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障月伊始·踪迹
那女子身着玄色衣边描白飞鹰纹劲装，长发利落束起，容貌虽不见得是十分出色的，可那一对丹凤眼却装着千般万般的风情投在玉琅身上，让玉琅亦忍不住遐想——若是那女子再略施粉黛，便也是个让人惊艳的风情美人罢。
不过，想来这女子便是刚刚苍秋所说的影卫了。
出于礼貌，玉琅先同那女子打过招呼：“您便是同行的影卫罢？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那双带着几分泼辣的眸子在玉琅身上流转了一下，单膝跪下向玉琅行礼：“吾自见到主人那刻起，便是吾之新生，新生之人是无名之人，还请主人赐名。”
女子的表现全然出了玉琅的意料之外，她下意识抬眸向苍秋示意，当下这状况她该如何接是好。
苍秋向她微微颔首，以示默许。
“你先起来罢。”得到苍秋传过来的信号后，玉琅忙不迭地将女子扶起，自她到了玉真，她也渐渐不惯再有人无缘无故跪她了。
女子倒是起身了，只是仍低着眉眼，收着眼神中的泼辣，等着玉琅的示意。
玉琅略一沉思，才道：“既然你是天上的仙人派来的人物，那便唤作‘碧落’罢，有道是‘由来碧落银河畔，可要金风玉露时’。”
“是，碧落此后愿以性命作保，护好主子。”碧落向玉琅作揖行礼。
玉琅只是温柔一笑，拉过她已不再娇嫩的手，安慰道：“你喊我玉琅就好，这一路上，就当我们是彼此照应的，彼此之间也没有上级下属一说，你可明白？”
碧落眼中现出一丝犹豫，但还是领了玉琅的“命令”：“明白。”
不是愚忠，是个利落直爽的。
见玉琅笑得更是温柔了，苍秋自是满意于这个安排，暗暗给魏青阳递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魏青阳得意一笑，凑过去同玉琅搭话，问的却是与刚刚玉琅吟了诗有关：“琅琅你懂诗词？”
“还未出阁的时候识过字，也粗略看过一些诗词。”玉琅都是往谦了说，毕竟她看诗，也只是为在修炼之余打发些时间罢了。
“难怪古人道‘腹有诗书气自华’，今儿我算是在琅琅身上看到了。”
魏青阳抓着机会又是夸她，玉琅亦礼尚往来：“青阳君的嘴儿惯是像抹了蜜般的，甜得很。”
“哈哈哈，一些讨巧的小本事罢了，不足称道。”
说虽是这样说，可魏青阳心底却乐开了，也不知怎的，玉琅夸他，反倒让他觉得被七仙女轮番夸赞还要受用，许是，他也许久未收到来自这尘世之人的夸赞罢。
“别贫了，说说正事儿。”沉默许久的苍秋终于是开了口，怕他不制止魏青阳，魏青阳能拉着玉琅闲话贫一路。
想到正事儿还未细说，魏青阳也收住了，他讪讪一笑，给苍秋让了位置。
山脚下是一片竹林，竹林内有前人走过开拓出来的小路，三人在路侧寻到一稍稍空旷的位置，就地论事。
苍秋用竹枝在地上画着，画出地形轮廓与标注，指着其中一些标注说道：“东门玄英自从离开玉真后，在素山的背阴处为自己变造了长白宫，而他本人因需寻找新鲜的精元以供自己吸食，并不常住于宫殿内，而是四处走寻，他自素山一路向南，正在秦山与越山附近流连。”
听到“长白”二字，玉琅心中很难不起波澜，但此刻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她定神将注意放在苍秋的后话中。
“秦山与越山是两座相对的山体，各有一个小门派，这两个门派之间倒有些故事，据说……”苍秋顿了一顿，几不可见地勾唇一笑，抬眸扫了环视着的另三人，“是世仇。”
玉琅眉头一蹙，忙问苍秋：“苍仙，那东门玄英四处找寻的，可是寻常人的精元？”
“不。”苍秋摇头，“东门玄英既为魔煞，本应吸食那些邪神恶煞之精元，可这世上的邪神恶煞总归是有限的，东门玄英为在短期恢复力量，会使用魔力，使好人作邪、常人为恶，使颇有修为的生灵之间互相咬杀，他便坐收渔翁之利，一举吞食精元。”
毕竟那些有过修为亦或者天赋异禀之人的精元，可比那些邪神恶煞的纯净、效力也强多了，虽是作了恶，但只要他东门玄英出手够快，在精元变质之前吞食，便能得到其绝佳的效用。
“这也是为何东门玄英作恶会影响至天界的原因，这世间的生灵死后都须得入轮回，可这精元缺失，便难以再入轮回之道，只能化作一丝幽魂，飘荡在世间，最终结局便是魂飞魄散，更何况，世间还有诸多生灵是具备得道成仙之体质的，东门玄英这般作恶，更断了他们的成仙之路，天界自然也就仙位空缺。”
玉琅曾想过数种他作恶的方式，却从未想过他可以这样恶人做到底，连半点儿良知都未给自己留下。
玉琅也已说服自己接受玉綦已然是恶人的现实，而当惨白的事实揭露在她耳边，她也不禁心头一颤。
他这般作恶，简直不可饶恕！
她轻吸一口清气，使自己定神下来，接着问出心中疑虑：“那天界仙位空缺，为何不从像我们这样的半仙门派拨人暂补空缺？”
她知道这般问多少有点不知好歹的意味，但近日玉真并无人事变动，才让她更觉疑虑。
魏青阳先是看了苍秋一眼，帮苍秋接了这个疑问：“这般过于小题大做了，半仙门派的弟子多是精心培养，真正点化成仙后多是五品之上的仙官或是高阶仙官的弟子，而天界仙位轮替的规矩是，品阶越高的仙官变动周期越长，因而在半仙门派里，人事变动并不是寻常事。”
说起正事儿来，魏青阳倒是少见的浮现出几分严肃的神色。
难怪她玉琅来玉真七年余，也只是听过一两次同门的师兄师姐被点化成仙的事儿。
魏青阳接着又补充：“那些寻常的世间生灵，被点化成仙后多是低阶仙官，低阶官位变动频繁，自是需要大批候补的。”
玉琅的思绪也通透了不少，只是想起苍秋开始所言，她不禁心中一寒：“那这般说来，东门玄英近日流连于秦山和越山，不会是意欲挑起两对立门派之争端，以便吞食其精元吧？”
脑子倒是个灵活的。
苍秋扫了玉琅一眼，不作否定或是肯定，只是道：“我们只能窥探东门玄英当下之踪迹，却窥不到他心中所想，当下方向，也只能随着东门玄英的踪迹，去与他碰一碰面了。”
覆没地上的痕迹，折断竹枝，苍秋起身了。
在远处叼着竹枝叶子望风的碧落见三人是一副议完事儿的状态，便也将叶子啐掉，跟了上去。
站在两人之外的魏青阳见碧落跟了上来，又看玉琅有苍秋护着，便稍稍退了些，同碧落搭起话来。
临行前，苍秋拿出师父那日交予他的第三面星斗面，递给玉琅。
“此镜为星斗面，是下凡那日我师父赐予我们的，现将另一面交予你，此镜可窥知天地四方之事，还有伏妖镇魔之效，照在寻常妖魔身上，轻易便能使其现出原形。”
从苍秋手中接过星斗面，尺长的镜子散出几缕虚浮的青光，将星斗面整个拢住，不过瞬时，青光散去，落在玉琅手中的，是一块狻猊兽背纹玉佩。
玉琅将玉佩翻过来，玉佩通透纯粹、正面细腻光洁，拿着一照，倒像真的能倒映出些模糊的轮廓来。
将玉佩佩好，玉琅不忘道谢：“有劳苍仙，替我谢过上生星君了。”
苍秋只是微一颔首，以示回应。
顺着羊肠小道拐出竹林的四人，一路向北，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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