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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五章 冬猎


郊外的寒风愈发瑟瑟,宽敞的牛皮大帐搭起,四脚都生起银丝霜炭的暖炉。

        木昭仪拿火钳子拨拉着壁炉内的炉火,又殷勤往仁寿皇帝的手炉里重新添了炭,再替他将靠在背后的明黄缂丝金蟒纹大迎枕正了正,这才恬柔地坐在帝王身畔,眉眼弯弯地娇笑着将帝王手中的线书抽出,再关切地问道:“陛下已然坐了大半个时辰,臣妾这便铺床服侍您就寝可好?”

        霜炭里焙着松枝与桔皮,都是仁寿皇帝喜欢的味道,此刻嗅起来越发提神。仁寿皇帝耳听着牛皮大帐外阵阵寒风呼啸而过,温和地冲木昭仪摇摇头道:“朕还想再坐一坐,许久没有听你弹琴,这会儿为朕奏上一曲吧。”

        木昭仪晓得帝王心事重重,只是牵涉以国事便不敢开口。她恭顺地应了,先拿兑了玫瑰汁子的花水净过手,再焚上一炉素香,这才在琴台前头坐下,轻轻调正了琴弦。

        琴声琮琮,木昭仪的手指如蝴蝶翻飞,娴熟而又灵动。她奏的是往日仁寿皇帝极喜欢听的《渔舟唱晚》,听着熟悉的琴音缓缓响起,仁寿皇帝的心境有些平复。琴声只做了背景,香炉间檀香的气息又是袅袅消散,静谧而又安稳,帝王的思绪在这一刻百转千回,终于落到了实处。

        一曲终了,仁寿皇帝赞许地对木昭仪点点头,温声吩咐她道:“你悄悄去传今次伴驾的内阁两位大人来见,朕有些话要交代他们。”

        木昭仪依言立起身来,却又有些不情愿地说道:“陛下您今早又多咳了两声,不能太过操劳。臣妾多一句口,明日再传两位大人可使得?”

        仁寿皇帝轻轻拍着她的手道:“你放心,朕自己的身子自己晓得。叫他们来不过说几句话的功夫,说完了朕立刻便去歇着。”

        木昭仪无法,只得披了白狐裘的披风出去传人。前几年张阁老致仕,内阁里一直没有补人,如今便是这辛阁老与杜阁老一任首辅、一任次辅,担起内阁的大任。今次随王伴驾,两位阁老亦是勤勉国事,不愿稍稍懈怠。

        闻得仁寿皇帝深夜相召,两位阁老赶紧肃整衣冠随着木昭仪往大帐去。虽说木昭仪不想惊动旁人,奈何整个营地不过巴掌大的地方,各人的帐篷亦是相连,两位阁老出行还是被此次随行之人早早收入眼中。

        何子岑兄弟不过是添了些诧异,两人猜测只怕与何子岕有关。何子岕却是做贼心虚,比旁人先怯了几分,想着此次在仁寿皇帝眼皮子底下更要处处小心。

        两位阁老来来去去不过一柱香的功夫,何子芥躲在自己的帐篷后头,借着营地间燃起的篝火端详两位阁老的面庞,到是波澜不惊,不觉又暗暗松了口气。

        今次这兄弟三人全都料错,仁寿皇帝传了两位阁老却与何子芥无关。

        清晨时仁寿皇帝在大帐中升座,便就命辛阁老宣布了昨夜的决定。原来帝王身心疲惫,感觉精神大不如前,不愿再留恋金銮殿上那把龙椅,要在明年择个吉日禅位给太子何子岑。

        对于这样的决定,何子岑虽有些意外,到也大感欣慰。

        前世里仁寿皇帝虽还有三两年寿命,可是最后心力交瘁,独自背负着何子岩这块心病撒手人寰,给他留下一个烂摊子难以收拾。今生这局面已然扭转,何子岩与姓钱的阴谋早早粉碎,仁寿皇帝虽受打击却不至致命。

        若能早早将养,少些殚精竭虑的谋算,仁寿皇帝要活得比前世长寿更是大有可能。况且心病还须心药,待转过年来东宫里添了麟儿、何子岱再娶了齐王妃、何子岚风风光光下嫁,好事儿一桩连着一桩,仁寿皇帝心里的郁结必定缓解,往好里去想,寿终正寝也不是什么难事。

        此次随行的几位大臣都是仁寿皇帝朝中肱骨,帝王身子大不如前,实则每个人都存在心里。各人与辛、杜两位阁老的意见其实基本一致,都赞成仁寿皇帝这项决定。如今圣旨一宣,事情便落到实处,但等着回京之后由钦天临选下好日子,再行昭告天下。

        出得大帐,何子岕随同众人一起向何子岑恭贺,自觉脸上的肌肉都笑得抽了筋,心里却是恨意森森,说不清是恨大帐里的君王多一些,还是要恨这即将成为下任君王的兄长更多一些。

        一个人疯狂在了极致,想法更加偏激。何子岕闷坐在自己帐中,一时恼怒仁寿皇帝打小便将自己划入边缘地带,让自己未曾享有该享的福份;一时又怨恨生母不该将自己姐弟带到这个世上受苦。

        这么一转念,何子岕却又想起何子岚已经与陶雨浓有了婚约,算起来竟成了陶灼华的弟媳。未来皇帝的亲妹妹、未来皇后的弟媳,再加上未来波斯王的亲弟媳,这三重身份加在一起,早便水涨船高,再不是往日长平宫里唯唯诺诺的小姑娘,与自己再也没有同病相怜的那层惺惺相惜。

        何子岕心底投下大片的阴影,觉得仿佛全世界都背叛了自己。他怒意迭起,再也遏制不住自己的疯狂,只觉得仁寿皇帝也好,何子岑兄弟也好,甚至连同亲姐姐何子岚也好,都与自己是冤家对头,哪一个也不该留。

        长夜漫漫,何子岕辗转反侧,始终无法睡去。他霍然坐起身来,就着掀起的窗帘眼望外头黑沉沉的夜空露出丝狞笑。

        路一步一步走到如今,早便不能回头,他也不想回头。一样的儿子两样的对待,既是老的无情,也别怪他这身为儿子的无义。

        翌日清晨,朝霞吐艳含丹之际,营地上的号角便又吹响。

        仁寿皇帝卸下一身包袱,此刻心情比往昔舒畅,也有兴致带着木昭仪几个坐在帐中瞧着外头何子岑等人狩猎。

        此刻天际晴朗,一轮红日喷薄,天际万象更新。仁寿皇帝听着远远回营的号角吹起,晓得今日这场狩猎暂时落下帷幕。他心情激荡,信步走出大帐,眺望着几队人打马归营,脸上露出欣然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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