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95章
有如晨光般耀眼明媚的光华将空间里被怨念与妖气污染的一切全数净化。位于中心位置上的金色蔷薇花丛中，有团看不清色泽的小光团向调皮的孩子一般，慢慢地从花丛中探出。在看到现场所站立的几人后，又“嗖”地一声埋入花丛中。
过了一阵，它又一点点从花朵间钻出来，如此往复好几次，才慢悠悠地飞出来直接钻入曾暮言的手心。片刻之后，它飞到于晴苑肩上，而后绕着她来回飞了好几次，接看又跳回曾暮言掌内，满意地蹦了几蹦后不再动弹。
“不愧是智魄，知道要等待危机都解除后才出现。”
k和q重新出现的时间不早不晚，恰好在事态平复的这时，颇有种跑出来“摘桃子”的意味。
毛芸云睇着他：“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听这位小姐的意思，是否有些责怪意味？我们只是负责引路而已，可没说要和你们一起战斗。”
“我们也没指望你们能做什么，而且你和她也不方便出手。”
于晴苑冷不丁地冒出这句，让k和q都有些怔愕。其余几人虽也疑心两位自称星象馆向导的人的真实身份，但听她这么明了地说出来，心里不免怀疑她是否掌握能证明他们心里所猜想的直接证据。
q无声地笑了笑：“我想你可能误会了什么，相较于得到南斗六星星牌的几位，我们只是普通人罢了。”
“普通人……也许是吧，我也希望你真的只是个普通人。”
面对于晴苑别有深意的凝视，q选择避开了她的视线，嘴屋上下翻动几下，但那声音很快没入风中，再也听不见。她深吸了口气抬起右手，一片带着月亮光泽的银色羽毛正好落入她掌中。一声声清脆悦耳的鸟鸣从四面八方传来，紧接着不知从哪里“呼啦啦”飞来一大群玄黑、银白两种色的喜鹊，它们互相集结成队从蔷薇花丛的方面一直通向高处，组成一道漂亮的“鹊桥”。
“哇啊，这可是很罕见的景象呢！”k的声音打破现场微妙的沉默，“还没到七夕但鹊桥就已出现，莫非上面这一层封着的是情魄？”
乐云崖一听不知为何来了精神：“情魄？是封存着亡者上一世所有感情的灵魄？可我听说这只魄是最容易消散的，谁有这能力将它封存？”
“好奇的话，不如踏上鹊桥去看看？说不定楼上有你的专属织女哦～”
半晌无人接话。曾暮言轻轻揽住面色复杂的于晴苑：“不管是牛郎还织女，我们都并不在意，也暂时不想再去究竟你们的最终目的。鹊桥既然已经搭好，那就麻烦两位带路。”
“那就走吧～”
k对他扬起唇角，伸手去勾q的手时对方却无视他径直离去。他半是无奈半是习以为常地耸耸肩，双手插在裤兜，纵身一跃跳上“鹊桥”。
前行的路上所有人都少见地陷入沉默，直到一股混合着海水味道的异香钻入他们的鼻尖，才让一行人从沉浸的思绪中脱离出来。不同于前面两层阴森诡吊的现场氛围，映入眼中的一切景象都充满温馨的格调，呈爱心形的粉色入口上方挂了一个小小的粉玉制成的匾额，上仅写“瑶”一字。
“呀，有客人来了？不知道今天想读什么样的故事呢？诶？你们是……”一位身着粉色蓬蓬裙的卷发少女从门内走出。她长相很是相美，灿烂后笑容堪比正午的太阳。少女在看到k和q之后，脸上的笑凝滞了一瞬，随后再起弯起眼角：“几位客人来到这里也花了不少功夫，现在请跟着我进屋，坐下来喝杯茶读本书，好好放松一下～”
“看书？喝茶……”于晴苑努力挤出一个让自己看起来很和善的笑，生怕语气重了吓到面前的“洋娃娃”：“我们不是来干这些，是来……”
“有什么关系呢？说不定书里有你们想寻找的线素也不一定～而且也不会耽搁你们太多时间。”
“……也好，那就有劳你了。”她既然这样说，或许书里的确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啊啦，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同意～接下来请几位互相结对，拿着我分给你们的花牌进入这里。请注意，一定都得是一男一女。”娃娃般的少女拿出三块形如莲花的玉牌分给于晴苑几人，而后来到k与q的面前：“你们两位就请先随我来，有位大大物想见见你们。”
“没问题，我正好也想见见她。”k毫犹豫地一口答应下来。
“……我知道了，那就随你去。”q与面前的少女互相对视，目光似哀似痛，似悔似憾。但很快她便抽离视线，越过重重书架看向更深更远处，脸上流露出些许对于往昔的追念。
古怪的花香与海水纠缠产生的香味在空间内持续发酵。华妍的视线滑过面前的书架，很快发现了目标。她修长的手指扣住书的边缘将其取上，翻到正面一看，红黑相间的封皮上印着五个烫金大字《刑事罪案录》。
“这是本刑侦小说？我刚才在这里找了一圈，发现基本都是些颇为老套的爱情故事，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梁意薪原本对自己手上的《阴墓风水论》挺感兴趣，但一见她手上那本，忽然又觉着没了多少趣味。
“你也喜欢么？那不如我们一起看？”
“好。我刚才也想这么说来着，又怕你不愿意。”
“呵，看来我们一路上的相互扶持是假的，没料想你居然这么看我？”
说这话时，华妍的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了几分小女孩的情调。她向来冷漠的脸上出现的别样神彩让粱意薪看得有些发怔，他别过头去待到脸上发热的感觉消褪才又转过脸来，调整几次呼吸：“我、我也没有那种意思，那……那个，我们看书吧。”
“嗯，就从第一个故事看起好了。”华妍见他这样，不知为何也有些不自然起来。她脸上浮上一抹淡淡的红色，翻了好几次才将书翻开，可看了没几行字，她面色瞬间变得煞白。
“阿妍？你脸色怎么一下变得这么白？”
“……这个故事和我一个朋友的很像。差不多十年前，我升高中时认识了一个女孩。她家境虽然差，但为人还算低调和善，与我很投缘。后来我们所在班级转来一个漂亮高贵家境优渥的女孩，慢慢地她就变了。三个月后的一个夏夜，我晚上补习完后路过她家，刚好看到她出门丢垃圾，我刚想上前打招呼，却无意间看到她的左手沾了很多血。等她完全进入单元楼后，我在好奇心作祟之下来到垃圾桶打开她刚丢的垃圾，在里面发现一把满是豁口的菜刀，以及三根人的指骨，还有那个新转来女孩的常戴的钻石发夹。当时我吓坏了，脑袋一片空白转身就跑回家。第二天，我就听到了新转来的女孩失踪的消息。”
“那个女孩被她……杀了么？”
“起初我并不愿意相信。直到事发后第三天课间休息，我看到她在把玩一串带着血迹的手串，上面的宝珠是由佛家七宝组成。而那疑似失踪的女孩就刚好有一串，她曾说除非她死，否则这手串绝不会离身半步。所以……我才认定，就是她杀死了那个女孩。再后来，警察来学校调差，我背着她找到问询的警员说了自己的看法，而那时她早已觉查到不对，没有再来学校。没多久之后，她因拒捕外加袭警被当场击毙，到这里故事就算结束了。”华妍闭着眼睛回忆，暗想要不是在这里“看到”她，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想起来。
梁意薪听完后很久没有开口。他眼睫略微颤动几下，内心似乎受到某种触动：“说起来，我也有个差不多故事，只不过受害者是我的母亲，而加害者是我的……大哥。”
“你大哥杀了你妈妈？！”
“他是个医学天才，也是我们全家的骄傲，可是……却做了天理不容的事。我父亲还在时家里很富裕，足够为我们提供优质的生活。可他病死后，家里情况就一天不如一天。为了我们三个，原是家庭主妇的母亲出来做工，时间一长积劳成疾得了难治的重病，被送进了我大哥所在的医院。而他为了所谓的医学精神，用未获审批的新药治疗母亲，致使母亲她突发急性心衰死亡。被发现之后居然还振振有词，说什么这是为了科学而献身。呵呵呵……科学？我不懂那么多大道理，但我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不配为人！”
“那你大哥后来被抓住了吗？”
“……他逃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我花了很多时间找也没找到，那家伙就这样……不见了。”说到动情处，梁意薪不禁垂下头，双肩也不自觉地颤动。华妍想要开口安慰，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词句。她慢慢伸手抱住他，将他的头压在自己的肩膀上，一下一下地轻轻抚摸着他的背脊。女孩的举动触动了梁意薪的心弦，他张开双臂环住她的腰，任凭湿意在她肩上洇开。
“哼！”距他们相隔不远的另一个地方，毛芸云把手里的书重重朝桌上一丢，随后鼓着腮帮子：“这是谁写的书，简直无聊透顶！”
阿茆双爪捧着茶杯，轻轻吹开热气：“是因为说到你心里才老羞成怒的吗？”
“才没有！那种家伙才不可能在我心里！”
“你在独自面对那个亡灵的时候，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然反应也不会这么大。”
听到阿茆的话，乐云崖合上手里的《有关灵魂的那些事》，凑近她：“芸云，你真的不要紧吧？很少看你气成这样。”
“也不是很要紧，只是回想起来觉得恶心罢了。”毛芸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拿起桌上的木杯盯着浅金色的茶汤：“大概是大学第二年，我一时兴起参加了学校的弓箭社团。社团团长是个很温柔的古典美人，她很细心地教导刚入社团的我。长时间相处之后，我们就成了朋友。可半年后，学校树林里发生的连环命案，把这位看似温柔的社长拉进了舆论漩涡。起初我还替她辩解过，但后来经过警方调查后，凶手竟然真的是她。犯罪的理由不过是图财，因为社团里有不少社员都家境优渥。她在一开始就是为了钱去接近他们，从那些人身上套不出来钱就起了杀心，用她最心爱的弓一一射杀了他们。我在得知真相去找她对质的时候，她忽然拿起入社时赠给我的弓要杀我，如果不是晴晴来得快，说不定我真的就死在那天。从那时起，我就忽然觉得弓很脏，之到来这里前都没再碰过……”
“她用假面接近你，取得你的信任后又弃之如敝履。这样的人的确不值得再记。”
“听你这口气，难道也认识类似的家伙？”
“……是我的远房表哥。他曾经也是个很优秀的人，只不过……路一旦走错了就再也无法回头了。差不多十三年前吧，那是个很普通的夏夜。我下晚自习快要回家时有只手从背后伸了出来，转头一看原来是我许久不见的远房表哥。他塞给我一包东西，嘱咐我一定要收好，随后就消失不见。我回到家中，趁大人不注意打开包裹，发现里面装着一条染血的金项链以及几包白色粉未。与此同时，电视里插播了一条突发新闻，说是距我家不远处有个毒贩与人交易时被一刀割喉，身上的金项链和毒品都不见了，警方接到报案后正在努力寻找相关目击者。”
“诶？你表哥给你的东西里不就有那些？！那他就是……”
“是啊。我在想通这件事后，立马拔打了报警电话，警察立马赶到我家里带走了那些东西。三天后，我从家人的口中得知，表哥一天前因躲避追捕而失足从山上摔了下去，当场就没了气。他的母亲在知道这件事后，带了很多人来我家里闹。我父母虽然平时好说话，但这种时侯也并没有因为亲戚的关系退缩。他们很快报了警，警察很快赶来并将他们全部带走。不久之后，他们查出我这门远房亲戚一家都参与贩毒还有人口买卖，就此将他们全都收监。这件事虽暂时了了，但我父母为避免麻烦，还是带着我搬了家，从此再没有回去过。”
“你远房表哥的妈也真奇怪，明明是自己的问题还敢来闹你们？如果是我非把他们都打一顿不可！”毛芸云半是不解半是气愤，扭头却见乐云崖的表情不太对：“喂，你干嘛发呆？总不会是还在替你那个表哥惋惜？”
“也不全是。他曾是个温和有礼，学习成绩优异的高材生，也是我曾最崇拜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家庭的原因，会否……”
“也许那不过是他的假面，就像……我遇见的那位一样。”
“啊……对，说不定……就像你说的那样。”
“看在你这么难过的份上，我可以将肩膀借给你靠，不过只是一会儿。”毛芸云调整了下姿势，把他的头温柔地压在自己的右肩环住他的肩膀，漂亮的眼中浮起一层薄雾，但仅一瞬的功夫便消失不见。
一只纸蝴蝶颤动着翅膀掠过桌上花瓶中的金色蔷薇。于晴苑半倚在曾暮言怀里，注意力却并不在手中展开的书册上：“没想到还会看见那个女人……”
“晴苑，你指的是？”
“我的母亲，不过她已经死很久了。她是个一生都在追求所谓爱情的女人，正因如此她才会反复背叛我的父亲，只为了满足自己的感官。有次她为了去私会情人，把仅有六岁的我交给了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店铺老板，却不曾想那人居然是个拉皮条的，而且专做雏妓生意。她把我带到了一个很黑很臭的地方，如果不是一个好心叔叔及时带走了我，怕不是……事后她没有半点悔意，父亲得知后果断和她离了婚，从那天起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于晴苑语气虽然平静，可内心却宛如波涛汹涌的大海，“浪涛”不断地“撞击”着她内心柔软的地方。她忆起自己那时候很怕，还一不小心掉进一个满是污水的水池里，周围的男人都在狂笑，只有一个人站出来把她从水池里捞出来，找了个借口带她回到了自己家中，还嘱咐他的妻子给她买来了新的换洗衣服。尤记得那人话不多但性格相当温和沉稳，家里似乎还有个看上去比她大两三岁的儿子，而那个儿子……
曾暮言感觉到她的视线，随即转头迎上。看着她脸上有些惊讶的表情，他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些多年前的景象。那是八岁的一个傍晚，他放学后回家看到沙发上坐了一个陌生的小女孩，那女孩长得很可爱，身上的白色蓬蓬裙把她衬得更像洋娃娃，让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时父亲却忽然出现，让他先回房做作业。等他出来以后，小女孩就不见了。
回忆到这里，他不禁开口：“晴苑，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
“好像是？对了，我忽然发现你和救我那个叔叔长得很像！暮言，你和他……”
“他是我父亲，不过现在已经不在了。十三年前，我……因为种种原因和他起了冲突，一气之下拉上一帮朋友去荒漠探险，却遭遇了百年难遇的大风沙。就在我们即将陷入绝境之时，他带着救援队赶来，但自己却永远留在那里。我以前很不明白，他为什么宁可长时间不回家也要去救那些不相关的人，还老是责备他，而他也从来没有解释些什么。等我真正懂得的时候，他却已经……”
说到最后，曾暮言的声音越来越低，还带着几分压抑的感伤。于晴苑看着眼前这个面露哀痛的男人，心情也不由得低沉下去。她摸着男人的脸颊，将他抱在怀中想要抚平他内心的痛苦。忽然，一道略带凉意的目光从某个方向射来，让她不由双肩一颤。等她转头去寻，却只看到一只飘然远去的纸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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