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二）
卧房里，梅小兰已经坐起，披了衣服倚靠在床头。&1t;/p>
丁宝全上楼而来，走进卧房，谦恭地说：“大少奶奶，我来了。”&1t;/p>
梅小兰指指一旁的椅子：“大叔，你请坐吧。”&1t;/p>
丁宝全瞥了床上的梅小兰一眼，端然坐下。&1t;/p>
梅小兰问道：“大叔，我听说，我妈她已经几天不吃不喝了？”丁宝全点头道：“是，她老人家身子骨弱，经不起折腾，几天不吃不喝，早已垮了，昨晚到现在已经晕过去几次……”梅小兰关切地问：“大叔，你知道我妈她为什么绝食吗？”丁宝全看看侍候一旁的小丫环，欲言又止：“大少奶奶，这事……其实你最清楚，太太她之所以不吃不喝，还不都是为了你的事吗！”梅小兰心头剧震，强抑悲伤地说：“小红，你去吧，我和宝全大叔还有要紧话说。”&1t;/p>
小丫环应声“是”，退出卧房，带上房门，下楼而去。&1t;/p>
梅小兰苦涩地说：“大叔，我的事妈都对你说了吧？想必你已知道。”丁宝全默默地点了点头：“是，太太都跟我说了。”梅小兰说：“那……大叔，你说吧，我妈她到底要我怎么样？”丁宝全忐忑不安地说：“大少奶奶，太太说……你要是不肯嫁给小少爷，她绝不进食，宁可死在你的前面！”&1t;/p>
梅小兰花容惨然说：“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苦苦相逼，非要我嫁给丁家琪不可，她怎么一点也不顾我的感受呢，她这不是把我往死路上逼吗？”丁宝全劝道：“大少奶奶，话不能这么说！太太这是为丁家的名声着想，也是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她不能让丁家的名声毁于一旦，更不忍心孩子以后无名无份，惹人耻笑，说到底……她是为了保全你们母子啊！”&1t;/p>
梅小兰争执说：“可我讨厌丁家琪，恨丁家琪！他是一个畜生，是一个不知廉耻的王八蛋！我要是嫁给这样的人，还不如现在就去死！”丁宝全苦着脸道：“大少奶奶，你把话说得太绝了！说到底，小少爷之所以做出那没有人性的事……还不是因为喜欢你吗？他那是情不自禁，也是出于万不得已啊！”&1t;/p>
梅小兰冷笑道：“万不得已？哼，他简直畜生不如，他要是个人……能做那丧心病狂的事吗？”丁宝全一愣，沉吟片刻，又劝道：“大少奶奶，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也有恨，但事已至此，光怨恨也没用，我们都得为这个家想想，为你肚子里怀着的孩子想想，你呢也要想想太太的一番苦心。”&1t;/p>
梅小兰心头一颤，黯然神伤地垂下头去，一时嘿然不语。&1t;/p>
丁宝全唉声叹气地说：“这事太难为太太了，她这一辈子为这个家操碎了心，如今家中又出了这么一件见不得人的事，她是想尽一切办法想遮掩过去啊，说到底还不是为你、为小少爷、为这个家吗？她现在这么不吃不喝，水米不进的抗下去，身子骨怎么撑得住，她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怎么办哪！”&1t;/p>
说着，丁宝全难过地落下泪来。&1t;/p>
梅小兰心里一阵炙痛，缓缓仰起头来，噙着泪水凝视着丁宝全：“那……大叔，你说……我该怎么办吧？”丁宝全拭着泪水道：“大少奶奶，你是一个通情达理的贤惠人，你不能看着太太这样下去坐视不管，你得去劝劝太太。这事儿……千错万错都是小少爷的错，太太对你可是一片苦心啊！你纵有十分屈辱，万般怨恨，也不能不顾太太呀！”&1t;/p>
梅小兰悲中从来，心里一酸，忍不住掩面哭泣起来……&1t;/p>
落日余辉里，梅小兰端着一只放着碗筷食物的托盘，脚步沉滞地向钱彩花的房间走去，身后跟着丁宝全和两个丫环。&1t;/p>
梅小兰端着托盘穿过庭院，在风雨长廊上慢慢地向前走……&1t;/p>
钱彩花上房门前，梅小兰端着托盘由走廊缓缓走来，在门前站住。丁宝全连忙上前一步，打开房门。梅小兰抬腿迈步，走进房间……&1t;/p>
钱彩花卧房门前，梅小兰一行上了楼，来到卧房门前，丁宝全示意两个丫环停步，自己上前轻轻地推开房门。&1t;/p>
梅小兰迟疑了一下，步履艰难地迈步入内。两个丫环伫足不前，丁宝全拉起房门，当门而立。&1t;/p>
一张雕花大床上，钱彩花裹着被子背朝外侧身而卧。&1t;/p>
梅小兰含着悲泪，端着托盘走到床前，慢慢跪下。&1t;/p>
“妈，我看你来了，你起来进食吧……”梅小兰咽泪吞声，嗫嚅着说道。&1t;/p>
钱彩花闻声，浑声一颤，缓缓转过身来，凝注着端着托盘跪在床前的梅小兰，一行老泪涌出眼眶，嘴巴歙动了半晌，才沙哑着道：“小兰，是你来了……”&1t;/p>
梅小兰泪流满面地点点头：“妈，是我，你起来进食吧，我来侍候你……”&1t;/p>
钱彩花虚弱地摇了摇头，哀叹一声道：“不，我不吃，什么也不吃……这个家完了，全毁了，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我不想活了……我死了……不在人世了，你们怎么闹腾……我看不见……听不到，没我的什么事了……”&1t;/p>
梅小兰低头抽泣了一会儿，慢慢地仰起泪水潸然的脸，恳求说：“妈，你别这样，只要你起来进食，我……听你的……&1t;/p>
“你说……你听我的？”钱彩花的身子微微一颤，犹疑地注视梅小兰少顷，长叹一声：“好吧，小兰，你……先把东西放在桌上，扶我起来……”&1t;/p>
梅小兰应声缓缓站起，把托盘放在桌子上，然后走到床头，上前扶起钱彩花。&1t;/p>
钱彩花倚靠在床头，抖索着把梅小兰拉在床沿上坐下，拭着泪水，语重心长地说：“小兰，我的好孩子，我知道你恨家琪，你有委屈，也怨我不通人情……”&1t;/p>
梅小兰痛哭说：“妈，你什么也别说了！”&1t;/p>
钱彩花抚着梅小兰的香肩，拿过枕旁的手绢为梅小兰拭着泪水：“好吧，妈知道你的心了！你叫他们进来吧，我洗漱后和你一起去餐厅吃饭。然后，我们娘儿俩好好谈谈，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我说！”&1t;/p>
灯光烛影里，钱彩花含着长烟筒坐在上，丁家琪坐在一旁，丁宝全垂侍立在钱彩花身旁。&1t;/p>
抽了几口烟，钱彩花目视丁宝全，吩咐道：“宝全，我们得尽快准备一套‘十里红妆’，家琪和梅小兰的婚事要抓紧办。”&1t;/p>
“太太。”丁宝全上前一步，提醒道：“你忘了，‘十里红妆’是少女初嫁用的嫁妆，而大少奶奶……”&1t;/p>
“那有什么？”钱彩花瞪了丁宝全一眼，生气地说：“小兰嫁给家琪，不能当作二婚来办，你连这事都不清楚吗？”&1t;/p>
丁宝全一怔，慌忙改口，陪笑说：“是，是，太太考虑周详，大少奶奶身份贵重，理应用‘十里红妆’……应该，应该的。”&1t;/p>
丁家琪惴惴不安地看看一脸肃容的钱彩花一眼，怯怯地问道：“妈，这么说……小兰她……愿意嫁给我了？”&1t;/p>
钱彩花表情冷冷地说：“她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她只说听我的，这会儿她心情好些了，你去看看她吧。”&1t;/p>
“哎。”丁家琪脸露喜色，答应一声，兴冲冲出门去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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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小兰坐在窗前的桌子旁，手托香腮，怔怔地凝望着摆在桌上的丁家瑞的照片出神。&1t;/p>
蓦然，楼梯上响起一阵脚步声。&1t;/p>
梅小兰神情有些紧张不安地侧耳谛听了一会儿，心上一紧，显得有些慌乱。&1t;/p>
少顷，门上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1t;/p>
梅小兰站起身定了定神，慢慢走到门边，迟疑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伸手拔掉门栓，打开房门。&1t;/p>
站在门外的丁家琪陪笑着道：“小兰，是……是我呀……”&1t;/p>
梅小兰冷哼一声，扭转屁股走到桌子旁坐下。&1t;/p>
丁家琪连忙走进房间，掩上房门。&1t;/p>
梅小兰怒视丁家琪：“你来干什么，是谁叫你来的？”&1t;/p>
丁家琪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脸讪笑说：“嘿嘿，小兰，是妈……妈叫我过来看看你……”&1t;/p>
梅小兰没好气地瞪眼说：“我是你嫂子，你应该叫我嫂子，小兰是你叫的吗？”&1t;/p>
丁家琪一愣：“是，是，嫂子，我……我妈说你心情好了些，要我过来看看你，顺便给你陪个罪……”&1t;/p>
梅小兰冷冷说：“谁要你陪罪，谁要你过来看我，你走吧！”&1t;/p>
丁家琪苦着脸道歉说：“嫂子，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也后悔，可是……我那样做，还不是因为我太喜欢你吗？我那是情不自禁……一时感情冲动，失去了理智，太鲁莽，让你伤心了……对不起，请你原谅我吧……”&1t;/p>
梅小兰心上一痛，禁不住流下泪来，连忙扭过身子抹起眼泪，恨恨道：“原谅你，我为什么要原谅你？”&1t;/p>
丁家琪讨好说：“嫂子，现在……你怀了我的孩子，既然你答应嫁给我了，那……以后我一定待你好，使你幸福……只要你能原谅我……”&1t;/p>
梅小兰冷若冰霜地说：“哼，谁说我答应嫁给你了？我既没答应嫁给你，也没答应原谅你！”&1t;/p>
丁家琪一凛，吃惊说：“啊？那……我妈她说……”&1t;/p>
梅小兰冷冷地瞥了丁家琪一眼，正色地说：“丁家琪，你妈说的是你娘的主意，而我告诉你，就算和你洞房花烛了，我也不会答应嫁给你！你仍得叫我嫂子，不许亲近我，不许走进我的房间，不许再来轻薄！”&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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