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012
月光晃荡，斑驳疏离。
斜长的影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极远。
温欢头也不回的走在前面。
身后，江皋始终不远不近的跟着。
这一刻，两个人都像是刺猬，互相扎着对方最脆弱的心脏。
只是这一轮比赛，终有一个人率先臣服，才可得以善终。
但江皋不敢，他发现自己脆弱的求取远比不过狠厉的威胁，对于温欢，他想拉近，他就得狠。
对她狠，也对自己更狠。
温欢盯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
安静的夜里，一切都寂寥无声。
突然，身后传来闷重的响声，有什么轰然倒地。
温欢转眸去看，却不知何时，江皋倒在了地上，他的额头密密麻麻都是汗，一直蜿蜒至脖颈，而颈部青筋凸起，全身都似在极力忍耐。
“江皋！”
温欢低呼着跑了过去，透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焦急。
她连打了车把江皋送回了医院。
李医生见到温欢扶着江皋回来，都急得咬牙切齿了。
“他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吗！！”
李医生劈头盖脸一顿骂，温欢只能受着。
见他稍微有些缓和了，才道：“您快看看。”
李医生这才搭把手把江皋带回了病床。
江皋的唇咬得极紧，似极力想让自己清醒。
李医生恼怒又担忧道：“他应该是出去出了风，冷热交替，所以身子受不住。挂个水，睡一晚看看情况。”
“好。”温欢应了。
她想要跟着李医生去拿药，正要从床边坐起来，手腕却被抓住了。
她能感受到江皋的虚弱，手上明显没有了开始那般力道，却依旧死死的拽住她。
“不准走！”
虽然虚弱但每个字都咬得极重，颤得温欢坐了回去。
她无奈道：“我不走。”
温欢觉得自己心底这点怜惜，大抵因为他是病人吧。
江皋这才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少年的睫羽很长，疏密得当，一张脸极具侵略性，每一分线条都仿似在突显他的乖张和叛逆，哪怕是如此般病恹的模样，依旧让人感觉凌厉恃人。
尤其是拉住她的那只手，青筋攀附在手臂上，蜿蜒一直到她手腕，让她每一寸都感受到了来自他的威胁和侵略。
这种强势的让人无法忽视的感觉，似乎这才是真正的江皋。
温欢被拉着在他病床前坐了一夜，江皋的神情始终不安，哪怕是在睡梦中也死死没有放开她的手。
“不准！”
“不准丢下我！”
温欢不知道他为何这般的不安，也不知道他为何这么执着自己。
只是他的这份不安让她想到自己，只是她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也不怕被丢下。
凌晨6点，江皋醒了一次。
他睁开厚重的眼皮，入目第一眼就是温欢。
她趴在他的床边，睡得恬静安稳，而他的手依旧握在她的手腕上。
江皋的心有些密密麻麻的疼，他想起来将温欢带上床，但身子使不上力。
又怕被温欢给吵醒了，这样……她是不是直接就走了？
江皋小心翼翼地侧过身子，枕着另一只手看着她。
少女的脸莹润白皙，清冷中透着几分乖巧，在夜灯下，像是镀上了一层柔光，自动将棱角磨掉，显得容易接近了。
窗外风动，掀起窗帘，将少女的发丝吹着浮动了方向。
江皋将落在她额头上那根俏皮的发丝挽了回去，那动作轻而柔，恍似怕惊了蝴蝶栖息。
不知道是他的眼神太过专注，还是温欢本就没有熟睡。
就在他看得入神时，温欢缓缓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有泠泠水光在两人眼中从平静无波到惊涛骇浪。
温欢几乎瞬间直起了身子，挣脱开他的手，问：“你醒了？”
温欢没敢看他。
江皋虚弱的“嗯”了声。
“那我先回去了。”她说着要起身。
“温欢！”
江皋叫住了她。
温欢的身子在半空中停滞住，她抚平自己的情绪，十分淡定的问他：“怎么了？”
“带我出院吧。”
“你现在的状态不能出院。”
“那你，不会跑吧？”
温欢见他不信任的眼神，说：“我说了留你，就留你，只是要等你完全好。”
“把你手机给我。”
江皋努力撑着自己坐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
温欢虽然嘴上问着，但是手上还是没有犹豫的把手机递了过去。
“定位。”江皋接过手机，十分顺利的把密码解开了。
“我密码，你？”温欢瞪着他，他就这么把她密码给解了？
“123456，那还用猜吗？”江皋十分不屑地把密码念了出来。
“你好歹犹豫想一下啊。”
“没什么可犹豫地。”
他说着，手上的动作一点也不慢，修长白皙的指尖在屏幕上来回敲动，像是在拨弄琴弦，有节有韵。
“等会儿，你要定位”温欢后知后觉。
江皋抬眸看她，“怎么？不可以？”
“你这是不信任我！”
“对！”
“你果然！”
江皋叹着气握住她指着他的手指，将它曲着摁了回去，“我不想再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大街上到处找你了，而且某人还不领情，甚至想我死呢。”
他话语轻飘，说得轻松极了。
温欢却不知该怎么说了，只能任由着他装定位，反正，定不定位关系不大。
有了温欢的定位，江皋这才放她离开。
他的确得好好养养病了，否则他就只能一直呆在这破医院。
江皋这一病，一连病了两天。
直到第三天的时候，才见大好。
脸上虽是有了颜色，但身子骨本质是弱的。
李医生拗不过他想出院的心思，最后只好给他多开了些药。
江皋看着昨天给温欢发的消息。
-陪我去买衣服。
-好，等你出院了就陪你去买。
江皋十分嫌弃自己现在身上这件被扔到过垃圾堆的衣服，虽然已经是被洗过了的。
如果不是因为穿病号服出去会继续被认为是疯子，他是真的不想穿这身衣服了。
他看了眼温欢的定位，拎着一袋子的药出了医院。
-
早上十点，店里的客人还不算多。
经过几天的打下手，蔡蔡决定从今天开始教温欢做奶茶了。
对于能学习新东西这件事，温欢自然是很乐意的。
这几天帮忙的时候，她偶尔会看一下他们做饮品，所以虽然对于完整的步奏还有配料不怎么熟悉，但要用到些什么东西她还是一清二楚的。
所以不等蔡蔡吩咐，温欢就自己按照看到的准备好一切工具了。
“哇，欢欢你好聪明啊。”
蔡蔡的眼睛闪亮亮的，毫不吝啬的夸奖起了温欢。
“我只是看到了，但具体怎么做我还是不知道的。”
温欢十分谦逊地将每一样要用到的东西都依次摆好，正要问下一步做什么，却见她满脸花痴的看着门口。
“天啦，好帅！”
蔡蔡已经看呆了，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直勾勾地从上到下的打量着那个人，眼里写满了惊艳。
方白本是要问来人点什么的，见到蔡蔡这副模样，没忍住道：“收收你那猥琐的表情，口水都要滴台上了，恶心死了！”
蔡蔡几乎是瞬间回过神来，对着方白破口骂：“你要死啊！”
温欢却是在蔡蔡发出惊呼的时候，已经转身抬眸看过去了。
她看清楚了店门前站着的人。
少年的身形颀长，瘦削高挑却不显柔气，
一八八的身高就算在同龄人中，也是极为优越的，更遑论他那张脸，百十个里面都挑不出一个比他好看的。
不出意外的，温欢成功地看到店内少有的几位女性顾客都侧过了眸去，转而又十分羞涩的回过眸，故作一副矜持的模样。
祸水啊。
这还是温欢第一次对男生有了这种评价，这人没事其实可以不要上街的，这要是出事了，他能负得起责吗。
温欢还在暗自腹诽着。
却听见江皋的声音响起，“我出院了。”
正在争执的方白和蔡蔡两人同时侧过眸了，在看了看温欢和江皋后，两人十分默契地各退一步，让江皋的视线可以直接落在温欢的身上。
“欢欢，这是你朋友啊？”蔡蔡有些难掩兴奋，眼睛都激动得要冒出x激光了。
方白呛声：“你要不要这么八卦，别人的朋友关你什么事了？”
“当然关我事啊，朋友的朋友就是我朋友，朋友好看的朋友就是我的男朋友，懂？”
“不要脸！”
“窈窕淑男，女子好球好吗？”
“你看见人家看温欢的眼神了吗？那是朋友的眼神吗？我拜托你，去看看眼睛吧！”
蔡蔡被方白这么一吼，猛地在两人身上徘徊了一圈，这才发现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啊。
说暧昧吧，那好像又是那个男生单方面的，说尴尬吧，好像温欢那眼神也没有从别人身上离开。
“乖乖，有点怪。”
“怪你个大头鬼，快做你的奶茶吧！”
温欢这才回过神来，放下手中的东西走了出去。
“你怎么出院了？”
江皋举了举手上的药袋子，“李医生说我可以不用住院了。”
“那你怎么跑这来了？”
“你要喝奶茶吗？”江皋突然打断她问。
温欢还没有反应过来，江皋又道：“我可以指定你做奶茶吗？”
温欢还没回答。
蔡蔡已经在里面帮腔了，“当然可以！”
“我还不会做奶茶！”
“我正在教她！”蔡蔡举着奶茶杯，露出八颗闪亮的牙齿。
温欢：……
“喝了会拉肚子的。”
江皋看着她，“我不介意。”
温欢：………
她介意好吗？
“帅哥，里面坐！”蔡蔡一边招呼着江皋，一边对温欢道：“快来快来，我教你。”
方白在旁边嗤道：“你真积极。”
“做你的事情吧，管家婆！”
方白被蔡蔡吼恼了，当真不再管她。
蔡蔡对着温欢笑，笑得殷切极了。
一边教她做最简单的椰果奶茶，一边问：“他真是你男朋友啊？”
温欢连否认，“不是。”
蔡蔡的眼睛一下就亮了，“那你介绍给我认识呗。”
“你茶汤溢出来了！”蔡蔡惊呼。
温欢这才发现自己手一抖竟然把茶汤抖外面了，连说：“不好意思啊。”
“没事。你怎么一惊一乍的，难道，他虽然不是你男朋友，但是你喜欢他？”
“没有！”温欢再次否认。
“那，介绍给我呗。”蔡蔡憨憨地笑着。
温欢点头，“好。”
但莫名地，她心底涌起一股说不上来的情绪，像是没加糖的柠檬水在她的心底发了酵，酸涩压抑得厉害。
等温欢把椰果奶茶放到江皋面前的小几上时，蔡蔡十分自觉地跟过来坐下了。
“你好呀，帅哥，我叫蔡蔡，不是偷菜那个菜，是蔡蔡。你猜猜，我是哪个蔡蔡？”
江皋几乎眼皮都没掀，只是拿过椰果奶茶，转了一圈又递给了温欢。
温欢不懂什么意思。
就听某人道：“我手使不上劲，你帮我插吧。”
蔡蔡闻言连道：“我来我来。”
只是手还没触碰到奶茶，就被江皋压着温欢的手离了好几寸了。
“我看你男朋友已经朝这边看了十八眼了。”江皋道。
蔡蔡察觉他是在跟自己说话，看向他看的方向，见他说的是方白，笑道：“那不是我男朋友。”
“你不喜欢他？”
蔡蔡摇头，“不喜欢。”
江皋道：“可我觉得，他喜欢你得紧呢。”
一句话惹得蔡蔡心脏停止了跳动，甚至还打了一个嗝。
“你……开玩笑吧。”
江皋道：“我从不开玩笑。譬如现在，我想和温欢单独聊聊。”
蔡蔡一听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讪笑着从凳子上起身离开了。
温欢还隐隐听得到方白在斥她，“自讨没趣了吧？”
蔡蔡：“要你管！”
方白：“我不管谁管？”
再然后，温欢就没有注意听了。
因为江皋又把那杯奶茶递给了她。
温欢帮他插好吸管。
江皋问：“甜吗？”
“什么？”
“我问奶茶甜吗？”
“我按照配方正常糖做的，应该还好，我没喝过。”温欢道。
江皋却把奶茶放在了她面前，“那你试试。”
“我不喝这个。”
“那我怎么知道你刚刚有没有加料？”
温欢一把拿过奶茶，咕噜喝了一口，又塞进了江皋怀里，“我喝了！”
江皋看着奶茶吸管，十分顺手的也喝了一口。
温欢这才反应过来。“你没换吸管！”
江皋十分坦然道：“我忘了。”
温欢：……
“挺好喝的。”
“真的？”温欢眼睛也亮了，对于自己第一次的成品还是隐隐抱有期待的。
“嗯”江皋轻应一声。
温欢这才问：“你不会就为了来喝一杯奶茶吧？”
“不是，来找你。”
“找我做什么？”
“兑现承诺。”
江皋说着把手机里的聊天记录给她看。
温欢这才想起，她答应了他陪他买衣服的。
“你说现在？”
江皋点了点头。
温欢道：“不行，我还在上班呢。”
“你等我一下。”江皋说着起身出了店门。
没一会儿，温欢就见他提着三个小蛋糕回来了。
其中草莓蛋糕给了她，另外芒果的和黑森林给了蔡蔡和方白。
“我想借用一下温欢可以吗？就在这个商场，买衣服，最多半个小时。”
蔡蔡直接被收买了，连带着方白那一份也帮他应承了下来，“你们放心吧，这里有我和方白呢，我们绝对不会告发的，你们放心去买衣服吧！”
蔡蔡已经在小蛋糕上挪不开眼了，方白十分无奈道：“我不吃蛋糕，都给你吧。”
蔡蔡十分乐意的全部包揽怀中。
江皋走向温欢，十分轻松道：“搞定了。”
温欢：……
真是中国好同事啊！
“蛋糕要我帮你拆开吗？”江皋问。
温欢看了眼手中的草莓蛋糕，退还给他，“我不吃蛋糕，你吃吧。”
江皋蹙眉，见温欢拒绝意思很明显，他也没有再强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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