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节 汇聚成河

马麦亚城以西三十里外，一处荒凉之地，段琅已经是第三次来到此处。这里没有高山丛林，周边非常开阔。但是这片荒凉之地，却有一条不足两丈宽的小河，可以满足人马水源的需求。

        大飞的回归，让段琅的心情不像是前些日子这么压抑。飞奔了一日的大飞，带回两个重要的消息。一个是陈七带着战车营兄弟，依然保持完整没有战损。第二个就是找到了张如明，那家伙更是得意的给段琅回复了一封信件，上面只有一句话：“老子好着呢，弩车完整，勿念。”

        段琅眼眶中闪烁着激动的滢光，“妈个蛋，还勿念？这些天老子做梦都在担心这死胖子。他倒好，就他妈一句勿念，连个问候都没有。”

        澹台明月也是暗暗松了口气，欣慰的说道，“琅，虽然战车已毁，至少兄弟们还在。马上让陈七所部向张大哥方位靠拢，他们联合在一起，八千人马也不可小觑，至少可保张大哥安全。目前我军没有固定之所，告诉他们暂时不必来寻。至于什么时候来，让他们等候命令。那二百辆弩车可是咱们的秘密武器，早晚要让龙牧尝到它们的厉害。”

        段琅放下张如明那张歪歪斜斜的纸条，眉目之间再次爬上了愁云，“可惜，阿龙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以大飞搜寻的能力，小剑山周边三十里内都逃不过它的眼睛。只要身穿我大历国的战甲，大飞都会发现，难道阿龙他们~？”

        澹台明月轻声劝道，“琅，死亡是战争的必然结果。有些事情，我们应该有个心理准备。不但是周龙，即便是我澹台明月，或许也有战损的那一天。要想赢得战争，就要冷静下来寻找反击的机会。这些日子咱们还没摸清这第二军团的真实情况，现在陈七所部完整，咱们也该计划着实施反击了。只有赢得这场战争，兄弟们的鲜血才不算是白流。”

        澹台明月劝慰着段琅，有时候也要接受残酷的现实。周龙所部这么多天没有消息，在战争规则之中，澹台明月已经不抱有什么希望。战争是残酷无情的，既然踏进了战争丛林，就要接受它的规则。

        段琅抚摸着大飞，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也知道周龙活下来的希望渺茫。趁着夜色还未降临，段琅赶紧给陈七与张如明回复了指令，让陈七去张如明所在位置集结待命。段琅没有让大飞继续搜寻周龙所部，现在他们大军，也需要大飞在空中执行勘察任务。毕竟经历了这么多天，周武所部人困马乏，被敌军追着跑的滋味可不好受。如今有了大飞，情况完全可以扭转过来，甚至可以提前布局，杀对方一个出其不意。

        澹台明月在军中巡视了一番，告诫周武加派斥候，不得有任何懈怠。这些天他们倒是抓了不少活口，但这些活口无一是第二军团之人。陆慕非常谨慎，摩罗大军负责追赶，陆慕则是根据接到的消息，绕到前方进行堵截。只是澹台明月根本不让大军按照正常路线行走，好几次陆慕都布好了口袋，居然让段琅所部神奇的折道而行绕了过去。

        马麦亚城左侧十几里之外，陆慕大营安札在此。原本陆慕可以进驻马麦亚城，毕竟段琅的行踪是绕着城池在周边躲避，陆慕的大军驻扎城池最为适当。一旦收到消息，可以用最短的距离实施堵截。但是精明的陆慕，还不想让自己这支兵马过早的泄露出去。进驻之后，马麦亚城的百姓很快就会发现，他们这支所谓的第二军团，根本不是摩罗国人。为了避免这种尴尬和泄露，陆慕干脆放弃进城，只是在城池周边驻扎。

        西越兵马营帐之内，陆慕看着摩罗探报刚送来的消息。看完之后，陆慕的目光看向了账内挂着的行军图。

        满战问道，“都督大人，段琅所部目前在马麦亚城西侧移动，咱们是否连夜拉过去，堵住对方？”

        陆慕没有马上回答，看了一会儿，这才说道，“满战将军，你说这段琅围着城池周边游走，他到底有什么意图？”

        满战尴尬的嘿嘿一笑，“都督大人，连您都猜测不出，我就更不行了。”

        “根据摩罗国所探知的消息，北明目前没有集结兵马的迹象，更没有收到大历国兵马进入北明的消息。这段琅，到底是在等什么？”陆慕疑惑的皱起了眉头。

        按照陆慕的分析，段琅兵败之后应该迅速撤离才对。真要是段琅向于都城方向撤离，陆慕可以联合摩罗兵马一路追杀，并且调集查尔钦克所部提前堵住前路，让段琅彻底陷入他们的包围之中。但是现在，段琅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就在城池周边打游击，让陆慕也有些迷茫。

        “都督大人，段琅那厮，不会是等着与上官玄悟汇合吧。”满战忽然提醒了一句。

        陆慕摇了摇头，“这件事我也想过，但这段琅与澹台明月绝非鲁莽之辈，应该不会因小失大。为了区区一个有名无实的天师，大历国的帝君帝后就敢如此冒险，这也太有情有意了吧。更何况，只要段琅与澹台明月逃离出摩罗，他们完全可以通过使臣，逼迫摩罗国主放回上官玄悟。要知道只要段琅活着离开，这对摩罗国来说才是最大的威胁。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不管是北明还是段琅，都没有拿出真正的家底与摩罗硬拼。所以，只要段琅活着，武波尔汗只能答应他的条件。”

        “那~他们还等什么，难不成还想着实施反击？”满战挠了挠头。

        陆慕眼神一亮，“不错，我也是觉得他们在等待机会实施反击。以我对段琅和澹台明月的了解，这两人都是心高气傲之人。这种失败的结果，估计他们很难接受。在世人眼里段琅是高高在上的皇者，但在我眼里，这家伙更像是一头山林中寻找猎物的饿狼。被饿狼盯上的猎物，它是不会轻易放弃。更何况那澹台明月自成名之后罕有败绩，相信她也不愿意就这么离开摩罗。”

        满战哼了一声，“区区两万多兵马还想反转，他们这是自寻死路。”

        陆慕摇了摇头，“切不可大意，段琅这小子在训练兵马上确实有一套。那周龙所部如果不是大意之下进入咱们的埋伏，硬拼起来恐怕我西越六万兵马都不一定能够吃得下。要知道在墨兰城大战之中，周龙带着八千勇士，就能抵挡住陌坤几万大军的援助。目前段琅身边是周龙之弟周武的兵马，墨兰城之战咱们对周武不怎么熟悉。但是从周武所部能够灭掉霍亥大军，足以证明此人的厉害，应该不亚于大历国第一悍将周龙。更何况，段琅身边还有历都十八斩，这些人当年在韩平子三十万大军之中进出自由，实乃世上罕见。”

        满战不由得点了点头，虽然他对周武不怎么了解，但是历都城十八斩的威名，满战也是由衷的敬佩。即便是敌者，能够在几十万大军之中杀进杀出，这样的本事满战自愧不如。

        “都督大人，即便段琅想寻找机会反击，但这样追逐下去，总会把他们拖垮。”

        陆慕点头说道，“嗯，连续的追击加上粮草的匮乏，段琅应该是快坚持不住了。但是龙牧那边，恐怕也要坚持不住了。今日龙牧送来的战报，言语之中就对我军有些不满。他的意思是由我部接替主力追击，摩罗大军负责策应。”

        满战怒道，“荒谬，这家伙还真把咱们当成摩罗人了。老子替摩罗出兵打仗，这帮家伙居然连粮草都算计，真他妈不知好歹。要不是咱们灭了周龙所部，他龙牧现在还缩在马麦亚城当乌龟呢。”

        陆慕笑了笑，他当然不会像满战那样责怪龙牧。这场战役对于陆慕来说，虽然开战的地点是摩罗，但真实的战争意图却是关乎西越的生存。别说是给一半粮草，就算一点都不供给，陆慕照样得来。

        陆慕沉思了一下，说道，“既然猜测段琅是想找回颜面，那就给他创造一个机会。龙牧的八万大军集结在一起追杀段琅，他们当然不敢应战。但如果八万大军分成两部，相信段琅会有这个底气正面击杀。”

        满战一怔，“都督大人的意思，是让摩罗将士消耗段琅的人马？恐怕那龙牧，不会答应这么做。”

        “不，不是让他们真正的对抗，只是用以引诱。到时候，主力开战的，是咱们西越大军。本都督很想看看段琅失败之前看到本都督的真实面孔，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表情。”陆慕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他仿佛看到段琅与澹台明月震愕与懊恼的样子。

        陆慕当即给龙牧写了封书信，命人连夜送往龙牧大营。这种重大的计划，陆慕知道靠书信肯定不行，必须请龙牧前来马麦亚城相商。哪怕给段琅留出一天的休整时间也无所谓，只要能够引诱对方上钩，陆慕相信这一次段琅绝对逃不掉。

        此时，距离马麦亚城百里之遥的石克茶城，一道道黑影翻越城墙摸向了城中的城防大营。这是周龙带着他们活下来的兄弟，夜袭石克茶城的城防答应。周龙袭击城防营的目的，是为了夺取兵器与战马。

        却说周龙当日被激流带着顺流而下，现在已经是深秋初冬季节，冰冷刺骨的河水，让所有人几乎麻木的只知道抓住马鬃。当周龙在一处弯道冲上浅滩之时，身边只聚集了几百人。周龙下令沿途搜寻，经过几日的寻找，终于聚集了三千一百多人。两万多人的人马，如今活下来的只有三千一百人，周龙悲愤之余，恨不能自尽谢罪。他觉得这场失利都是自己大意造成的，自己对不起手下的兄弟们。

        三千多人聚集，也算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但是战马经过了冰冷的河水之后，加上缺乏上好的草料补充能量，好多战马垮掉了。战马与民马不同，一旦关节肌肉出现问题，将无法用于战斗。兄弟们含着热泪，把这些挽救了自己生命的伴侣，流放到了草原之上。他们宁肯挨饿受冻，也不愿意杀掉这些战马果腹。

        周龙也很想早点返回马麦亚城寻找段琅，但是没有了战马不说，他们大多人更是没有了兵器。当日为了减少重量，能卸的都卸了，河水之中，大多数人手中的战枪也无奈的抛去了。缺少了兵器，别说他们遇到摩罗兵马，就算是遇到成群的猎人恐怕都得躲藏起来。

        周龙派人经过勘察，发现距离他们不远的石克茶城，有一支城防兵卫。周龙的三千兵马，手中还有几十把战刀。为了得到战马与兵器，周龙只能冒险夜袭石克茶城。好在这些兄弟经历了大漠历练，手中哪怕只有一块厉石，依然有着可怕的战斗力。

        夜深人静之中，石克茶城的城防兵卫，根本没想到会迎来一群死神。对方没有周龙想象的那么顽强，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结束了战斗。除了被杀死的摩罗兵卫，大多数人选择了投降。

        周龙没有斩杀他们，而是下令兄弟们穿上盔甲带上兵器，直接冲向了城内府衙。三千兄弟手中一旦拿上了兵器，即便遇上两万敌军他们也敢一拼。杀掉了府主，周龙与兄弟们大吃了一顿。这些天他们靠着野草与狩猎，天天处于半饥饿之中。如今进入了城池，总算是能好好的填饱自己的肚子。

        城内乱成了一团，不少百姓与没有杀掉的城防兵丁，连夜逃出了石克茶城。周龙没有理会这一切，他知道周边根本没有摩罗大军，也无需顾忌是不是会被包围。周龙下令兄弟们放宽心，就在府衙美美的休整一夜。

        次日一早，石克茶城变得空空荡荡，周龙带着三千兵马，身穿摩罗国制式战甲，带着威杀之气走出了城池。从战败到如今已经过去了十日，经过了十日的集结休整，他们终于要踏上返回之路。

        周龙打马在前，三千兄弟紧随其后。除了战马踏地的声音，三千兄弟每个人都紧绷着面孔目露凶光。他们身上燃烧着复仇的热血，周龙的脑海中，甚至闪现出徐大壮战死之前那拜托的眼神。兄弟们用自己的生命，阻挡了敌军的射杀。他们活下来了，但是每个人的身上，都背负了更大的责任。他们要用敌人的鲜血，来告慰那些死亡的兄弟。

        与此同时，陈七终于在山林中寻找的了张如明等人，但是张如明死活不同意执行段琅之命。按照他的说法，老子才是真正的主帅，凭什么只能躲藏在山里。有了兵马让张如明也有了底气，张如明不但执意要出山，还让兄弟们拿出他的帅旗高高挂起。张如明决定亲自带指挥这八千兄弟，去马麦亚城杀他一个痛快。

        周龙与陈七所部，都在向马麦亚城方向靠拢。他们犹如雨后的溪流，慢慢向大河之中汇聚。连段琅也没想到，张如明会私自抗令带人杀了过来。段琅更没想到，周龙居然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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