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无趣

　　宿醉后的头痛就是神仙也难避免。我撑着床沿慢慢起身，想找点水来润润已经干涸的嗓子。这时顾盼推门进来，端来一碗醒酒茶，我赶紧一口喝下，顿觉舒爽，头痛也减了几分。把碗递还给他，打算再躺下睡会养养神。却见顾盼在床边坐下，用我看不懂的神情定定地看着我，不动也不说话。

　　我张张嘴想打趣他一番，脑子里突然闪现出我俯身吻上他的画面，顿时周身一僵。

　　气氛很微妙，我紧张地后背都出了汗。这顾盼是因为我酒后轻薄于他，现在来找我算账了吗?

　　我干咳两声缓解一下气氛，想着该说点儿啥把这事给翻过去。

　　“你再睡会儿吧”谁知顾盼说完这句话便起身出去了。我长舒了口气，居然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屁孩给镇住了，我真是越活越没用。

　　一觉醒来，已是夜色降临，头痛已缓解，身子也轻快了许多。睡饱了的我便起身出门，来到庭中的老梧桐树下。

　　这颗老树从我有记忆开始就在这里，那时山顶上就只有这颗老树和前面的那间破庙，现在住的那三件小屋还是接顾盼回来后我和青令亲手搭的。那时候老树还会说话，我行动不便只能依附于他，我每天躺在他的枝丫上，数着他新发了几支新芽，又飘落了几片黄叶，而老树则偶尔会给我讲些老故事，故事里的他年少时曾受一人救命之恩，后为了报恩甘愿来此化作一颗古柳，言语间透出丝丝情谊，我想那人对老树来说肯定是很重要的吧。后来当我发现我能下树，能自己独立地奔跑在这个山间的时候，却发现老树再也不说话了，我想他应该是睡着了，因为他每年还是会发新芽。

　　我抚摸着老树的树干，感受他的沧桑，心底里生出一丝哀伤。老树啊，你的故事还没讲完呢，你报恩的那人有来看过你吗？你是拿什么报恩的？后来呢？你还要沉睡多久?

　　突闻有脚步声靠近，赶紧收起眼底的情绪，转身笑盈盈的看着来人。顾盼慢慢地走来，眼底依然是我看不懂的神情。

　　“我睡饱了，出来转转，你怎么还没睡啊。”我故作轻快地往旁边走了两步，“青令嫁出去了，庙里更冷清了，你要不下山去找媳妇吧，到时候生个娃娃给我玩。”

　　“不用了。”顾盼还是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神情也恢复了往常的一片清明，说完转身就走，高冷得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哼，我堂堂一介山神，才不和你一个凡人计较。

　　青令出嫁后和无齐曾回来过一次，说是凡间的回门习俗。我见带了几坛上好的藏酒，自是开心的不得了，便让他们记得经常回来。他们住了两天后就回了狼族，日子便也恢复了往常的清净。我靠着老树躺下，喝着青令回门时带来的藏酒，悠闲自在。

　　我虽身坐一山之神的职位，却是个清闲的，妖界有狼族做镇，大小事务一应不需我管。凡间也很太平，鸡鸣狗盗的事有凡间的官府处理，自然也轮不到我管，也因我这山神庙在山顶之上，凡人上来需不停歇地爬足足四个时程，且山中多野兽和妖怪，他们自然也不敢轻易上山，所以那些祈福求愿的事，他们都是在山脚的土地庙里烧香跪拜的，我这山神庙便无一丝香火。我本不在意这些，也乐得清静，倒是那土地公公觉得独享香火怕折寿，便每年都会送些凡间的好物来孝敬我。

　　看着庭院中独自喝茶的顾盼，一举一动间的气度，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我起身走近，在他对面坐下，“你有想过去寻你的生身父母吗？你会不会是凡间的贵族啊？”

　　顾盼愣了一下，然后摇头，“不用了。”

　　我双手撑着脸，看着顾盼好看的眉眼，“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下次土地来，我好让他去凡间帮你寻。”

　　见顾盼还是摇摇头，我便苦口婆心地劝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能不讨媳妇呢，且你这性子无趣得紧，只怕靠你自己是讨不到的，怎么说你也是我山神养大的，我总不至于让你孤身一辈子。”

　　顾盼放下手中的茶杯，也不抬眼看我，闷闷地回道：“我既然活着，自有我活着的道理，我不喜娶妻，你也不用再提。”

　　见他这般回应，顿觉失了面子，干咳两声，便躺回了老树下，可真是无趣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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