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三年守孝

大非川战事终于结束，武州军与藏人交战数年，在付出十余万将士之后，终于重新将藏人赶回老家。这几年，作为跟藏人交战的前沿，固原城损失惨重，几近十室九空。所以等到前线战报传来时，整个固原城陷入欢乐的海洋，不管军民，无论富裕贫穷，人们奔走相告，大声呼喊，尽情泄着心中对战争的厌恶。&1t;/p>

        对于很多无家可归的难民，战争结束意味着他们可以回乡，对于商人，意味着他们可以自由贸易，对于将士，意味着他们可以回家，与家人团圆。这一刻，这些曾经家破人亡，或是背井离乡的人，都能感到自己从内心洋溢出来的高兴。&1t;/p>

        但此刻，对于赵二来说，他内心却充满忐忑，因为他认出了那天出现在密林中哭泣的叶闲，是的，他们来自同一个小镇，而且叶正战死的消息，也是他托人带回去的。本来他见着叶闲的刹那，他也只是依稀觉得叶闲面熟，可是听了叶闲与韩二爷的对话，以及回城时那棺木上“家父叶正灵位”的字样，他便知道那少年肯定是叶正之子，按理说见到故人之子，他应该高兴，可是在看了韩二爷对叶闲的态度，他便心中满是忐忑。&1t;/p>

        他和叶正同时离乡从军，可是四年后，他还活着，并且成了校尉，可叶正却埋骨他乡。这并不怪他，但他还是感到内疚以及害怕，因为他深知韩家强大，只要叶闲对他哪怕有一丝不满，他相信韩家绝对不会给他任何活着的机会，是的，他从大大小小数十战中活了下来，比起已经死去的袍泽，但他未必能在叶闲此刻一个轻微的不满的眼神中活下来。幸好，叶闲此刻看他的眼神只是有些疑惑，仿佛在努力回想他是谁。&1t;/p>

        确实，叶闲此刻有些疑惑，他虽然觉得眼前之人有点眼熟，但他真的想不起此人是谁。他的父亲在家时本来就为人方正，不善交际，基本没有什么朋友。但他还是礼貌的对赵二拱手回礼。&1t;/p>

        赵二自那日认出叶闲之后，也是犹豫很久，直到昨日回到城中，他才鼓足勇气来见叶闲，他只说自己和叶正来自一个地方所以前来祭奠叶正，韩家下人禀报叶闲之后，不一会便有下人将他带到此间，这里还是叶闲以前住过的地方，只是将此间院子正屋改成灵堂，本来叶闲是想着自己扶灵回乡，但却不过韩进江挽留，这才打算在此停灵三日，然后由韩家派人和他一起返乡。&1t;/p>

        大秦最重传承，所以很重孝道，叶闲虽能自己雇车，但现在路上颇不平静，他又不可能将父亲尸骨装进储物袋带回，变却之不恭答应下来。有余韩家对他态度热情，这两日多有前来祭拜的，但除了韩家几人，其余他都推却了，可是赵二言说和他同镇，他便不得不见。&1t;/p>

        赵二虽说识字不多，但他能自数次大战之中活下来，自是心思灵敏之辈，他虽怕叶闲对他不满，但是这也是他的一个机会，他便硬着头皮前来。这时赵二见叶闲表情，便知这少年虽对他没什么印象，但也没有什么不满。这才心下大安，他先恭敬的祭奠一番，这才回对叶闲道：“我是住在城南的赵二，想来叶公子对我也不是熟悉，这次应征来，我本遇叶大夫一同前来的，只是后面所属不同。”&1t;/p>

        叶闲这才恍然。他乡遇故人，叶闲心中也是高兴，他先请了赵二就坐，这才道：“不知道赵叔竟是同乡，在下多有失礼。”&1t;/p>

        赵二连忙摆手，“叶公子客气，客气。我三年前受伤，要不是叶大夫救治，怕早就丢了性命。前次大战，我侥幸活命，事后托人打听，才知叶大夫那一支军队以全军覆没，我便托人南下的商人带信，不想叶公子竟亲自寻来。只是...”&1t;/p>

        叶闲听得给家里带信的竟是这赵二，忙起身行礼，道：“赵叔恩德，在下感激不尽。”又见赵二吞吞吐吐，便又道：“赵叔，你我同乡，有话不妨直言。”&1t;/p>

        赵二这才道：“我听叶大夫说起过公子，但不知公子远行，家中可有人照料？”&1t;/p>

        叶闲听赵二问及家中，想起母亲，心中不由一暗，他黯然道：“听闻家父噩耗，我母亲禁受不住，也已撒手人寰。”&1t;/p>

        “啊！”赵二不由惊呼，他此刻恨不得抽自己嘴巴，他本想提及家中也算是对叶闲的关心，却不想叶闲之母却以离世，更何况还是因为他带回的消息，不由心中一惊，“这叶闲不会因为此时记恨我吧。”一时赵二脸上竟是愁苦。&1t;/p>

        叶闲还以为是这赵二悲他家中之事，反倒宽慰这赵二，“赵叔不必如此，生死无常，我如今找回父亲遗骨，待回去与母亲合葬，也算是告慰母亲在天之灵。”&1t;/p>

        赵二闻言，心中不由一松。这也是弱者的悲哀，如果不是叶闲如今今非昔比，等到赵二回乡时，虽也可能会念及旧情对叶闲照顾一二，却绝不会觉得他欠叶闲什么，反而会理所当然的认为叶闲该感念他送信之情。只是如今叶闲的韩家礼遇，他便不由胡思乱想，这可谓真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着实可笑。当然反过来叶闲要是没有今日际遇，他虽然也不会迁怒赵二，还是会心存感激，但绝不会做到如今的风淡云轻。&1t;/p>

        等到赵二离开，走出府主大门，这才长出一口气。他正想骑马回军营，却见大门处一个下人急急喊道：“赵校尉，留步。”&1t;/p>

        赵二见是韩家下人，当下不敢怠慢，连忙停步见礼道：“这位小哥，喊在下有何事？”&1t;/p>

        那下人呵呵笑道：“是府主叫你去。”&1t;/p>

        “府主叫我。”赵二心中一跳，他左右扫了一眼，靠近这侍者，先是从怀中拿出几两银子，快塞到侍者手中，轻声问道：“小哥，不知府主找我有何事？”&1t;/p>

        这下人来时就得了吩咐，要对这赵二客气一点，这时又得了好处，心情也是大好，他不动声色的接过银子，用手一掂，笑眯眯的道：“府主之事，我哪里知晓，但府主吩咐我是心情很好。”&1t;/p>

        赵二大喜，知道怕是会有好处，他一边跟着侍者往院中走去，一边呵呵笑道：“多谢小哥。”&1t;/p>

        两人走了片刻，到韩进江书房门前，那侍者先示意赵二停下，才整整衣衫，轻扣房门，“府主，赵校尉带到。”&1t;/p>

        “叫他进来。”屋内传出韩进江的声音。&1t;/p>

        那侍者轻轻推开房门，等赵二走进去，这才关好门退了下去。&1t;/p>

        赵二还是第一次进韩进江的书房，他蹑手蹑脚的不敢乱看，便直直走到书桌前，跪下行礼，“小人赵二叩见府主。”&1t;/p>

        “起来吧。”韩进江端坐在书桌后，他见赵二站起身来，却低着头不敢乱动，便呵呵笑道：“你就说赵二？”&1t;/p>

        “正是小人。”&1t;/p>

        “你与叶正是同乡？”&1t;/p>

        “是。”&1t;/p>

        “你今日见过叶闲？”&1t;/p>

        “是，因为小人和叶大夫是同乡，而且叶大夫曾救过小人性命，所以小人前去祭拜。”赵二小意回道。说完赵二抬头看向韩进江，见韩进江欲言又止，他连忙又回道：“叶大夫战死的消息，也是去年小人托人带去的，所以叶公子又留我说了会话。”&1t;/p>

        “哦。”韩进江很满意赵二的知趣，当下便又道，“我如今交给你一个差事，你可愿去？”&1t;/p>

        赵二大喜，忙又跪下道：“府主栽培，小人愿肝脑涂地。”&1t;/p>

        “好，你且记着，叶闲与我韩家颇有渊源，所以我打算任你为宕城守备，负责宕城所有军务。但同时，叶闲扶灵回乡，以后必不会长待，所以等他走后，他父母坟茔就要你四时照看。”&1t;/p>

        赵二心中狂喜不已，宕城守备，没想到他会有如此际遇，赵二又叩道：“府主安排，小人定会不折不扣的执行下去。”说完他抬头看向韩进江，见韩进江脸色平静，他稍一沉吟，忙又道：“府主对叶公子之情，小人回去定会向叶公子说明。”&1t;/p>

        韩进江见这小子如此之情知趣，便呵呵笑道：“你回去检点宕城附近军士，后日一并护送叶闲回乡吧。”&1t;/p>

        “谢府主栽培，小人告退。”赵二恭恭敬敬的退至门口，才开门离去。&1t;/p>

        小镇还是那个小镇，但是人却已非当时之人。叶闲站在故居门前，望着里面杂草丛生，仿佛又看见父亲坐在院子中读书，母亲坐在房檐下缝补衣衫。良久，叶闲才叹口气，这家已经没了，父母都不在了，回与不回又有何区别。&1t;/p>

        他四下一看，见周围邻居都在偷偷张望，又有赵二带领的千余军士，又见天色尚早，便对赵二道：“赵叔，你且差人找些吃食送给众乡邻，再调拨一些军士，我想叫父母早些团聚，这里就不呆了，直接去安葬吧。”说完又拿出些银子递向赵二。&1t;/p>

        赵二哪里敢接，叶闲虽在路上将韩进江嘱咐之事都说与叶闲，叶闲离开时韩进江又赠与大量银钱，虽知道这样欠韩家人情就更多了，但韩进江考虑周全，他无法拒绝，便也只能记在心里。这时见赵二不敢接他银钱，想着赵二得了如此天大好处，也就不再勉强。&1t;/p>

        赵二一边吩咐几个军士去采购吃食，一边带领余下之人随叶闲前去，不一会，便来到叶闲母亲墓前。一年过去，他母亲坟头已长满杂草，叶闲不由黯然神伤。这赵二却也知情知趣，知道此时不宜打扰，他便吩咐军士合力将叶闲父亲棺椁抬下马车。&1t;/p>

        等赵二与众将士将他父亲棺椁抬下，叶闲才回过神来，等到众人将他母亲坟墓起开，叶闲便自己动手，又将母亲尸骨收敛，和父亲遗骨一同放入韩进江派人打造的这口上等棺木，等做完这些，赵二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叶公子，是就地下葬，还是令择良穴？”&1t;/p>

        叶闲略一沉吟，便说道，“武州多有战乱，盗墓贼众多，我打算将父母棺椁移往他处。”&1t;/p>

        赵二自不敢多言，便要吩咐军士合力来抬，却不想叶闲拦住众人，道：“不劳众位，我自己来抬就是。”&1t;/p>

        众人一愣，这棺椁怎么说也有四五百斤，三五个汉字都感觉吃力，一个人抬？&1t;/p>

        众人还在愣，却见叶闲轻抚棺木底部，双臂使力，这数百斤的棺木竟被叶闲轻轻抬起，仿佛不费吹灰之力。众人无不骇然。&1t;/p>

        叶闲虽知道自己巨力惊人，但是考虑到以后他离开，还要赵二四十祭奠，适当的使些本事，也算是给与他们威慑。他虽只有练气一层，但双臂之力也有数百斤，只是小半天功夫，叶闲带着众人已到一片山坳处。叶闲双手托着棺椁，四下打量，很快便看准一地，他将棺木放在一处平地，也已有些微微气喘，他先是拱手给一众军士行了个礼，骇得众人连忙回礼不止，他这才道：“赵叔，家父家母下葬之事，我自会自己动手，只是这一路行来多亏众位相护，在下感激不尽。”&1t;/p>

        “叶公子客气，这是我等应该之事。”众人七嘴八舌说道。&1t;/p>

        叶闲摆摆手，制止众人再说，他看向赵二，郑重道：“我要在此守孝三年，三年后就要远行，到时就劳烦赵叔四时前来祭奠，也先在此拜托赵叔。”&1t;/p>

        赵二慌忙道：“我定会遵照叶公子吩咐。”&1t;/p>

        等众人离去，叶闲才开始动手挖掘坟墓，他拿出绿凰剑，待到天黑时便已在山崖上挖出个十几米深的山洞，他将棺椁移入山洞，又找些数百斤的巨石将山洞堵了。再在洞口崖壁上施展土属性术法，很快洞口表面便于山石一致，叶闲在山石上做上记号，怕被人现端倪，导致父母坟墓有失，他又在旁边空地做了一座假墓，这才开始动手在左近挖出一间石室，以备自己使用。&1t;/p>

        等一切做好，叶闲便收拾心情，开始又一次修炼。&1t;/p>

        叶闲自修炼一来，除了刚开始，后面都是赶路，这将近半年，修为进步不大，这时他决定守墓三年，便可以好好安心修炼。自见识了葛布以后，他也知道修真界恐怕也不会太平，以他练气一层的修为，前去落霞谷怕是力有不逮，他便打定主意要修炼到第三层再行出。&1t;/p>

        自此叶闲便开始修炼起来，他一边修炼功法，一边学习术法，同时开始参悟葛布处所得的阵法，一天连轴转，倒也充实。&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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