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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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低着头等了很久。&1t;/p>
虽是盛夏，但是冰冷的地砖仍然透过薄薄的纱裙透了进来，她觉得膝盖已经有些开始疼了。&1t;/p>
正好支持不住的时候，却听到莫茹萱淡淡地说道：“琥珀，我希望你记住今日所说的话，将来若有一字违背，你……”&1t;/p>
“若是有一字违背，便让奴婢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琥珀忽地抬起头，定定地看着莫茹萱，一字一句道。&1t;/p>
敢下如此重誓，想来这琥珀也算是表明了心迹了。&1t;/p>
这也是莫茹萱连眉头都不眨就敢收下琥珀的原因之一。&1t;/p>
上辈子受人诬陷，被软禁在葳蕤轩，身边除了清儿一个丫头之外，没有人肯对她有过好脸色。&1t;/p>
虽然被软禁，但她到底还是莫家嫡出的大小姐，一应吃用都是按照莫家嫡女的标准来的。逢年过节也有一些赏赐下来，上房那边派人来，只要是琥珀来，莫茹萱总是能够舒心一些。&1t;/p>
琥珀和翡翠、珍珠不一样。翡翠来的时候，那鼻孔都是朝天冲的，对着莫茹萱冷嘲热讽，一顿饭都不让莫茹萱吃舒坦了。有一次清儿看不过去，顶撞了翡翠几句，被翡翠扇巴掌扇得脸红肿了好几天。&1t;/p>
珍珠来的时候又是另一番情景了。她虽然对着莫茹萱仍旧客客气气的，但是只要不是瞎子，就能够看出珍珠这客气里头带着一股子嫌弃与厌恶。&1t;/p>
只有琥珀，每次来葳蕤轩，即使后头莫茹萱已经背负了那样不堪的名声，已经落魄到了那种地步，琥珀仍然将莫茹萱当成是莫家的嫡出大小姐来看待，一言一行，没有丝毫的不恭敬。&1t;/p>
这样为人行事光明磊落的琥珀，哪怕是被老夫人当做眼睛放在她的身边，莫茹萱也不担心。&1t;/p>
事实证明，她是赌对了。&1t;/p>
琥珀聪明，知道自己为什么被老夫人给放到莫茹萱的身边。但琥珀并不打算这么做，一仆不侍二主。她要是敢这么做，将来的下场必定很惨。聪明的人是不会把自己置于如此位置的。&1t;/p>
因此，她一来，就立马表明了自己的心迹。&1t;/p>
莫茹萱亲自将琥珀给拉了起来，顺道瞟了一眼，低着头不说话的巧姐儿，笑道：“巧姐儿这名字得改改了。”&1t;/p>
巧姐儿也是个乖觉的，紧跟着就跪了下来：“请姑娘赐名。”&1t;/p>
“也别巧姐儿巧姐儿的了，就叫你的本名乞巧就好了。你觉得如何？”&1t;/p>
巧姐儿是七月初七的生日，因为就起了乞巧的名字，自然没有什么不同意的。&1t;/p>
等她爬起来，莫茹萱就道：“我这葳蕤轩的事情也简单，外头洒扫的粗活也不用你们做，自然有婆子和小丫头们，你们只要管住我这正房的事情就是了。凡是我的屋子，没有我的允许，只能你们几个丫头进来，旁的人一概不能进，你们可知晓了？”&1t;/p>
丫头们便齐声应了一声。&1t;/p>
莫茹萱又道：“因清儿本来就是我身边的大丫头，她原先管着我房中的箱笼，如今仍旧归她管了。琥珀，你是老夫人身边出来的，规矩比别个要好些，我就把这葳蕤轩交给你了，你可莫要让我失望。”&1t;/p>
这就是要琥珀做葳蕤轩的掌事丫头的意思了。&1t;/p>
琥珀没想到一来到葳蕤轩，就能够得到莫茹萱这样大的信重，眼圈儿都有些红了，忙跪下来道：“奴婢竟然不辜负姑娘的信赖！”&1t;/p>
莫茹萱笑着将琥珀拉了起来：“不要动不动就下跪，我这葳蕤轩没那么严的规矩。”一个心思端正的人，将葳蕤轩交给她来掌管，是最好不过的了。&1t;/p>
莫茹萱又对乞巧说道：“我听周妈妈说过了，说是你的针线功夫不错，我也看过你的活计了，果然是好针线，这样吧，你就管着我这葳蕤轩的针线，如何？”&1t;/p>
按照李妈妈的说辞，乞巧本来就是在这葳蕤轩待上个一年半载的，等在嫁人的时候在身份上有个好听的说辞。待在屋子里管着针线，足不出户，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正好是乞巧所需要的。&1t;/p>
乞巧便微微一愣，看了看笑眯眯的莫茹萱，轻轻点了点头。&1t;/p>
莫茹萱却从乞巧这一眼中看出了乞巧的玲珑心思，这丫头可不像是表面上看的那么木讷啊！乞巧这是看出了她的用意了啊！&1t;/p>
莫茹萱要乞巧管着针线，的确是有自己的打量的。&1t;/p>
她信不过李妈妈，并且总有一天，会让李妈妈付出代价。乞巧这个时候进了葳蕤轩，不管是真的准备嫁人的时候有个响亮的名声也好，还是被李妈妈安排进来做眼睛也好，让她管着针线，足不出户，就切断了她和外头的联系，势必会缓一缓李妈妈那边，给她争取更多的时间。&1t;/p>
若是一般的人，肯定对莫茹萱这样的安排没有什么意义，真正来准备嫁人的，那就是欢天喜地。被安排来做眼睛的，肯定有沮丧，心里头指不定怎么盘算着要去寻了李妈妈，好说说情，让她不要管针线。&1t;/p>
但乞巧楞了一下之后，却心安理得地接受了。&1t;/p>
这下子倒是让莫茹萱摸不透乞巧的心思了。她是准备在葳蕤轩安分守己呢，还是伺机往李芸挽那边传递消息？&1t;/p>
眼下莫茹萱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她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管乞巧，只能等过一阵子先看看再说了。&1t;/p>
剩下的红缨，莫茹萱让她管了葳蕤轩洒扫的小丫头，绿袖就专门管了葳蕤轩的吃食，还有一个白芷，是让莫茹萱最为惊喜的了，白芷竟然会打算盘！还认识几个字！&1t;/p>
这就好办了，莫茹萱干脆就让白芷管了葳蕤轩的小账本和月例银子。&1t;/p>
安排好了几个贴身丫头，莫茹萱舒了一口气，笑着对琥珀道：“你如今已经是我们这葳蕤轩的一等人物了，葳蕤轩的花名册在清儿手里，你现在拿了去，将这葳蕤轩上至管事妈妈，下至看门的婆子，都叫到前头的花厅，我要见见她们。”&1t;/p>
清儿不由得多嘴：“姑娘不是天天见的？怎么还要特特地见一回？”&1t;/p>
莫茹萱顿时无语，这个清儿啊，什么都好，就是太笨了一些。&1t;/p>
还好琥珀有耐心，一一地解释给清儿听：“姑娘身边空缺了太多的人，又缺了那么久，如今进了人，总要让上上下下的人都识得，也方便乞巧她们认人，免得出了这葳蕤轩，大家走在对面都不认识。再有，姑娘……”&1t;/p>
剩下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却大到足够让一屋子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也是召集了人，敲打一番的意思。”&1t;/p>
莫茹萱不由得暗自点头，到底是个聪明人啊。&1t;/p>
清儿也对琥珀有了一些好感，两个人相携着出去了，一会儿工夫，清儿一个人回来，说是人都聚齐了，就在前头的花厅等着。&1t;/p>
莫家的惯例，每个姑娘的院子里都有四个洒扫的小丫头，两个上夜的婆子并两个管事的媳妇子。&1t;/p>
小花厅里头挤满了人，最后头的是个瘦瘦的黄脸婆子，个头矮小，身上也不怎么干净，一不留神就淹没在人群中了。&1t;/p>
但是莫茹萱还是能够一眼就认出她来——钱婆子。&1t;/p>
这个她打死也不能忘的人。仿佛一瞬间，莫茹萱就又回到了前世，钱婆子踢翻了净房里的净桶，屋子里弥漫了一股屎尿味，熏得病床上的她头疼至极，差点窒息。&1t;/p>
她挣扎着爬起来，看到那钱婆子正在用小刀去挖镶嵌在净桶上的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翡翠，顿时便怒不可言，大声叫嚷着清儿。&1t;/p>
那钱婆子嘿嘿一笑，手里举着小刀子，一步一步朝她逼近，狞笑着道：“大姑娘，你叫什么呢？这葳蕤轩今日可只有我一个人了。三姑娘选妃被选上了，二夫人那里赏钱呢，大家伙儿都去了，就老婆子我最倒霉，被留下来看着你这个病秧子。人家都有赏钱，就我这个老婆子没有，大姑娘，你说我能怎么办呢？”&1t;/p>
莫茹萱抱着双肩往后退，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都在打颤：“我没有钱，我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你们偷去卖掉了，我拿什么给你！清儿！清儿呢？”&1t;/p>
“大姑娘，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那个小蹄子。”钱婆子咧嘴一笑，一口大黄牙就这么呲了出来，“实话告诉你吧，清儿那个小蹄子昨天顶撞了三姑娘，三姑娘不高兴了，让人把她捆了起来，就吊在咱们院子里，给活活打死了。难道昨儿个晚上，大姑娘您没听到外头清儿的惨叫声？哎呀，啧啧啧，老婆子我忘记了，大姑娘您病得都昏过去了，怎么能听见，要不然，我扶着您去院子看看那丫头……”&1t;/p>
“姑娘！姑娘！”&1t;/p>
莫茹萱猛地回过神来，只觉得胸口痛得慌，像是被什么给狠狠地捶打过，再看一脸焦急的清儿，她就忍不住鼻子酸，将头埋进了清儿的怀中，借着掩饰，流了几滴泪，又很快在清儿身上擦干了。&1t;/p>
“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奴婢喊了半天，姑娘也不说话？”清儿吓坏了。&1t;/p>
莫茹萱从清儿怀中挣出来，低着头笑了笑，再抬起头的时候，双眼虽然仍旧是水雾迷蒙，看上去却没有什么异样了：“我方才在想，我怎么都不记得这几个小丫头叫什么名字了。”&1t;/p>
她永远忘不了一身伤痕的清儿，就被吊在院子里那株老杏树上，微风一吹，晃晃悠悠的，仿若随时都能被风吹走。&1t;/p>
莫茹萱下意识地握紧了清儿的手，微微叹气道：“清儿，你看我从前是不是太懒了，怎么连自己院子里的人都记不得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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