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86章
氤氲茫茫的池水旁，有只羽色纯白没有丝毫杂色的鹭鸟正低头觅食。它盯着池水中游动的朝霞色鲤鱼，瞅准其中游得最慢的一只，刚要下嘴却见它猛地钻出水面：“等等，你不可以吃我！”
鱼会像人那样说话？妖怪？鬼上身？白鹭小小的脑袋挂满大大的问号，它张嘴却也说出人类的语言：“你还挺理直气壮的嘛～倒是说说看，我为什么不能吃你？”
“因为我有毒！”
“没事，我体内用专门解毒的器官，吃了也不会有什么～”
白鹭笑眯眯地回道。它再次张开又长又尖的喙，还没下口注意力却被鲤鱼那双大海般的蓝眸，心里忽然泛起一股异样的感觉。等到它再回神，鲤鱼却莫名其妙地不见了，原本清澈可见底的池水也变得一片血红。
小水鸟不经意地低头看向水面，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有着俏丽容貌的青春少女。待她想仔细再看个清楚，池水面上映出的影像再次发生变化。原本美丽的少女忽然间变为一具白骨，不知从哪里的丢来的石子投入池中，她的脸随即一点点裂开，最后连同整个身躯一起化为虚无。
“我的天！这什么鬼梦？”
从某个方向传来的打斗声将毛芸云从梦中唤醒。她快速地从床上坐起，摸了摸渗出薄汗的额头，转头打量自己眼下所在的地方。
“你醒了？”阿茆的声音从床脚的方向传来，它将脸凑到疑似在神游天外的某人面前：“脸色不太好，做恶梦了？”
“嗯……对了，我这是在哪里？这地方怎么看都是一个年轻女孩的睡房。其他人呢？”
“这里应该是那六幅画卷的其中一幅，其他人可能被吸入余下几幅中。”
画？对，是个叫“j”的女孩……毛芸云翻身下床，走到窗前拉开染着点点血色的白色纱帘。只见窗户外挂着一只猫头鹰状的电子钟，上面只显示“1”这个数字。她视线慢慢下移，在床台上找到一张被石头压着的信张，开头的标题写着“起床必做的五件事”。
“第一，洗梳；第二，换衣；第三，吃早饭；第四，洗碗；第五，重新打扮自己准备出门。以上五件事必须在一个小时内完成，超时者会有重罚！这期间会找到名叫孟丽丽的女孩一些相关物品，收集完成后记得在时间内交给门口的机器人，等它读取完数据后才能离开这里。”
“芸云，时钟已开始计数，我们的动作得快点。”阿茆瞥了眼电子钟所显示时间，开口催促。
“……走吧。”
此时的毛芸云也无暇顾及其他，掀开被子拿好手机便转身往房间自带的盥洗室走去。刚一在门外站定，一股形容不出具体味道的恶臭便直扑鼻腔。她皱着眉伸出一根指头推开，随后便被里间凌乱残破的环境所震惊。
盥洗室里满是深黑色的污渍，洗手池墙面所镶的玻璃镜已被外力打碎，地板上满是碎裂的玻璃渣。毛芸云回神抱起站在门外的阿茆，随手在洗手池的台面上翻了翻，找到了一枚沾着血污的红宝石戒指，在指环的内侧刻有“赠我心爱的丽丽”。
“这是那个女孩的男朋友或者老公送的？”
“或许是吧？看上去很像是情侣对戒中的其中一枚。这里放着的牙刷、漱口杯还有毛巾都是两人份，而且还都是情侣色。你看，这只粉色的杯子握把还写着丽字，蓝色的则是俊。这很可能是孟丽丽和她另一半的东西。”
“你的推论应当没问题。但话说回来，你觉不觉得这里凌乱过头？好像发生了很激烈的打斗。”
确实如此。毛芸云环顾四周，最后将视线停在那面破碎的镜子上。镜面的中心点破口有些奇怪，似乎是被什么很坚硬且尖锐的物体刺中导致碎裂。看着看着她忽地忆起于晴苑讲过的那个有关镜子的故事，又一想到自己不久前做过的梦，心里猛地有些发怵，随即转过头去再也不敢多看。
嗯？阿茆直直地盯着浴缸的方向，觉得那里似乎不大对劲。它从毛芸云怀里滑出，招挥着爪子招呼她：“快跟我过来，浴池那里似乎有东西。”
“有什么可奇怪？不外乎是鬼怪或者尸体。”
圆脸女孩嘴上这么说，身上体还是很老实地跟着它一起行动。她拉开浴缸外染着大片血渍的围帘，不经意地朝浴缸里那么一瞧，立马被吓得瞪大眼睛。只见一具被剃去了所有皮肉与内脏的人类骇骨斜躺在其中。它左手掌中握着一把早已生锈的匕首，径直插在胸口的位置，看上去很像是自杀但又绝非如此。
“这到底……”
“芸云，退后快离开这儿！”
伴随着阿茆这一声快要刺破喉咙的叫喊，浴池里的骸骨突然坐起来并挥动手中的匕首向她们刺来。毛芸云下意识地闪过身避开，信手扯下围帘丢在它身上，拔脚跑出盥洗室。她用力甩上门板，将身体抵在门上：“这家伙也太不讲武德了吧，怎么说动就动？！要是符纸或者法器可以限制它的行动就好了。”
“我刚才醒来的时候，似乎看到床头柜上有张旧符。虽然不知道能困住它多久，但是还得试试。”
“阿茆，你帮我去拿下，我在这里先拦住它！”
“我会些法术还能对付她，在这里帮你抵着门。若是让你来，门被撞破了我待会儿还得救你。”
“好好好，我去，我去。”毛芸云知道它这是在关心自己，但听来总觉得还是不太受用。她快步跑到床头柜前拿过符纸，一不小心带落了某样东西，拾起一看竟是片有着朝霞光彩的鱼鳞。
“你还在磨蹭什么？门要扺不住了！”
“马上。”
毛芸云收起鳞片，快步跑到门前将手中的符重重地拍在门板上。片刻之后屋内再也没有了异动。她透过缝隙向内一看，见那骸骨脱力般地跪到在地，手里锈迹斑斑的匕首也滑落在离它很远的地方。
“呼……累死我了……”她转过身靠在门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我才累好吗？”阿茆毫不客气地白她一眼，“你刚才在发什么呆？又找到别的东西？”
“一片鱼鳞，但现在也没空仔细看那是什么。”
“拿来我看看。”阿茆伸爪拿过她递来的东西，只扫了一眼身躯便变得僵硬起来。它愣了好一阵功夫，将东西又还到她手上：“没什么特别，接下来的事是换衣？”
“唔……应该是去窗户后那排衣柜，希望里面别再装着什么奇怪的东西。”
毛芸云并没将它方才的异常反应当回事。她径直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发现里面除几张被血染红的照片外什么多余的都没有。照片上是一男一女并肩而行，但两人间隔了一定距离，彼此间似乎并不亲密。翻到其中一张照片背面，上面有一行小字：“查到她与曾经的同校学弟共进午餐，时间四十五分钟。”
“这上面的女孩如果是孟丽丽的话，那这照片是谁偷拍后交给她男朋友或者老公？”请的私家侦探？阿茆偏着脑袋，暗叹这男人有够变态。
“剩下几张背后也写着差不多的内容。请人偷拍的家伙多半就是与她同居的男人，因为受不了她与别的男人互动而杀人。我看这里的故事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阿茆满脸不置可否，指着另一旁的衣帽架：“那里还有件棕红色的女式大衣。既然要换衣服的话，也要到那里去找找。”
“这个季节挂厚外套的确很有问题。”
毛芸云走过去翻了翻大衣左右两侧的口袋，找到一部屏幕摔得粉碎的手机。她按下开机键等了几秒，手机里立马跳出许多条短信，内容都是一个末尾为“俊”的男人所发，其用语非常焦急恳切且有浓厚的病态意味，大有收信人不与他和好就冲动行事的感觉。看得她不由头皮发麻。
“这什么人呀！人家女孩不理你，你不思考白己的问题反而怪罪起别人？！这种人居然也能找到对象，天理不公啊！”
“哈哈，有些人不就这样？说穿了不过自私自利外加心理变态。你以后找男朋友可要擦亮眼睛。”
“放心，我才不会和这种人做朋友呢！”
真要找也得是……毛芸云收起手机，眼前浮现出乐云崖的样子，脸上莫名浮上红晕。她心头一惊，暗啐自己不该在这种时候胡思乱想。就在这时，她放在裤兜里的手机忽然微微震动，取出之后屏幕上显出了乐云崖的名字。他所发出的信息言语间充满关切与焦急，让她不由心波微荡。
“芸云，你在哪儿？有没有受伤？”
“本小姐好得很，眼下应该是在一副画中。你小子又跑哪去了？”
“我不确定自己是否在画里。这里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我试着给你们每个人打电话却怎样也打不通，之后又试着发短信，只有你回了我。”
“可能是要等我这里结束后，你那边才能开始行动。时间很宝贵，先不和你聊。等会儿见。”
毛芸云飞快地打下最后一行字：“阿茆，我们去下一个地方。”
“第三件事是吃早饭，可这里不像……”阿茆深深地呼吸几次，脸色变得凝重：“芸云，你有没有闻到不同于刚才的血味？”
“……与其说是血味，到不如说是某种肉类被烹煮过的味道，不像是猪肉之类常吃的肉品。气味在……靠近盥洗室的那个角落。”
毛芸云屏住呼吸，一步一步地迈过去。只见墙角处摆着一张艳红色的破木桌，桌面上摆着两三样还冒着热气的食物。她走到摆着砂锅的位置，拿着勺子轻轻搅动几下，一颗被煮熟的人类眼球立刻从锅底钻出来，恶心感随即直冲脑门，让她差点当场吐出来。
“呃！这、这是人的眼珠？！该不会桌上的都是……好、好恶心……”好臭的气味，熏得我头昏。
“……人肉宴……”阿茆强忍着不适将桌上的菜品扫视一遍，很快下了结论。它拿起压在碗下的一张纸，见上面写道：“丽丽，今天是我二十五岁的生日，让我们就以这样的方式合为一体吧～爱你的俊。”
“阿茆，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一个名叫俊的家伙所写。他把孟丽丽杀了，然后把她的肉取下做成了菜。不行了，越说越恶心，我也快吐出来了。”
“也就是说刚才那具骸骨真的是……”毛芸云火速丢下手中的汤舀，抱起阿茆跑到窗户的位置大口大口地呼吸几次，抬头看了眼只剩二十八分钟的时间，又不得不强行振作。
阿茆转头担忧地注视她：“你还好吧？可不要在这时候倒下去。”
“还好吧。下一件事是洗碗，可我没看见有洗碗槽，门口又有机器人守着出不去。嘶……会不会是在餐桌附近？”
“那你先在这里歇一歇，我帮你过去看看。”
“不，还是我们一起去，万一有什么也好互相照应。”
毛芸云摇了摇头，抱着阿茆小心地越过摆满煮熟人肉的餐桌，左右看了一阵，随后在墙面的凹槽内发现了一个隐藏起来的小小水池。可她在台面上东找西翻却什么也没发现，只好将希望寄托在水管里看看能不能冲出什么。她拧开有些生锈的水笼头，从中流出来的是一股带着浓厚腐臭味的血水，水流入池中却没有顺着小孔流出而是越积越积多。
“堵住了？有东西在下水道里？”
“那里有个金属勾，你把它放进管道里通通看。”
“我试试。”
毛芸云拿着勾子顺着孔洞放入并来回移动。一两分钟后，半枚闪着金光的蔷薇花形工牌从池子里迸到台面上。她低上一看，其表面上依稀残留着“010”三个数字。
阿茆用爪子托着下巴：“这个东西……和那家公司的标志很像，孟丽丽是公司的员工？”
“肯定呀，不然也不会无缘无故地让我们找与她相关的东西。好，还剩最后一个，坚持就是胜利！准备出门的话一定会去玄关，第五个地方就在机器人那。”
毛芸云以冲锋的姿态跑向大门，不出她意料地找到一排破损的鞋柜。她拉开摇摇欲坠的柜门，发现里面只有唯一一双高跟鞋。那鞋子的表皮为酒红色，光泽与手感都颇佳，两只鞋的鞋跟中央还各镶着一颗“达翡丽特”红宝石，一看便知价格不低。
“哇靠，有钱人！这种宝石镶鞋上简直暴殄天物。不过为何只有这一双高跟鞋？莫非那个叫俊的杀完人后把孟丽丽的鞋都扔了？”
“也有可能是因为这双鞋是他花钱买的吧？”阿茆的视线向上移动几寸，而后看到柜面上放着一顶落满灰尘的女式长假发。它伸出爪子把它拿开，紧接着发现了一张印着金蔷薇的邀请函，但上面并没有写受邀者的名字也没有具体的邀请时间。除开这张邀请函之外，柜面上还有一只同样印着金蔷薇的口红和一盒彩妆。
“芸云，你看这个。”
毛芸云接过之后快速地地浏览一遍，也觉得很是奇怪：“这上面只说公司将举办夜宴，没有时间也未有邀请人的名字。该不会……是这个叫俊的家伙举办的？”
“瞎猜也猜不出来什么。反正东西已经集齐，不如交给机器人，它说不定能读出些什么。”
“时间也快到了，我们抓紧离开这里。”
她们快速地起身，将收集到的东西一股脑地塞到门口的小家伙怀里。趁着它读取数据的功夫，毛芸云拿出自己的手机刚准备试着给于晴苑发信息，被封住的怪物开给近乎疯狂地砸门，几乎要将门板上的符纸震飞。
阿茆火速地拦在她身前：“芸云，你先走，我留下对付它！”
“一起来的自然一起走！”毛芸云大声拒绝，转而喝斥起门边的机器人：“你他妈到是快点啊！不然我把你砸个粉碎！”
也许是她的怒吼起了作用，小机器人乖乖从嘴里吐出一张也印着金蔷薇的卡纸。她拿过一看，背面写着：“今晚就让我代替你去主持这场盛宴，一场有关于杀戮的宴会～”
就在这一刹那，盥洗室的门应声而裂。一具残留着些许皮肉的骸骨从中步出，对着门边的一人一熊举起了手中生锈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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