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岁月不待人（上）
与贾世宾不同，华春晓并没有因为要去cd陪文俊武就考cd的大学，他去了南京读大学，因为他从小就有个愿望要去南京看南京长江大桥。那个时候，南京长江大桥的形象深入人心，因为它上了历史课本。
而且，华春晓书读得越多，就越想“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他不想做一个老是待在四川盆地里的“井底之蛙”，想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增长自己的见识和丰富自己的精神世界。所以当贾世宾让华春晓和他一样填报cd的大学的时候，华春晓并没有同意，而是把志愿表上都填上了外省的大学，其中尤其是南京的大学。
还不错，贾世宾想去cd，最后就去了cd，华春晓想去南京，就去了南京。这是多么难得，全国每年高考那么多考生，有多少考生是心甘情愿去某所大学就读的？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实力不够，也许是因为自己挥不好，也许是父母的干涉，也许是朋友的牵绊，不少的考生都未必能如愿以偿的去自己心仪的城市就读梦中渴望的大学。
华春晓在南京读大学的时候，每个学期结束还是要回到四川来看看陪陪父母，看看陪陪文俊武和贾世宾这两个兄弟。
三兄弟因为生活的影响，再也很难早到高中时无所不说的那种感觉，再也找不到充足的理由找一批人去踢踢野球。
是不是有很多人，都会感觉到高中的大学的巨大区别？高中咋就是那种没心没肺无忧无虑的享受和拼了命的学习；大学咋就是那种顾虑重重有忧有虑的享受和拼了命的准备考研、社会实践和随意恋爱？
有人说，大学就是四年阅览室、寝室、实验室、教室的四室生活；也有人说，大学就是四年不断的兼职打工勤工俭学不断寻找机会赚钱；还有人说，大学其实就是酒吧、迪吧、网吧、书吧的四吧生活；甚至有人说，大学就是打了四年篮球，踢了四年乒乓球，操练了四年麻将，泡了四年妞，换了n个身边的男友……
华春晓的大学四年，也踢过校园足球，可总找不到高中的感觉；也听流行歌曲，可还是找不到感觉；也上网打cs、传奇、帝国这些网游，还经常在网吧睡着；也到图书阅览室看书借书，还是没有感觉；也打了上千场“双抠”扑克和上百场麻将，却觉得浪费了时间；也出去到处徒走，沿着国道走，沿着省道走，甚至沿着乡村公路走，每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看看自己到底在哪个地方哪个城市？这个还算找到点感觉。
为什么大学足球跟高中足球不一样呢？不仅仅是因为身边没有了贾世宾的喋喋不休和文俊武的勇往直前受伤不下场，也可能还有一种联赛情怀。总之，自己对南京这个陌生的城市缺乏归属感，是因为江苏没有甲a球队吗？
在国内读完大学本科以后，华春晓去了澳大利亚留学。那个时候，关于“土鳖”与“海龟”的话题正在成为主流话题之一，大量的中国大学生甚至中学生都开始涌向国外，有的是为了去学习其他国家民族的优秀科技文化成果，学成归国报效祖国；有的是为了出去见见世面，踩踩路子；有的纯粹是为了出国去镀金，回来以后可以骄傲地成为“海龟”；最没劲的是为了移民，离开中国而出去的。如果说在国内考上大学叫做鲤鱼跃龙门的话，那么出国去留学就是由“土鳖变海龟”的基因转变过程。
华春晓本来是希望去欧洲留学的，因为欧洲五大联赛是职业化水平最高的国家联赛，欧冠更是当前综合水平最高的足球赛事。但是他的英语水平不够好，那边学费很高，又没有亲属熟人，而去澳大利亚，则会受到家里一个远房表哥的照应，那个表哥在澳洲开中餐馆。
21世纪初的澳大利亚足球水平因为拥有科威尔、维杜卡、波波维奇、斯科科等一批球星而曾经比较辉煌。不过这些澳大利亚球星基本上都在英踢球，当时还没有现在的澳大利亚足球级联赛，只有水平不那么高，观众也不太多的全国足球联赛。其实，那个时代，澳大利亚的第一运动并不是足球，而是澳式足球（澳式橄榄球），所以整个社会都还不是非常重视足球。
在澳大利亚的五年时间里，华春晓因为英语水平和文化差异性的原因，更多的时间都是生活在华人圈之中，与澳大利亚当地人的交往不多，而且从主客观两个方面来说也没有机会融入他们的圈子里。主观来说，华春晓并不想融入澳洲人的圈子，也没有打算移民或者长久侨居；客观来说，那个时代澳洲对待中国人并不是一视同仁的，他们对来自港澳台和中国大6的中国人的态度并不一样。也许，来自港澳台的中国人因为同是资本主义文化的产物，且经济展水平并不弱于澳洲，于是他们更容易融合一些。
为了减轻自己家庭的经济负担，也为了帮助表哥的中餐馆降低人力成本，华春晓在澳洲的很多时间都呆在中餐馆里做小工帮忙。除了待在学校和餐馆以外，他还偶尔去看看墨尔本当地俱乐部的足球比赛。由于关注度和商业推广等原因，很多时候，他都不需要门票就可以去观看比赛。不过那个时候的澳洲足球确实充满着暴力和力量美学，甚至这些俱乐部的比赛还没有中联赛的观赏性强，也缺乏一些足坛明星的影响力，一些球队根本就没有外援，有外援的球队也主要是一些没有多少影响力和知名度的小角色。
就在这个时候，华春晓对世界的渴望进一步加强，他总是希望自己能骑着自行车或者开着车走遍世界。每当他骑上自行车离开城市沿着澳大利亚美丽的公路出去欣赏沿途的风景的时候，他就有着自由自在的感觉。
澳大利亚拥有世界上最长的国道，环澳公路，也叫一号公路，全长145oo公里，华春晓很想开着表哥的车完整的跑一个月，可是表哥一直没答应他的这个要求。因为21世纪初在澳洲的中国人既没有现在这么多，也没有现在的中国人这么懂得享受旅游的乐趣，他们大多数并不像国内的亲戚认为的那样在澳洲过着随地捡钱的奢华生活，他们都非常努力的工作，非常努力的攒钱，非常艰辛的维持自己的事业。所谓一分一厘都是血汗都是勤劳啊。
表哥更希望华春晓努力的帮助自己维持餐馆的业务，提升餐馆的服务质量，而不是总想着出去旅游。于是，华春晓更多的时候都是骑着自行车毫无目的的出，然后返回。澳大利亚不愧为南半球少有的达国家，交通非常达，城市交通干线8ooo公里，联系各州府的国家一级公路187oo公里，农村干线97ooo公里，地方所属公路63万公里，其余的为林中道路。不论是国家一级公路，还是农村干线还是地方公路还是林中道路路面都维护的非常好，除了施工质量高以外，而且维护经费也非常充***通秩序也非常棒。这是21世纪初出国的中国人都非常羡慕的事情，那就是那些达国家或者经济水平比较高的展中国家的道路交通都很不错，至少那个时候国内远远没法比。
自从2ooo年出国以来，他和郑绿云的联系非常少。其实当96年考上cd的大学之后，他们的联系就逐渐开始减少。再其实，文俊武在96年春节后离开内江去了cd之后，华春晓和郑绿云的联系就已经显得越来越少。
97年，郑绿云这朵会变色的绿色云彩随风飘去了北京师范大学，而不是按照他的建议去南京读大学。由同处一座城市一所学校到内江与南京，再到南京与北京，两人的联系随着空间距离的变化呈现出明显的变化。
当初郑绿云希望华春晓去离自己比较近的cd或者重庆，当年华春晓就没有按照郑绿云的期望来安排自己，当然郑绿云也不愿意按照华春晓的意思来安排自己。
本来，华春晓喜欢给郑绿云写信，每周一封，郑绿云也不论是否收到每周一封信给华春晓。那个时代没有现在的那种条件，可以有手机联系，甚至还没有寝室桌机。那个时候，要打电话得去Ic磁卡电话机处排队。联系远不如现在这么方便，不但要排队，有时候你多说几句，后面排队的同学就开始埋怨甚至谩骂。因为排队给恋人打电话而打架的事情并不少见。
按照华春晓大学寝室里的兄弟们的意见是，9o年代后期，没有睡过的都不算恋人，牵牵手、吃吃饭、聊聊天、散散步、看看电影都还没有登堂入室，算不上恋人。尤其两人又没有在一所大学，甚至都不在一个城市，那两人中迟早有人会被别人拐走，因为两人之间的距离不但可以容纳第三者、第四者甚至更多，北京和南京间的距离不是产生美，而是更容易产生裂痕。甚至有个哥们儿开玩笑说，这就是南辕北辙啊。
华春晓和郑绿云的通信总是华春晓一写四、五页纸，而郑绿云的信则渐渐地从两页到只有一页，再到只有几句话。于是两人开始通电话，也不知道是打电话确实不方便还是其他原因，他们通电话的次数和通话时间也越来越少越来越短。甚至明明两人才通话几分钟，那边郑绿云就说后面很多同学等着，今天就说到这里吧，然后那边就挂了电话。
在华春晓大四的时候，两人的联系已经由减少到不能再少，甚至都不如两人普通同学的联系次数。郑绿云暑假寒假假期经常不回四川，华春晓在四川等她她也总有理由留在北京。华春晓说自己去北京陪她兼职，她也拒绝。正是因为郑绿云对他的逐渐冷淡使华春晓下定决心出国，按照母亲的意思去澳大利亚留学。
最让华春晓不满意的是1999年12月31日这天，华春晓希望跟郑绿云一起度过旧世纪之末，迎来新世纪之初。可是12月中旬的信没有回信，12月下旬的三次传呼又没回复。没有联系好，不在计划中的事情华春晓是不做的，于是两人直到新世纪的2ooo年1月5日才联系上，华春晓根本不提自己建议两人一起迎来新世纪的事情，而郑绿云也好像从来没有收到过信件一样。
十多年以后，大家都已经把对方隐藏在记忆的某个频段的时候，一次郑绿云他们班在cd举行的高中同学会上，华春晓被郑绿云班上的一个男生带到了现场，两人才在距离最近一次见面16年以后再次见面。
“大家都说郑绿云肯定在北京有了男朋友，所以对我越来越冷淡，我该怎么办？跑到北京去哭闹？所以我就去了澳大利亚。”华春晓已经喝了不少红酒。当时他的身份是一个澳大利亚杂志社聘用的中国摄影师，也曾经搞过个人摄影展。正是在一次商业运作摄影展的时候和郑绿云班上的一个男生认识，而这个男生在知道了华春晓是校友，更是当年距离他们班花最近的男生的时候，决定约他来参加他们班的同学会的。
“至少在我读大学的时候，我没有男朋友，我保证，你绝对是当时距离我的心最近的男人。”郑绿云在几个最好的同班朋友怂恿下终于也放开一切，决定给大家一个交代。
“真的吗？那为什么我们的电话次数越来越少，通话时间越来越短？你还不让我给你写信，似乎怕被人现怕被人误会？”
“那个时候，我们都太年轻了。”郑绿云也喝了一口彭斯庄园，然后用纤细的右手拇指将高脚杯沿的一点点酒滴抹掉。由于这次同学会是由一个大款同学赞助，所以活动场所和各种酒水菜品档次都不低。彭斯庄园是一款澳大利亚最被欧洲红酒协会认可的顶级红酒，据说还是成龙先生的最爱。
“哦，那是说，我们都不成熟。”华春晓盯着这已经成为某副局级官员的年轻夫人的初恋情人说。看着这张虽然3o多岁了仍然充满青春气息的白皙端庄的脸，心潮澎湃。酒眼朦胧中甚至看到郑绿云当年就非常丰满的高耸胸部上。
“我也不成熟，你更不成熟。初恋到底是什么？有没有人能够告诉我，初恋到底是什么呢？”郑绿云翘起优雅的二郎腿坐在会所的沙边，抬头望着华春晓，两人对视起来。华春晓看着这美丽的脸庞，望着这让他当年唯一做过对不起兄弟的事情没有按照文俊武对她约法三章绝不能主动kIss的红唇。很快，他败下阵来，眼光转而望向桌上斜放在冰块篓里的红酒。
“每个人的初恋都不同，每个人希望得到的初恋也不同。初恋也许只是这个世界上众多美好事物的一种，给我们残酷的人生留下一丝阳光。当人们回忆起初恋的时候，多数都会露出微笑。”当华春晓将目光由红酒转向郑绿云的美丽脸庞之时，才现，郑绿云用一种含有淡淡的忧伤的眼神盯着自己手中的高脚杯。
“初恋是美好的吗？”郑绿云似乎感受到了华春晓炽热的眼光，却只抬头扫过华春晓的脸，没有停留地望向周围正在热闹地拼酒的一群同学。
“我觉得是美好的。因为我在初恋中学会的是责任感，品味的是异性间最无私的情感，获得了人生中也许最美丽的回忆。我们都知道，并不是每一段初恋都能成长为婚姻，并不是每一段初恋都美轮美奂、十全十美。”华春晓情绪开始激动起来。
“我觉得初恋是痛苦的。因为之后我的每一段恋爱都会有初恋的影子。我甚至觉得，我们的初恋只是逗号顿号省略号问号，却没有句号。”
“这不是很好吗？其实这个人世间，只有不完美才是最完美。”华春晓拿出杜邦打火机和烟，却没有点烟。
“你真的在乎我吗？你真的爱我吗？你真的不在乎失去我？”郑绿云语加快，泪水噙在眼中，眼前出现的是模糊的青春岁月。
“我在乎你，直到现在我都在乎你。”华春晓将打火机打着火，却没有从烟盒中拿出烟。顿了顿又说：“失去你是痛苦的，那个决定了去澳大利亚的暑假，我把自己关在房间中，整整3o天，我都没有离开我的房间一步！那个时候，我的这里特别疼，这里特别空。好像一切都要结束了，世界末日的感觉！”华春晓指着自己的胸口。
“为什么我不让你写信，你就不写信了？为什么我叫你不要来北京陪我你就不来？为什么你从来就没有像其他男人一样试图得到我？为什么你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有主动想要联系我？我在你心中是什么样的？你真的在乎我吗？你仔细想想，你真的在乎我，为什么你不来北京找我？你真的在乎我，为什么我却感觉不到？”郑绿云终于忍不住泪水，声音哽咽起来。
“我尊重你，我觉得尊重你就是爱你！我不想你把我当成其他男人，我不是其他那些一心想得到你的男人。我爱你，也想得到你的身体，和你一起去登顶人生最美轮美奂的春梦，可是我不是流氓啊。”华春晓也有了一丝伤感。
“为什么武哥可以为我去打球，你却一点都不愿意迁就我？为什么让你去cd，你却去了南京？”
“我以为爱情最重要的是尊重和自由，我不喜欢打篮球，我也希望你能尊重我理解我的感受。可是、算了。”
“你不懂女人，我们都太年轻了。”
华春晓准备说话，却被郑绿云挥手打断，两人间气氛凝重起来，华春晓将手帕递给哭泣的郑绿云。郑绿云想挡开，但是华春晓正准备收手的时候她又拿过华春晓手中的手帕。周围的那群同学已经有人注意这边，甚至那个马小林还准备走过来，却被另外的同学拦住了。
一阵呜咽之后，郑绿云停止了哭泣。“现在好多了。”
“你在我心中是完美的天使，所以我不希望亵渎你，不希望我们的纯洁的感情中加上肉欲、私心、占有和束缚。”
“你不觉得如果一个女人真的爱你，她可以把一切都交给你，为你生儿育女，和你分享一切吗？她不要做天使，不要做圣女，她只想成为你的女人。你不觉得每个女人骨子里都渴望男人为她做点什么改变吗？”
“嗯。是吗？我、我、这、你是这么想的，可我……”
“每个假期，我在孤独的北京等你，不需要约定，不需要我请你，我希望你自己无法控制地来北京找我，给我一个惊喜，我不愿意是我死皮赖脸的要求你来陪我来爱我，如果你来北京，我愿意将一切都给你，成为你的小女人。可是，8个寒暑假过去了，你一次都没有来。我的朋友说，他表面上那么听你的话，其实根本原因在于不在乎你，你在他心目中可有可无。当其他女生的男朋友总是不断地来看她们，陪她们，甚至晚上留宿寝室，我就很不好意思说我有男朋友。我若有男朋友，他在哪里呢？在信纸上，还是在电话里，难道在梦中？你在我的生命中，本来有着非常重的位置，渐渐地，你的存在变得非常模糊，非常不清晰，我开始怀疑你，怀疑我自己……”
“对不起。我、我……”华春晓真的不知道自己曾经在郑绿云心中有过这么重要的位置。
“真正的爱情不需要说对不起，你也没有对不起我，只是你太年轻，太高傲了。不愿意主动地索取我的吻、我的心、我的身体。”
“我感觉到我配不上你，我不认为我一定能带给你幸福，所以我不认为我有资格可以获得你的吻你的心你的身体。”
“爱情没有配不配得上的问题，爱情不是配钥匙。爱情也不是计算题，不需要计算得那么精密严谨，你能不能给我幸福，对我负责，不是你用金钱、权力、地位、身份这些来计算的。爱情根本不需要讲理，你这傻子！”
“我……”华春晓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哈。说出来真好，感觉一切都明白了，闷在心中十多年，真难受。”郑绿云脸上居然如雨后放晴，出现了彩虹般的微笑。
华春晓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惊为天人。
郑绿云看到华春晓的表情，居然出现了一个娇羞的少女表情。
“后悔了吧？现在可没有机会啦。走，他们在那边跳舞，我们去跳一曲。”郑绿云站起身来走到隔桌对坐的华春晓面前，拉起华春晓的手向跳舞的一群同学走去。
两人一起跳了一曲慢四，曲终，郑绿云将头靠在华春晓的肩头上，泪水又不断滑出，泪水浸湿了华春晓的肩头，透过薄薄的衬衣沾湿了皮肤，最后渗透了进去，一直到了华春晓的内心深处。不知道这美艳少妇的泪水含有多少盐分和辣椒成分，华春晓的干裂的心脏先是被泪水滋润而迸生机活力，接着就开始口中出现咸咸辣辣的感觉，喝干杯中的红酒，嘴唇仍然干裂。
一段不算浪漫，不算凄美，有点匪夷所思，有点不简单的初恋就这样彻底而干净地结束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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