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一心只想着回玉苑，穿过回廊，青雀一个不留神，结结实实撞上了前方一个宽厚的胸膛，脑袋一个精光闪过，她摸了摸头顶，看着眼前的男子，俊朗的五官，黝黑眸子透着一股隐忍，青雀正诧异着，府上何时有这么一个男子？后又想起，这有可能就是顾夫人的儿子，顾修。
“你是谁？”他沉沉的声音问道。
青雀卖着关子，未答反问：“你又是谁？”
他微皱了眉，还以为是刚来的下人不懂规矩，却也耐着性子道：“我叫顾修。”
“哦，原来是小少爷。”她拖长了声音，从他身边走过，声音透露出一丝慵懒：“我叫顾青雀。”
顾修这才仔细打量起她来，不料人已远走，空中只弥漫了淡淡的胭脂香。
天渐渐沉了下来，晚宴设在大堂，顾景在上座，左右两侧分别是顾夫人和玉秋，再往下，分别是顾修及青雀。没有顾从灵在场，顾夫人总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刚开始顾景还会听她说两句闲话，后面听的烦了，又不想在众人扫了她的面子，便转头问顾修：“我儿一路回来可还顺利？”
顾修道：“一切顺利。”
“边境生活艰苦，你此次回来，可得好好享受清闲日子，放松放松自己。”
“谢父亲关心。”
接着，又不咸不淡的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题后，顾景似不经意问青雀：“青雀啊，你与丞相最近……”
听到顾景点名，青雀忙凝神倾听，这是在问她与丞相最近可有新的进展？她苦笑不得，自己倒不着急，可顾景看起来比她更着急。
顾夫人冷冷的目光扫过来，恨不得将青雀碎尸万段。
微作沉思道：“青雀打算的是，元旦一过，便带着平姑她们去相府。”
玉秋面上一喜，欢喜道：“这是好事呀。”
顾景也舒展了眉头，现在青雀在外面的身份已然是丞相夫人了，若她不去相府，恐怕以后，也没有人敢来娶她。
“好事又如何？若是自己不守规矩，到了夫家被休妻，这面子可往哪儿搁？”顾夫人嘲讽道。
青雀默不作声，原来顾夫人是等着看她笑话啊。玉秋却沉不住气，不知何时，她与顾夫人的暗斗变成了明抢，但凡有与两人意见不合的事情出现，总会大战一场。
“青雀可听话了，不像有些人，自作孽不可活。”玉秋有所指道。顾夫人这暴脾气，一听这话怎么受得了？当下将筷子重重摔在桌上，离座而去。
顾景看也没看她，沉声道：“吃饭。”
倒是顾修，既没帮顾夫人说好话，也没有给青雀颜色看，面无表情，埋着头吃饭。青雀有些意外，不动声色瞟了他一眼，心里有所保留，却什么也没有说。
没了顾夫人的晚宴安静许多，众人用完饭后，都各自回了院子，走在路上时，平姑对青雀道：“小姐，你看见没有？今晚顾夫人脸色变得哟，老爷也不替她说话，看来是不把她放在心上了。”
青雀轻轻嗯了声，前些日子，听说顾夫人娘家的财产出了问题，之前因着她娘家的关系，顾景还处处忍让着她，可现在，马失前蹄，顾夫人的娘家如果再这样下去，恐怕顾夫人的处境更为难。
“原来是二姐啊。”从身后走过来的男子，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与他刚才的神情完全两异。青雀心下一漏，他竟然在身后？想来平姑的一番话，定是进了他的耳朵。
青雀想到了笑面虎这个词，此刻的顾修，正是如此。
“二姐身边的奴才，都爱在背后嚼人舌根吗？”他问道。
青雀莞尔一笑：“顾修小弟，你不知道，平姑与那芸娘在府中有些交集，常常跟她学习侍候主子的方法，想来是跟她学惯了，倒一时乱了尊卑，青雀回去定当好好惩罚她。”
这番话将责任全部推给了芸娘，而这芸娘又是顾夫人身边的下人，想来若要怪罪的话，还是顾夫人的过错。顾修听后果然一言不发，幽深的眸子紧紧盯着青雀，像是要将她看穿似的，嘴里吐出几个字：“好，很好。”
“顾修小弟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说罢就从他身边穿行而过，顾修没有挽留，他也不想挽留。母亲曾写信告诉他，雪宁姨娘的女儿回来了，嚣张跋扈，胆大妄为，处处与母亲作对，可在他看来，青雀冰雪聪明，胆识过人。
青雀是在元旦后的第十天去的相府，走的时候，玉秋极为不舍，走到府门前还满眼泪光，顾修没有出现，顾景微笑着交代了几句，顾夫人站在一旁，巴不得她立马离开顾府，并且越远越好。
到相府以后，她享受到了，在樊城以及顾府都没有过的待遇，院子里奴仆数十，房内皆华贵装设，就连平姑都以为，她们不是到的相府，而是宫廷。
木亦寒如今有三位夫人，她，瑾夫人，还有菱夫人，青雀与她们，还都为见过面。自青雀来相府后，木亦寒几乎每晚留宿此处，别的地方一概不去，旁人都道顾二小姐得到了丞相的真心，以至于忘了府上另两位美娇娘，可也只有青雀才知道，他们还没有过夫妻之实。
每入夜之前，他总是会来她闲聊一番，聊江山，聊社稷，聊百姓，聊帝王，却不聊他们自己。半夜青雀睡醒后，总能听见背后传来轻微的叹息声，感受得到环在自己腰上，那双厚实的臂膀。
睁开眼来，身侧的地方早已冰凉，青雀心里不禁有些失落，平姑听到声音，连忙进来伺候她穿衣，等到一切收拾妥当后，有人通报说：“瑾夫人来了。”
青雀微愣道：“快将她请进来。”
这是自己夫君的女人，她却要在这些女人面前微笑着相互奉承，念头却又一转，夫君这个词她从来没有想过，现在的木亦寒，算是她的夫君了吗？
苏瑾走进来，刚好看见坐在堂上发着呆的青雀，仔仔细细将她打量一遍后，才带着笑容走上前来：“这便是妹妹吧，果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姿，连苏瑾，也要逊色好多啊。”
“哪里的话，姐姐好不是一样貌美如花？”青雀忙回道。
苏瑾也不见外，在一旁寻了个座位就做了下来，屏退了身边的下人后，她才放轻了声音说道：“妹妹，果真不认识姐姐了？”
青雀疑惑，难道她们还认识不成？
苏瑾见青雀一脸茫然，笑出了声，“妹妹想来是记不得了，可姐姐却是记得清楚，不过匆匆一面而已，妹妹无需再动脑子思索。”
不知道苏瑾是个怎样的人，青雀不敢随意开口，生怕说错了话，被逮着把柄。不过反观之前的对话，倒是苏瑾成了东家，她却成了客人似的。
青雀可不愿这样，她笑道：“还是姐姐最贴心，夫君也常常在我面前，夸起姐姐的蕙质兰心，还当真如此。”
苏瑾脸色微微一变，木亦寒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去她那儿了，纵然偶尔路过，也从不进来看一眼，若不是还有重要的任务，她才不愿在这儿耗费时间。
“还是妹妹青春年少，引得夫君忘了我们这些姐妹，妹妹该打。”她掩嘴笑道，青雀心里有些烦了，不想与他再这么说下去，故意打了好几个呵欠，疲倦道：“姐姐，实在很抱歉，妹妹昨儿个没睡好，现在想补个回笼觉，还请姐姐……”
苏瑾是个聪明人，哪能不知道这层意思？当下站起来，微微颔首道：“那姐姐就先告退了，隔日再来拜访妹妹。”
青雀微笑点头：“好。姐姐慢走，平姑送客。”
“是，夫人。”
从青雀的院子走了出来，苏瑾面上带着得意，小蝶跟在身后问道：“小姐，这位青雀夫人，你觉得如何？”
苏瑾瞪了她一眼，“我已经说过好多次，在相府里要叫我夫人，记不清么？”
小蝶连连点头：“是是，夫人，小蝶记下了。”
“青雀夫人？夫君宠她又如何？我倒先看看她能折腾到几时，不过，胆儿再大，也终究是个雀儿，她可是飞不高的。”苏瑾嘴角冷笑道，虽说青雀比她年岁小很多，人儿又生的美丽，可论起这资历来看，姜还是老的辣口啊。
木亦寒来阙阁的时候，青雀正在书案前看书，昏黄的灯光映在她娇美的脸庞上，娥眉微蹙，明亮的眼睛来回翻看。
平姑率先发现木亦寒的到来，刚要叫青雀，却被木亦寒噤声止住，给打发了下去。他放缓了脚步，轻轻绕到她的身后，一只手抚上她纤细的腰肢，下巴抵在她的肩头，呵气如兰。
青雀微微一颤，放下书卷，正要起身，却又被他按住，他低沉的声音传来，带着醉醺醺的酒意，“青雀，你曾梦想着，过哪一种生活吗？”
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句话，青雀坚定答道：“古道人家，夕阳篱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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