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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锋芒


吉尔吉特河谷,在刘稷的印象里,早已被新兴的城区建设所覆盖,特别是联接两国的华巴公路通车之后,带动了这一片的经济发展,反而现在看着,就像一个与世隔绝,未经任何开发的小山村。

        片片田野散落其间,翠绿色的秧苗给人以无穷的希望,身着各种民族服饰的农夫们走在田垄之间,走走停停、说说笑笑,用得是双方仅能听懂的几个词语,但并不妨碍他们的交流。

        不过是大唐五年统治的成果,如果给他们五十年呢?华夏的语言、生活习惯、社会制度将成为唯一于世的标准,就如同安西四镇的现状一样。

        这便是汉文明的影响力,几千年来,一点点地浸入土地、人心,将华夏带上了一个又一个颠峰。

        带着这种感触,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到了一片滩涂上,脚下踩的是光滑的鹅卵石,清彻的河水潺潺流淌,风中带着一丝来自于雪山的冰凉,令人心旷神怡。

        “五郎,现在没有旁人在,你可否说说,在吐蕃人那里,你还打探到了什么?”一个声音募得响起,他从河水中收起脚。

        被带到这里来,又不使人跟着,刘稷就知道,封常清想要问什么,而这正是他在那个帐子里大言不惭的原因。

        如今是天宝十一载,离着那场变乱只有三年了,如果只是收敛锋芒,自保当然不难,可是做为一个熟知历史的后来者,怎么能甘心。

        转过身,看着对方探究的眼神,他慢慢走过去,用平静的语调说道:“消息正如杨鹄子所言,并无出奇之处。”

        “那就是杨二同你说了什么?”

        杨预,他会知道什么内情?刘稷不认为,在当时那种条件下,对方还能有所隐瞒。

        “公无须出言试探,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至于旁的,不过见微知著、管中窥豹罢了。”他首先回答了对方心里最大的疑问。

        “地图之法,得自于胡人,据他们所言,是从极西之地传来的,大食、拂林,俱有此画技,小子不才,只学到了些许皮毛,若是假以时日,还能更加精进。”

        封常清不禁默然,让他不解的,不光是语言的激进和某些奇怪的举动,此时站在他面前的刘稷,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完全说不清原因。

        “公以为,王中丞薨逝,谁可代之?”

        他被刘稷接下来的问题惊到了,一时间竟然有些措手不及:“你怎知”

        “公忘了么,方才屋中,是你的亲随亲口所言。”

        “那也不能公然宣之于口,须知军中自有法度,这件事你既然知道了,就当烂在肚子里吧。”虽然这么说,封常清却没有制止他的问题,在如此敏感的时期,放眼军中,也只有这个小子,能同他谈起了。

        “王公历事不到一年,又身兼两镇,正值新败之际,收拢人心、安抚四夷,都费尽了心神,换做旁人,也难有他做得好,只可惜天不假年啊。”

        王正见是怎么死的,史书中没有记载,就连他的事迹,都只能从别的史料中探出一麟半爪,不过此时看封常清的语气,似乎颇为心服,刘稷相信,他不需要在自己面前装模作样,于是认真地听他继续说下去。

        “以某为行军司马,聚拨换城、疏勒镇、于阗镇之兵于此,是今年年初李相国亲自命中使送来的敕令。”

        李相国?刘稷明白了,时任右相的李林甫,身兼安西大都护一职,他才是四镇的真正主人。

        “王中丞接到敕令时,正遣了程副都护持节前往大食,因此,这个行军司马,就落到了某的身上,兵聚三月方齐,引而不发者,盖因程副都护未归,在王中丞的心目中,只怕他才是大营总管的不二人选。”

        封常清看似在说不相干的事,刘稷却听出了言外之意,王正见选定的后继之人,就是这位程副都护,这个人并不难猜,时任安西副都护的程姓将军,只有一人。

        就是被李嗣业戏称为‘程疯子’的程千里。

        两人都是身高臂长,以勇武见称的猛将,程千里早早就升上了副都护,资历比离任的高仙芝还要老,却因为不是蕃将,一直被压制了下来,直到王正见主政,想到这里,他会心地一笑,神棍的嘴脸暴露无疑。

        “王中丞做何想,我不知道,但是这位程副都护,绝不可能成为安西之主,除非朝廷有意输了这场战事。”

        封常清被他言之灼灼的话语惊到了,仔细一想,方才明白过来,忍不住又多看了他一眼,心里更是好奇,倒底是什么原因,使得此子的思维已经敏捷到,自己都跟不上的地步了?

        如果事情真如他所言,那么先前的问题就变得有意思了,排除掉程千里,王正见一旦故去,能接掌安西四镇,带领这里的大军,又不致于产生什么乱子的唯一人选,便只剩下了一个。

        没等他继续开口相询,两骑从大营的方向疾驰而来,一直到河岸处,方才停下,当先的正是营中都虞侯段秀实,后头则是一名背上插着靠旗的哨探。

        “成公,出了何事?”等到他们走近,封常清正色问道。

        “巡骑来报,婆夷川右岸的吐蕃人退回了对面,他们直趋河岸边,都不曾遇到阻截。”段秀实从那个哨探的手里接过一个纸卷,递到他的手上。

        跟在后头的刘稷看到封常清皱着眉头的样子,不禁感叹,虽然史书上高封并列,可是若是单论带兵作战,后者差得太远了,如此明显的事实,他还要思索良久,难怪唯一载于史册的那场战事,都是记在段秀实的名下。

        封常清,终归只是个后勤人才,却被硬推上了第一线,可叹本人还不自知,不得不说,这同他之后的悲惨遭遇,不无关系,性格决定命运,就是他身上最好的写照。

        “成公,你以为呢?”更让刘稷大跌眼镜的是,看过之后,封常清依然不明所以,他忍不住在边上插了一句。

        “吐蕃人只怕要毁掉藤桥。”

        这一下,不光是封常清,就连段秀实都看了过来。

        那眼神仿佛在说,丫能不抢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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