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111
他的表情没多少变化, 不管未来究竟如何，眼下还是要先将这两个小姑娘安顿好。
首先是要买两身像样衣服——他和伊地知的身上都有伤，这份工作只能由夏油杰代劳, 年轻的咒术师钻进服装店对着衣架稍微打量了一下，很快就拎出来两条尺寸合适的连衣裙。
“款式还不一样？”
远山湊伸着脖子看了看，显得很好奇：“我还以为双胞胎都会穿那种一模一样的衣服。”
“有些父母会这么做啦。”
他说：“但是我看这两个孩子性格不太一样，说不定对服装也有自己的偏好。”
话音刚落, 两个小姑娘就一左一右地选择了自己喜欢的款式。
远山湊非常震惊：“你是独生子吧？怎么感觉就像是家里有好多个小孩子所以很擅长照顾小辈……”
伊地知见缝插针地吐槽：“大概是因为要照顾五条前辈吧。”
夏油杰：“……”
他居然真的没办法反驳这句话。
而且这种感觉十分微妙——为这两个孩子挑选衣服, 照顾和安慰她们, 这样的事情自己似乎已经做过了无数次，格外熟稔又自然。
倘若是以前遇到这种情况，夏油杰或许会认为自己天生就性格敏感擅长照顾人, 可如今已经知道了时间机器的存在和世界线的变更，他可能不去猜想自己是否已经经历过这样的选择。
——假设时间是一条河流。
而人不可能踏入同一条河流。
再这样想下去就要陷入哲学领域的思辨了，夏油杰摇了摇头, 打断了自己的思绪。至于科学的那一侧，无论是克尔的黑洞还是时间机器理论他都完全弄不明白, 同样也只能暂且作罢。
除此之外，还有更重要的问题。
夏油杰看着远山湊的手臂，用谴责的语气说道：“……虽然我能理解前辈有自己的理由, 但也请稍微爱惜一点自己吧？”
“毕竟我是非术师嘛，做到这种程度来对付咒灵就已经是极限了——”
远山湊试图蒙混过关，他的咒术师和非术师身份唯独在这个时候切换得相当丝滑。
“上次可以叫硝子过来, 这一次明明也能带上合适的咒术师，不然的话花钱叫冥小姐跟着也可以——有这么多的办法, 却一定要一个人去。”
夏油杰皱着眉头：“如果我不能去的话, 至少也应该有一个更可靠的人跟在前辈的身边。”
不太可靠的伊地知：“……”
其实因为本能怀疑大部分咒术师而不愿意牵扯太多人的远山湊：“……”
“下次一定。”
他表情诚恳地点头：“不会再有这种情况了。”
干脆还是报个班去学一下近身搏斗吧……
由于带着两个没有确定身份的孩子, 他们连新干线的车票都买不成，还是只能自驾回东京。夏油杰是搭乘新干线过来的，此时回去也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是一起坐车，要么就仍旧买车票原路返回。能够和前辈多相处一段时间，他自然会选择前者，只不过现在他们仍旧面临最初的问题——
“你会开车吗？”
远山湊问：“之前那个路是我和伊地知一起开的。”
夏油杰：“……”
他不会，但比起让这两个人随便乱来，还不如让他临时学着试试看。
反正有咒灵操术从旁辅助，总不至于出什么车祸——咒灵在此时此刻能够起到多种作用，比如缓冲、导向、拉车和紧急刹车装置。
于是在紧急学习了挂档刹车离合以及一系列基础交通知识以后，这辆命途多舛的轿车重新晃晃悠悠地开了起来。
“对，右转让直行，如果周围有这个标记的话就不能调头——”
远山湊则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指挥，伊地知和两个小女孩一起挤在后排，有些心惊胆战地环顾着自己周围的场面——好几只咒灵或飞或跑环绕在车的周围，前方开道后面围堵，仿佛这辆车是在被一群怪兽拉着朝前跑。
远山湊的眼中只是普通开车，而在咒术师们的眼里，这属实是种大场面。
就连菜菜子和美美子都忘了害怕，趴在车窗边上瞪大了眼睛看着窗外的景色——那种别人看不见的怪物能像现在这样老老实实的听从他们的差使，这样的场景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
有惊无险地将车开往东京，后半程的时候车里剩下的几个人都已经七扭八歪地倒着睡着，精神压力高度紧绷的工作终于结束，伊地知向后靠在座椅上，菜菜子和美美子一左一右枕在他的胳膊上，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远山湊也眼皮打架，但责任心让他无法睡着，主要是因为夏游杰没考过驾照，担心他因为交通规则的缘故被警察抓住——然后发现司机竟然未成年，麻烦可就大了。
夏油杰看着他连番打呵欠，忍不住提醒：“留我一个人开车没问题，前辈还是先睡一觉吧。”
“你也上了半天的课又坐新干线赶过来吧？算算时间也没好好休息。”
“我在车上睡过了。”
“真的？”
“……”
负责开车的咒术师叹了口气：“既然知道会这样的话，前辈就别总是这样冒险啊。”
“就像是游戏队伍一样嘛。”
远山湊给自己开脱：“一支团队里有t，奶，辅助，dps，我的定位就是这样，比起冈部他们几个，也确实更适合这方面的事——”
“‘适合’和‘几次三番面对危险’是两回事。”
夏油杰坚持说道。
“咒术师有祓除咒灵的力量，可拥有这种力量也没必要一定去面对危险。”
远山湊声音平静：“和你现在说的情况完全一致。”
咣当一声，汽车没减速跳上减速带，后轮离地颠簸了一下，让后座上睁开了三双惊疑不定的眼睛。
“……出车祸了？！”
伊地知第一个清醒过来，伸着脖子看了看四周，发现汽车刚刚离开一个减速带之后心下了然，又安抚着两个女孩继续补瞌睡。
夏油杰没说话，车又平稳地向前开了一会儿，他才开口：“……前辈原来想过这些事啊，明明几千年来世界都是这样向前运作的。”
千年来一直如此，不代表这样的行为正确。由于一个契机，远山湊现在既是咒术师又是非术师，从而也能够更方便地从两边视角来看待当前的环境——而只要略微一思考就能明白，这个世界有着难以修正的糟糕之处。
“千年之前遗留下来的规则现在本身也已经所剩无几了。”
远山湊说：“农业实用的现代机器，全新的通信设备，不断变化的世界格局，能够改变规则的机会有很多。”
“你知道吗？我前段时间和铃羽交流过关于科学咒具的事，她说未来的我们做出了一种安放在公共场合用于吸收逸散咒力的东西。既然非术师无法自如控制自身生成的咒力，那么就在人群聚集的场所制作出一些能够将咒力吸收干净的东西，像是全自动的扫地机器人一样……啊，你还不知道扫地机器人是什么吧？目前是依靠超声波和随机碰撞感应来检测周围环境的，这种原理和我们的咒灵检测机器类似……据说这种东西再过几年也能够广泛民用化了。”
他确实没有听说过。
扫地机器人，安卓系统，咒力吸收装置……未来明明将会倒向毁灭，却在走向毁灭的过程当中产生了这么多让人想要期待的东西。
……而最令他期待的那一种和前辈息息相关。
“像是现在我用的这种咒力手炮，在使用者是非术师的情况下，也会自动不断吸收使用者的咒力，虽然因为太过微弱而不容易被看出来……不过如果是五条君在的话应该能察觉到吧。量产化应该还比较麻烦，但是在人群聚集场合适当布置应该还是没问题的——多多少少能起到点作用。”
就像是在一条崎岖的路上插下了路标，上面写着“前方休息区”，让挣扎在荒原上的旅行者再次提起一丝得以喘息的期待。
这样的未来。
总算有了值得期待的东西。
会被自己亲手毁掉。
虽然一开始觉得世界从自己手上消失并非没有可能，但如今夏油杰却觉得，竟然让这一切连同前辈一起消失，未来的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啊。
“咳。”
远山湊干咳了一声，难得表现出了一点不好意思：“有点莫名其妙，但这是未来的我自己传递给现在这个我的消息……如果你觉得冒犯的话，可以当做是拯救世界的一部分哦？”
夏油杰：“前辈想要说什么？”
“我是说……”
一向从容聪慧的家伙露出了羞赧的表情。
“除了说教以外，你没有什么其它想要对我说的话吗？”
远山湊说：“除了说教以外。”
“……如果不想被说教的话前辈就干脆不要去做危险的事啊。”
夏油杰不禁扶额。
“重点是对话。”
远山湊启发他：“这可是唯一一次提条件的机会，不管说什么都可以哦。”
夏油杰：“……？”
他双手握着方向盘，尽力让自己不去多想——未来没有发生改变，那就是说世界末日仍会发生，而这意味着接下来终有一天他要站在和大多数咒术师与非术师决裂的立场上……注定没有结果的话，那么开始就并无意义。
——然后对方将完好无损的那只手伸过来，点亮了手机屏幕，让他看到了一条发件人来自手机主人自己的短信。
d-mail，虽然早就已经听说过这种东西，但出于避嫌之类的理由，夏油杰从来没有亲自看到过。
“……？！”
他猛踩了一下刹车，让后车厢里装着的行李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三双睡意惺忪的眼睛几乎同时睁开。
“……不然让我来开车试试看吧。”
伊地知表情痛苦地说：“我觉得既然都没有经验的话，让我来可能会好一点。”
天才咒术师或许未必是个好司机，至少自己开车不会这么紧张刺激。
夏油杰：“……”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重点是。
心脏在急剧鼓动，将血液泵向四肢百骸。
他只能提出一个请求，这个答案几乎不需要再仔细思考。
是因为未来发生了什么吗？
这或许也是和世界线的变动有关的一环？
理性告诉他应该再多考虑一下这些理由，可一想到对方会“无条件答应”，他就又不打算再管顾这么多了。
……就算世界毁灭又怎样。
“前辈能和我交往试试看吗？”
夏油杰问。
“好哦。”
远山湊立刻回答，甚至没怎么思考。
“那么今后请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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