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完美记录者
其实方鸻先愣了一下之后才认出这个地方来。&1t;/p>
因为那里与之前生过很大的改变。&1t;/p>
虽说它陈设与位置都还是老样子，只是那幅落地的拱窗上还一片片镶嵌着彩色的玻璃，上面是宗教色彩的插画，柔和的光透过玻璃，落在一座肃穆的圣象背后。&1t;/p>
那象约是欧力的某位圣徒，但方鸻并不认得，他这才反应过来，并非房间生了改变，而是时间线推回了更久远之前。&1t;/p>
那时候，这里还只是一间静思室，供圣堂内的僧侣们休息，只是看四周陈设，规格并不低。&1t;/p>
方鸻看到圣象之前，有两道人影。&1t;/p>
一高一矮。&1t;/p>
两人背着光，根本看不清容貌。&1t;/p>
方鸻下意识想要走到两人前方，但他现自己无论如何向前，三人的位置关系始终没有生变化。&1t;/p>
那个矮人先开了口，声音有些惊讶：&1t;/p>
“你怎么敢到这个地方来？你不知道约修德正在到处找你，要是让他知道你还活着，还到了我这个地方，那我们俩都得吃不了兜着走。”&1t;/p>
那个高个子的人淡淡地答道：“我在戈蓝德变了个戏法，他认定我已经死了，何况就算活着，他也不知道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1t;/p>
声音是男人，中年。&1t;/p>
方鸻一便辨认出了另一个人的语气，那个矮人毫无疑问是哈格斯顿本人无疑。而哈格斯顿正压低声音：“小心一些，你根本不知道那人有多厉害……”&1t;/p>
“他再厉害，还不是让你带着这东西离开了。”中年男人口气有些戏谑：“看看，这就是凡人的局限性。”&1t;/p>
矮人似乎有些不甘心，低声嘟囔着什么。&1t;/p>
中年男人显得有点好奇：“看起来你还是很崇拜他，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背叛他？”&1t;/p>
“他是个真正的英雄，和你——当然和我也不同，我是铁了心和你们一起走，但我一直都明白这一点。”&1t;/p>
“正是你与众不同之处，矮人，”中年男人答道：“不过我和你们也不同，所谓英雄也有老去的一天，但我，可以慢慢等待……”&1t;/p>
“这正是我这么选择的原因，”矮人粗声粗气地说道：“把那东西给我，而你，你拿到你应得的。”&1t;/p>
“可我还要这座城市。”&1t;/p>
“你还要这座城市！？”矮人夸张地大叫一声。&1t;/p>
“放心，那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我会很有耐心，”中年男人答道：“等到那时，说不定你早就化为一捧尘土了。”&1t;/p>
矮人显得有些犹豫，他抬起头看了看那座圣象，来回踱步。&1t;/p>
最终他站定了步子，抬起头来看着对方。&1t;/p>
方鸻没等到那个回答。&1t;/p>
因为画面再一次生了改变，就犹如一枚石子被投入水中，画面四散开来，形成一团混沌不堪的黑雾。&1t;/p>
只是他静静站在原地，心中其实早就有了答案。&1t;/p>
一座城市，数万生灵。&1t;/p>
可一位矮人英雄，为何会堕落得如此彻底？&1t;/p>
黑雾再一次聚拢之后，形成一座死寂的、诡秘的大厅，它位于某处的地下，灰色的墙上还有地下水的渗痕。&1t;/p>
方鸻静静地站在大厅的中央。&1t;/p>
远处黑暗中似有滴水的声音，叮咚叮咚，敲击在心头。&1t;/p>
他环四顾，看到四面的内龛中立有怪物的浮雕，长着双翼与尾巴，带鳞片的爪牙，龙形的头颅。&1t;/p>
似是龙之仆役，又各有不同。&1t;/p>
方鸻认出这个地方来。&1t;/p>
这是霍斯汀斯的地下监牢，拜龙教徒的祭坛所在。&1t;/p>
一道阴影从墙角滑出，是个女人，她一手捂着肩膀，似乎受了不轻的伤。女人缓缓迎面向方鸻走来，看不清面貌，但得看清身形。&1t;/p>
方鸻一眼就认出了对方。&1t;/p>
时间线，似又回到了三十年前——&1t;/p>
米苏的影子与方鸻错身而过，径直走向他身后的祭坛，默默地看着祭坛上少女的尸体。&1t;/p>
冰冷的尸体，胸前插着一把扭曲的匕，染得一片血红。&1t;/p>
但她却安详地闭着眼睛，只是双手交叠着放在胸口，握得紧紧的，指节似乎都因过于用力而有些变形。&1t;/p>
米苏看了片刻，似乎现了什么，用手按在少女冰冷的手上，用尽全力将它掰开。叮当一声脆响，一件染血的小物什少女手间跌落，从几级阶梯上滚落下来。&1t;/p>
方鸻这才看清，那是一枚胸针。&1t;/p>
半个龙，格外醒目。&1t;/p>
“又是这印记，”米苏自言自语：“这些女孩子都是因为这可恶的东西，看看这个小姑娘，多好的年华，却因为受了这些混蛋们的欺骗——”&1t;/p>
说是自言自语。&1t;/p>
可语气又不像是在嘀咕，倒不如说是在与人交谈，方鸻差一点以为是米苏女士看到了自己。&1t;/p>
但漆黑的大厅之中，这时一个有些儒雅、睿智的声音回答道：“骑士，那印记有古怪，与你们先前在上面找到的那一枚并不一样。”&1t;/p>
“怎么说，爱司翁？”&1t;/p>
“用你屠龙者的力量去感受一下。”&1t;/p>
米苏忽然惊叫一声：“这是……！？”&1t;/p>
“怎么了，骑士？”&1t;/p>
“是魔法信息，上面是留下的文字——”&1t;/p>
“哦？内容是？”&1t;/p>
米苏的语气有些不可置信：“生命契约……”&1t;/p>
方鸻听到这里，心中忽然隐隐一跳。&1t;/p>
他向前一步，但幻影像是感受到他的心情一样，顷刻之间化为烟云。&1t;/p>
前方黑雾之中隐隐出现了火光，脚下出现了凹凸不平的石板街面，这一幕在方鸻眼中似曾相识。&1t;/p>
他犹豫了一下，才坚定不移地向前走去。&1t;/p>
拨开云雾，前方正是灰橡木广场。&1t;/p>
广场上的两方，一方是米苏与曼洛-霍利特一众拜龙教徒，一片火海之中，广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1t;/p>
中央的拜龙教侍僧围成一个巨大的同心圆，齐声吟诵晦涩的咒文，正将召唤仪式进行到最后的关头。&1t;/p>
那个如血色的法阵之中，一头庞然大物的骸骨正在黑色的烟雾之中缓缓构建成型。&1t;/p>
而这场战斗与方鸻之前见过的那一幕并无二致。&1t;/p>
米苏与迪克特在拜龙教徒与晨曦骑士的双重围攻之下节节败退，而侍僧们的颂唱声越来越高，如同魔咒一样在广场上空重重回响。&1t;/p>
只不过这一次。&1t;/p>
再没有他与卢恩出现——&1t;/p>
有那么一瞬间，年长的骑士在米苏拼尽了全力的掩护之下，才找到了一个最好的时机杀入到内圈之中，&1t;/p>
他一剑将一个拜龙教侍僧斩为两段，但再无力向前一步。&1t;/p>
重重的人墙将他挡在了法阵之外。&1t;/p>
迪克特浑身浴血，一脸绝望之色，骑士在重围之中仰天长啸一声：“玛尔兰女士，你的英勇之光何在！？”&1t;/p>
他用尽全力将手中的长剑向法阵的中央的主持者掷去。&1t;/p>
层层黑云之上，忽然分开出一道光芒，犹如一柄金色利剑从云层之上刺下，映在骑士的佩剑之上。&1t;/p>
七八把武器几乎是同时插入了年长骑士的胸膛，让他喷出一口血来，用尽最后的力气看着自己掷出的剑。&1t;/p>
“信仰之眷！”曼洛-霍利特脸上露出惊骇的目光，歇斯底里地大喊一声：“挡住它！”&1t;/p>
但没人能挡得住这充满了勇气与牺牲的一剑，邪教徒纷纷退避开来。&1t;/p>
直到一只巨大的骨爪从黑雾之中伸出，护在阵中央的主持者身前，一声清脆的颤鸣，剑刃撞在骨爪之上，在那里留下一道深刻的刻痕。&1t;/p>
然后它弹开出去。&1t;/p>
斜飞向广场中央，锵一声稳稳地插在那里那座英勇的骑士雕像的基座之上。&1t;/p>
剑柄，微微晃动着，出一声清越的颤鸣。&1t;/p>
方鸻看得一清二楚。&1t;/p>
那不过是一把凡剑。&1t;/p>
哪来的什么妖精的圣剑，嘉拉佩亚。&1t;/p>
但云层上斜射下来的光辉，映着那如一池雪光的剑刃，洒在雕像的基座之上。那一刻，在这座黑沉沉的城市中——&1t;/p>
却似乎显得格外意味深长。&1t;/p>
方鸻看着光辉渐渐消逝，骑士眼中的光芒也渐渐黯淡。&1t;/p>
“我主复苏了！”曼洛-霍利特标志性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尖笑道：“屠龙者的后人啊，还有艾尔帕欣的骑士大人，你们还是来晚了一步！”&1t;/p>
“迪克特先生！”米苏悲呼一声。&1t;/p>
但年长的骑士垂下头，已经不能再回应她的呼唤。&1t;/p>
米苏怔怔地站在那里。&1t;/p>
过了好一会儿，她回过头来，似乎下定了决心。&1t;/p>
“你不要笑得太早了，曼洛，”米苏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早知道你们的阴谋，龙之金瞳的容器，对你们来说是一把双刃剑。”&1t;/p>
“可那有什么用，”曼洛尖声尖气地答道：“它注定在我们手上，怪就怪你的祖先太过轻信于人了。”&1t;/p>
“只怕未必。”&1t;/p>
米苏声音低沉地说道。&1t;/p>
她抬起头来，眼中闪烁着金色的火焰：“你似乎忘了一件事，我也是屠龙者一族的后人。”&1t;/p>
曼洛微微一愣。&1t;/p>
但他马上想到了什么，脸上变了颜色，随即惊骇地尖叫起来：“快拦住她，别让她靠过来！”&1t;/p>
“晚了——”米苏眼中的金色火焰越来越盛，仿佛是要烧穿她原本灰色的眼睛，从眼眶之中喷涌而出。撕拉一声裂响，一只黑沉沉的龙翼从米苏身后伸展开来，而在同一刻，她的声音也变得低沉沙哑，富有磁性。&1t;/p>
她一字一顿地对曼洛说道：“你们以为最卑微的，最可以轻视的存在，却在最后给了你们致命的一击。”&1t;/p>
“让你们看看，那个小女孩给你们留下了什么惊喜。”&1t;/p>
她伸出手，手掌已经变成了尖利的爪子。&1t;/p>
“我的龙之金曈！？这不可能！”曼洛不可置信地高喊一声。他眼睁睁看着手中燃烧着金焰的戒指，竟好像是听到它主人的呼唤一样，径直飞起，向着米苏的方向飞了过去。&1t;/p>
他几乎是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歇斯底里地叫道：“生命契约！？你什么时候在它上面刻印下的！？”&1t;/p>
米苏已经完全变成熔岩一样的竖瞳，冷冷地注视着这个人。&1t;/p>
“那并不是我。”&1t;/p>
“不是你？”&1t;/p>
曼洛张大了嘴巴，看着米苏手中向他张开的，一枚染血的印记。米苏冷笑道：“明白了吗？”&1t;/p>
“可……那怎么会？”&1t;/p>
“善恶终有报，曼洛。”&1t;/p>
曼洛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满头冷汗地说道：“不，不会是这样，即便你吸收了龙之金瞳的力量。你也不过是变成了另外一头黑暗巨龙而已，不，我们没有失败……”&1t;/p>
米苏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摇了摇头，但并没有说话。&1t;/p>
只是站在一旁默默看着这一幕幻境的方鸻，此刻心中已经有如惊涛骇浪。&1t;/p>
幻境渐渐消失了——&1t;/p>
但方鸻还在火海之中看到了许多支离破碎的画面。&1t;/p>
那包括一片废墟的灰橡木广场，放眼皆是死人，烧焦的尸体，扭曲的骸骨，还在熊熊燃烧的火柱……&1t;/p>
曼洛冰冷的尸体还保持着生前惊骇的表情，他的心脏被米苏亲手掏了出来。&1t;/p>
而十五名拜龙教侍僧，皆尽身异处，至于法阵中央的主持者，尸骨早已荡然无存。&1t;/p>
广场中央一片死寂。&1t;/p>
满身是血的米苏，摇摇晃晃地离开了这个地方，她临走之前，将骑士长剑从雕像之上拔出，轻轻放在年长骑士的胸前。&1t;/p>
一道金色的光芒从她手上缓缓释出，融入了骑士的身体之中。&1t;/p>
“我们约定好的，骑士先生。”&1t;/p>
“我时间已经不多了。”&1t;/p>
“但一定要成功。”&1t;/p>
方鸻还看到——&1t;/p>
她独自一人来到熊熊燃烧的旅者之憩，从一间房间之中救出了昏迷的卢恩-林修斯。她将一枚沾血的戒指放在年轻人的胸前。&1t;/p>
然后一言不地离开了再火海之中苦苦哀求的杰弗里，消失在了滚滚烟尘之中。&1t;/p>
那之后许许多多的幻影。&1t;/p>
彼此交叠在了一起。&1t;/p>
年长的骑士找到了废墟之中昏迷不醒的未来黑山羊商会的会长。&1t;/p>
那之后，多里芬化为了一片废墟。&1t;/p>
有人前来调查，也有人前来寻找冒险的机会。&1t;/p>
在许许多多年之后，这里逐渐成为了冒险者们的乐园。&1t;/p>
不同的人，不同的容貌，彼此交错变幻着，有人来了，有人走了。直到一个年轻人映入了他的眼帘——那个年轻的炼金术士在一次冒险之中，救下了一只黑色的猫。&1t;/p>
在那猫后，是一个静悄悄站立在树后的少女。&1t;/p>
那是一个俗套的故事，又犹如许多故事的开头，是一切的开端。多里芬的幻影正在被一个勇敢而善良的年轻人层层揭开，但他背后，却始终立着几道漆黑的影子。&1t;/p>
人们一点一点地接近了封印的中心。&1t;/p>
但在那一刻。&1t;/p>
所有的幻象皆归于无，黑色的烟云翻涌着汇聚在一起，汇聚成了一段来自于三十年前的对话，在方鸻脑海之中响起——那是之前曼洛没有讲完的话：“你也不过是变成了另外一头黑暗巨龙而已，不，我们没有失败……”&1t;/p>
回答他的，是米苏义正辞严的声音：“我从没觊觎过龙之金瞳的力量，曼洛，你永远也不明白这一点。”&1t;/p>
“因为屠龙者，与你们不一样。”&1t;/p>
“龙之金曈会被留在这个地方，等待那枚戒指真正认可的人归来——”&1t;/p>
“你们根本不了解，什么是龙之诅咒，曼洛，”米苏轻声说道：“包括你们的主人也是一样，尼可波拉斯……她从来没有放弃过抗争。”&1t;/p>
“所以，你们不会成功。”&1t;/p>
“而我，”她的声音变得有些艰难，似乎夹杂着咝咝声：“也……还有时间——”&1t;/p>
一切的声音渐渐化为虚无。&1t;/p>
黑烟汇聚了一个少女的形象。&1t;/p>
那个形象，方鸻曾经见过一面——布满全身的鳞片，修长的双翼，苍白的长，金色的眼睛。除了表面，似乎还有一丝米苏女士昔日的样子，但她如同熔岩一样流淌的金色眼睛里。&1t;/p>
似乎只剩下了无穷无尽的怨毒。&1t;/p>
“你们夺走了我的力量。”&1t;/p>
“等着吧。”&1t;/p>
“你们会后悔的。”&1t;/p>
她冷冷地开口。&1t;/p>
出的声音，似乎即是希丝的声音，又是米苏的声音，但又带有一个陌生的味道。那个声音，方鸻曾经听过。&1t;/p>
在旅者之憩。&1t;/p>
那是尼可波拉斯的声音。&1t;/p>
黑烟缓缓汇聚向方鸻手中的戒指上。&1t;/p>
女人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然后一个有些轻柔的，系统提示的声音才从他脑海之中响起：&1t;/p>
‘世界事件见闻结束，记录经验所得——225ooo点。’&1t;/p>
‘已完美收纳进入世界事件目录——多里芬的幻影。’&1t;/p>
‘上级目录更新，龙之魔女。’&1t;/p>
‘上级目录更新，第三祸星的降临。’&1t;/p>
‘获得头衔‘完美记录者’’&1t;/p>
方鸻看着这一行行提示，一时间不由目瞪口呆。&1t;/p>
……&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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