笑意更浓了，但是笑容却变得更加凄凉：“本来，想等到，至少将布瑞带到安全的地方去，再死呢。”&1t;/p>
什么？&1t;/p>
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死？这个字就那么平淡的从维兵的嘴里说出，就像是忙碌了一天的男人说他想睡觉了一样。&1t;/p>
布瑞想跑过去，可是刚动了两步，前方地面突然生剧烈的爆炸，将布瑞给掀了回去。&1t;/p>
维兵摊手，手上露出来几块黑漆漆的铁块，那个东西凌风在老莱克的车里见过，是炸弹。&1t;/p>
“不要过来哦，布瑞，我的最后一程，不希望有人打扰呢。”维兵微笑着说道。 &1t;/p>
“维兵，你什么意思？”布瑞质问道：“你难道想……”&1t;/p>
“是的，我想死哦。”维兵淡淡地吐出了这句话，语气毫无波动，就像说的话与自己的性命完全无关一般&1t;/p>
“其实，早在我杀掉第一个人的时候，我就想死了，那是我们来到这里的第三天吧，为了生存，我帮着那个矮人村长，杀死了一队地精。是啊，我杀了一队地精，一队和我无冤无仇，没有做过恶事，善良的地精啊，身为骑士的我，只是为了生存，就害死了与我同等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生灵啊，还一次害死了那么多，你知道那时的我心中有多么难受吗？&1t;/p>
我想死啊，想用生命去向先祖忏悔啊，我背叛了骑士的信仰，在我们整个家族的荣耀上填染了污秽，像我这样自私的人，不配背着骑士的名号活在这个世界上啊。&1t;/p>
但是，我怕你也变得和我一样啊，我怕我死了，你会被这里的矮人所杀，或者为了生存也变得和他们一样啊。 &1t;/p>
沾染上罪孽的人，有我一个就够了。&1t;/p>
如果你早点配合我离开的话，我也许，早就去向神明忏悔去了。&1t;/p>
但是，你选择了留下来啊，我知道你放弃不了我，想要带我一起离开。&1t;/p>
但是这只是在增加我的痛苦啊。&1t;/p>
我想要你离开，想要制造机会，让我们一起离开，为此，我又杀了好多的人，好多好多和我无关的人啊，渐渐的，杀了多少，我也数不清了，我知道，他们的死前那狰狞的面孔，都已经印在了我的脑海中，每天都会陪伴着我入梦，但是，我不敢数啊。&1t;/p>
就在最近，你知道吗，我开始麻木了啊，我对于杀人，开始变得麻木了啊，我开始不再害怕杀人了，我也不再害怕他们的冤魂入梦找我了，他们死前狰狞的面孔，在我眼里开始变得甜美了啊。&1t;/p>
我知道，我已经没有时间了。&1t;/p>
再不把你送出去，再不让这份罪孽了结的话，就要来不及了。&1t;/p>
我怕自己会变成恶人，变成无药可救的恶人，再也不关心别人的死活，甚至再也不关心自己身边人的死活，我最怕的，是以后，我会不会为了自己，伤害到你啊。&1t;/p>
因此，我不得不接受了这个本来没有十分把握的计划啊。 &1t;/p>
这次的计划，我原本的打算就是，接住凌风大哥的力量，将你送走，而我，则用这个，从地精那里偷到的炸药，帮你们断后啊。&1t;/p>
呵呵，不过，最后是我一厢情愿了呢，凌风大哥的实力，并不需要我插手呢” &1t;/p>
说到这里，维兵的表情变得更加的凄然。&1t;/p>
凌风向前走了两步，将草地上炸药燃起的火烛扑灭，来到维兵的身后“你说的没错，凭我的力量，并不需要你的牺牲，回来吧，我答应的，是带你们两个一起离开”&1t;/p>
维兵缓缓的站起，转过身，背对着凌风，不让他和布瑞看到自己的表情“你不明白的，凌风大哥，你是精灵，并不是人类，你理解不了我们人类的骑士精神，我问你，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你为了生存，杀死了你的家人，或者是即将杀死你的家人，那么你还会选择活下去吗？”&1t;/p>
“没有人能将我逼到那种地步。”&1t;/p>
“呵呵，是啊，毕竟凌风大哥很强啊，但是我不行啊，我已经杀了好多人了，布瑞的话，应该能够理解的吧，杀了那么多人意味着什么，我已经不能作为骑士了，如果我继续活下去的话，要么隐姓埋名做个永远的罪人，要么彻底堕落造成更大的罪恶，不管是哪一种，都不如现在就死掉来的痛快，你知道的吧，布瑞，骑士这条路，是没有赎罪的。”&1t;/p>
布瑞沉默了，他知道，维兵说的是对的，不管是奥丁帝国，艾尔帝国，还是大6上的其它人类国家，对于骑士，都要求他必须一生遵循着那些死的定律，绝对不能违背，一旦违背，那么其一生都将背负着背叛骑士道义的罪名，永远得不到原谅，永远不得翻身，这就是骑士，贵族系统中，最下级的存在的悲哀。&1t;/p>
而这种悲哀，却造就了骑士永远光辉的身姿，也是所有少年憧憬骑士的原因。&1t;/p>
可是他们，却不是因为自身，而是被环境逼迫的，陷入了这份悲哀。&1t;/p>
布瑞抿着嘴，嘴唇颤抖着，心中在艰难的挣扎着。&1t;/p>
“世界上，真的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吗？”凌风走上前，按住了布瑞颤抖的肩膀，“我要不要阻止他呢？”&1t;/p>
正像维兵所说的，凌风并不是人类，他不了解人类的骑士道义，所以，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阻止维兵。&1t;/p>
他看得出来，维兵想死的决心是坚决的，一个想死的人，就算自己这一次阻止了他，他难免还会寻找第二次，第三次的机会寻死，他已经失去了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动力，信仰，真的那么重要吗？&1t;/p>
然而布瑞回答他的，却只是更加剧烈的震颤。&1t;/p>
维兵看到两人不再作声，转过身来，冲着狄若夫，伸出一只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你不是要为弟弟报仇吗？杀害你弟弟的计谋是我一手策划的，和布瑞无关，来吧，杀了我，你弟弟的在天之灵就可以安息了，你要的不就是这样吗？”&1t;/p>
狄若夫冷冷的看着维兵，哪怕是在凌风的威势下，身为中级战士的他，也不会受到压制。&1t;/p>
他握紧了刀“人类的骑士精神，我听很多人类说过，但是，真正能为了这种精神牺牲的人类，你还是第一个，如果你死了，我会割下你的头颅，取出最坚硬的那部分骨头，把他挂在我的刀柄上。”&1t;/p>
将头骨挂在刀柄上，是野蛮地精战士一生只会用一次的，对于最尊敬的敌人使用的礼仪。&1t;/p>
维兵微笑“那我还真是要谢谢你了。”&1t;/p>
狄若夫不再多言，刀前指，对准了维兵。&1t;/p>
维兵配合地张开双手，放弃了抵抗。&1t;/p>
前脚踏出，猛蹬，身形像一个矫健的猎豹一般扑出，银白的弯刀，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就像月牙一般。&1t;/p>
也许是身边弥漫的压力所致，也许是对于对手的尊敬所致，狄若夫感觉自己挥出了有生以来，最强的一刀。&1t;/p>
完美的力道，角度，技巧，可以媲美高级战士的，最强的一刀。&1t;/p>
他有自信，哪怕是那个精灵，也很难抵挡这一刀，而这个人类，必死无疑。&1t;/p>
维兵也感受到了这完美的一刀，他闭上了眼睛，露出了解脱的笑容。&1t;/p>
“维兵！”&1t;/p>
“布瑞！”&1t;/p>
收起，刀落，四个人的身影重叠成了一团。&1t;/p>
倒在地上的维兵惊恐的瞪大了眼睛。&1t;/p>
他的身前，是凌风。&1t;/p>
弯着腰，极尽全力将胳膊探出的凌风，凌风前探的手，手指之间，夹着狄若夫的长刀。&1t;/p>
长刀劈如指间，在凌风的指间中留下了一道血痕。&1t;/p>
而凌风的手的前方，是更多的，爆的血液。&1t;/p>
前方，矮人一般的身影，在喷薄的血液中，缓缓倒下。&1t;/p>
“布瑞！”维兵大吼一声，猛的扑出，跪在布瑞旁边，一把扯下身上的破布，狠狠的勒在布瑞的肩上，可是却丝毫不能阻止其血液的喷出。&1t;/p>
凌风面露震惊，随后露出一丝愠怒，手一用力，掌中风压喷出，瞬间将狄若夫的长刀折为两段，将狄若夫一掌拍飞，后者身在空中，鲜血狂喷。&1t;/p>
“布瑞，你为什么要这样！”维兵第一次露出了符合他年龄的，孩子一般的表情，泪流满面，涕泪横流的喊道。&1t;/p>
就在刚刚的瞬间，布瑞冲到他的身后，一个摔角，将维兵摔到了自己的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替他承受了这一刀。&1t;/p>
“因为……你说……这招……要性命关头……才能用啊”鲜血巨流，布瑞的眼神开始涣散，但是却透着一股倔强，还带着一丝从小到大，他面对维兵从来没有露出过的表情，自豪“我用的……没有丢脸吧。”&1t;/p>
“你是笨蛋吗！”这个一直自信，喜欢将一切都握在手中的少年，此时却大哭出声“该死的人是我啊，我想要你活下去，才杀了那么多的人啊，要死你死了，我之前做的那些，还有什么意义啊。”&1t;/p>
“我……想证明弟弟……也可以……保护哥哥……啊。”布瑞的声音更加虚弱了，他看着维兵的眼中，看着那个从小到大一直照顾自己的哥哥，眼神中水波流转，仿佛有无数句话要说，可是，时间却没有了，他咬着舌尖，用尽全身的力气，伸出手，像小时候那样抓着哥哥的衣袖“哥哥……你……更强……替我……活下去……”&1t;/p>
维兵甩开布瑞的手，使劲勒紧布瑞身上的布条，按着布瑞的血液，大吼道：“我不答应你，你不许死，你给我活过来，活过来啊！”&1t;/p>
布瑞惨然一笑：“哥哥……我可以……叫一下……你的名字吗？”&1t;/p>
承认对方和自己平等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允许对方用名字称呼自己。&1t;/p>
维兵使劲闭上了眼睛，眼泪不住的留下“你想叫就叫啊，我又不曾拦住你过。”&1t;/p>
“谢谢你……哥哥……维兵……永别了……维兵”布瑞，这个从小到大一直看着哥哥背影长大的孩子，第一次露出了能够和哥哥相媲美的，三年来唯一一次，最灿烂，最自信的笑容。&1t;/p>
凌风无力地摇了摇头，站起来，收回了治疗魔法。 &1t;/p>
布瑞的气息已就此断绝。&1t;/p>
“布瑞！”少年的嘶吼响彻天际，可是却再也听不到弟弟的回音。&1t;/p>
只剩下，心中残留的那句，长大了的弟弟，留下的唯一一句残音。 &1t;/p>
永别了，维兵。 &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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