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客居 > [综]松阳老师总在自杀 > 34./绵孢子/贰

34./绵孢子/贰


银古完全清醒的时候,好像被房间里累积的虫群吓了一跳。

        “我在这里躺了多少天了?”男人苦闷地把烟点燃了叼进嘴里,松阳知道他的烟对虫有驱散作用,“一睁开眼,虫都快糊到我脸上来了。”

        “三天左右吧。没办法呢,我也没想到银古先生的招虫体质这么厉害。”

        松阳低下头来,处理使用过的绷带和热水。“安心养伤吧,我会在银古先生身边守着的。”

        “是啊,这个体质的确头疼。”银古慢慢地朝空气里吐了一口烟,“唔,不过,能把温柔的光脉化身招来,也算是福祸相依了。”

        松阳开口想接话,却突然现不知道该接什么,只好弯了眉眼轻轻地笑。

        他不懂虫的知识,接下来应该怎么处理绵孢子,也只能让银古来定夺。松阳在房间里找到了一本童话书,闲得无聊,就翻来看看。

        ——喜欢是爸爸和妈妈在一起,喜欢是小鱼和肉,喜欢是温柔的笑容。

        翻开书的第一页,插画里的向日葵这样说着。

        是真的理解了感情,还是虫学会了背诵呢?

        松阳突然又不敢确定了。

        银古不是一个健谈的人,松阳也不想在他养伤期间增加他的负担,一日一问暂时中止。反过来,银古倒是问了他很多问题,大多已经跟虫无关了。

        说了第一次作为非人类被杀害的事情。说了几百年的流浪,略过天照院奈落,说到小小的却热闹的松下村塾,说起了自己的学生们,说到了上一个世界的运动少年们。

        也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跟外人谈起虚的存在。

        银古边听边凝神思考着。他不听松阳的劝,撑着伤体,一卷接一卷地打开写着虫的卷轴,在昏暗的房间里挑起灯,寻找相近的案例。

        “我可能可以回答其中一个问题。请把手给我一下。”

        银古拿着细长的虫针,小心地从他指尖上取了一滴血珠。又取出一碗光酒来,在自制的显微镜下仔细比对。

        “果然,是同一种东西。你的血甚至比光酒更浓稠,难怪绵孢子会不由自主吸你的血。”

        银古打开一个空白卷轴,一边语飞快地说着,一边开始记录。

        “近代的光酒,多用来作为引虫的道具,或者口服的药物。但是按照远古时期虫师们的记载,曾经有人使用光酒浸泡重伤患者,并取得过很好的疗效。”

        “那为什么,后来就不这样做了呢?”

        “有非常可怕的副作用。”

        银古顿了一下笔,轻轻吸了口冷气。他稍微有点激动,不小心扯到了伤口。

        “人类的身体,无法直接承受来自光脉的力量。如果让光酒流入血管,这个人就等于被强行改造成虫了。理论上来说,这个人尽管能像虫一样不死不灭,但是属于人类的部分会被逐渐丢弃。手,胳膊,腿,最后是属于人类的心。在肢体脱落的期间,人的意识依然清醒,这是非常残忍和痛苦的。”

        银古说完,又在卷轴上记录了几行字,才反应过来松阳那边的沉寂。

        他抬起头来。

        自认识松阳起,从未见过他那样失魂落魄的表情。

        光脉的化身给他的感觉,一直就跟着亘古微光的光脉本身一样,安静而且温柔。大概是在人类世界接受过良好教育,言谈举止也极少会失态。此时对方双手微微撑着地面低下头,长散落下来的颤抖模样,让银古立刻就放下了笔。

        “难道,你把自己的血给了别人?”

        松阳慢慢地咬紧了牙关。

        他以为他到底是在救人。他给了濒死的胧自己的血,尽管知道对方有可能也会跟他一样变得不老不死,但是无论如何胧都会活下来。

        他以为这就是赎罪。

        是被救回来的胧给了他勇气,告诉他就算是可怖的天照院奈落领,只要想要救人,照样可以做得到。他的心是自由的,五百年的血腥宿命锁不住他。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逃,可以抗争,可以变成村塾里的吉田松阳。

        可是到了最后,原来都是他以为。

        银古看起来在犹豫着什么。沉默了几秒后,白的虫师靠近他,轻轻按住了他抖的肩膀。

        “对不起。我说的这些,也不过只是从前的文献,未必有真实考据过。将自己未经证实的推测就这样说出来,真的对不起。”

        尽管知道男人在尽力安慰他,也想要让自己恢复常态,但是松阳再怎么努力想要勾起嘴角,身体也依然被震惊控制着,在男人掌下不停地着抖。银古难得看上去有点束手无策,另一只手犹豫着,按住了松阳放在膝上的双手。

        对于一个常年漂泊的男人而言,这已经算是最大限度的亲密接触了。

        “应该仍有复原的方法,毕竟有使虫化的人类恢复的记载。换血,或是中和,在异变生前,什么方法都可以尝试。救人的虫师,也是一路钻研尝试着展到今天的。人类本身就有智慧,那些从前被认为的死局,最终仍会被解开。”

        “……嗯。”

        “平静些了吗?”

        “嗯。”

        “那,别再抖了。你没做错什么。”

        最后一句话落得很轻,融化在摇曳的灯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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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勉强爬起来的时候,银古先着手去处理绵孢子的事。

        ——不能把有智慧却没有感情的虫,放在盲目溺爱它的人们之中。

        银古是这样说的。在绵孢子这件事上,他表现出了一种不同往常的强硬。

        绵孢子分裂出来的第二个男孩,脸上长满了绿斑,即将进入吐籽状态了。银古拿着针管和药水走进二男的房间时,看起来大约七八岁的男孩啜泣起来。

        “别杀我,我不想死,我害怕,求求你别杀我……”

        松阳守在房间门口,望着银古沉默地用针管抽光了瓶子里的致死药物。

        “为什么呢?为什么非要杀我呢?”见虫师不为情所动,男孩立刻换了一种问法,泪水扑簌簌地滴湿了枕头,“我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杀我呢?”

        银古说:“因为你吃掉了别人的孩子。”

        虫说:“我不是故意的,不那样做,我们就无法生存和繁殖。呐,作为补偿,我们也成为了人类的孩子,不是吗?那就是我们的生存方式啊。”

        银古说:“你的生存方式危害到人类了。如果让你在这里吐籽,等到明年,不知会有多少孩子被吃掉。”

        虫说:“人也猎杀小鱼和鹿,用来果腹。这也是人类的生存方式,也对其他生物造成危害了,不是吗?”

        银古说:“是的。但是因为现在人类比你们强,所以你们只能死。”

        绵孢子凝视了他半晌,慢慢倒回了枕上。刚刚的泪水和痛苦就像是一场梦似的,虫的脸上又是那副懵懂天真,却淡漠无情的模样。

        “要是我们比你们强呢?”虫说。

        “那就是人类的不幸。”

        银古简短地回答了它的问题,伸手挽起它的袖子,针尖刺破了男孩的皮肤。男孩瑟缩了一下,张着干涸的嘴唇,似乎在喃喃说着什么。

        等到松阳嗅到烟味的时候,火势已经很大了。

        绵孢子分裂出来的其他男孩,居然在父母仍在屋内的情况下,在房屋周围放了火。大概是事先就准备好了易燃物和柴油,火一点燃,就以不可阻挡之势熊熊燃烧起来。

        “银古先生,来不及了……!”

        松阳进来搀住带伤的银古。

        火顺着木质地板一路烧进了内室。脸上长满绿斑的绵孢子从针尖下抽回手,神情淡漠地注视着门口二人。

        “我们赢了。”

        没有夸耀,只是陈述。

        火烧塌了整座房子。

        死里逃生的夫妻二人仍不知生了什么事,相互拥抱着呆坐在废墟外,面上是无尽的茫然。

        银古捂着伤口,在废墟里徒手翻找了一会儿,找到了一团绿泥模样的活物,戴着手套抓住了,灌进瓶子里。

        “松阳。”

        看见松阳频频望向那对夫妻,银古喊了他一声,递给他一块绿色石头和几包药粉。

        “请代我把这个交给他们吧。这是养生备孕的药,这个就说是绵孢子的种子,总有一天会再次芽的。”

        一直都比松阳温柔的男人说。

        “别这样看我,我可不想再跟捅我一刀的家伙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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