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017
几乎是几秒的时间，温欢就被带出了火场。
呼吸到正常空气的她猛地咳嗽了起来。
江皋放下她，神情是从未有过的狂躁，“温欢，你逞什么能！”
温欢没说话。
江皋更生气了，“你算老几，凭什么就觉得你能灭火救人！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出事了……”
“就凭我爸爸是消防员！”温欢几乎瞬间直起身子，她一双秋瞳浸着泪，异常坚定。
“就凭他是烈士！就凭我作为他的女儿就不能见死不救！”
“那你自己呢！”
那她自己呢……
温欢趔趄一下，眼神左右晃荡，身上的底气瞬间下去，对啊，她在说什么……
她说过不会再重蹈爸爸的覆辙了，可她……
温欢眸子失神的浸着泪，呆呆地盯着远方，那泪越来越多，多到眼眶兜不住了。
她彻底奔溃地蹲下身去，掩面哭泣。
她的心仿佛被割裂了般，难受极了。
江皋眸子里溢满心疼，蹲下身去靠近她，大手将她的背揽在了怀中。
温欢始终在喃喃，“江皋，我不知道了，我不知道该怎么选了，分明我的理智告诉我，我不该去救的，可我的本能，我的心，却像是被什么牵引着，甚至，可以牺牲自己。你告诉我，那是为什么？”
江皋抚摸着她的脑袋，轻声安慰，“因为你的爸爸是消防员，因为你是烈士子女，因为你义无反顾，因为你逆向而行，因为你爱你的爸爸，深受他的教诲，因为你，想成为他！”
“可是他死了！江皋！他死了！”温欢歇斯底里的大哭，像是找不到家的孩子，无助迷茫又脆弱。
江皋的身子绷紧了些。
他虽然想过一些关于她的事，可听她亲口说出了，心却跟针扎一般疼。
“你的父亲，是位好父亲。”
温欢疯狂得推开江皋，“不！我要的不是这些！”
“我不想听什么他是个好人，他是个好父亲，他是我爸爸，没有人比我更知道他有多好！可我只想要他活着！活着！你知道吗？”
江皋想要靠近她。
温欢却是跌跌撞撞的后退。
她们身后，消防员已经成功了把人救了出来。
温欢看到他们被火烧黑了脸，破烂的队服，沉重的步伐，她很想问，值得吗？
有个消防员突然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温欢认得出，那是刚刚那个人。
“你是温欢吧？”
温欢眼睫颤了颤。
“我是你父亲的战友。”
温欢的眼神瞬间亮了。
“我认得你，因为你父亲经常给我看你的照片。”他说着从兜里摸出一个队徽，“这是长明的，给你。一直想交给你的，奈何没见到。”
温欢看着那枚队徽，颤抖着手接过，眼泪不自主的往下掉。
“谢谢。”她嗫喏道。
“你很勇敢！”他说完这句话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温欢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上前一步问：“值得吗？”
那人身子一顿，没有回头，“虽万丈火海，但职责所在！生命，当献给有价值的事。”
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温欢的视野里。
温欢踉跄一步，江皋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我去买瓶水。”
江皋把温欢扶到一旁坐下，正准备去买水，就见老张头拿着杯子过来了。
他步履有些急，精瘦黝黑的脸上满是担忧。
温欢眼皮耷拉着，完全没注意老张头的神情，不然她高低得跟他卖个乖。
江皋接过老张头手上的水，温欢一口下去，脑袋却失重地跌在了江皋怀里。
太阳好像有三个圈，蓝色的，紫色的，黄色的，那是温欢最后看到的光影，尔后一片黑暗。
江皋把温欢送到医院时，好巧不巧又是李医生接诊。
他看见昏迷的温欢有些无语，“你们俩真是换着换着来？”
江皋看着被推进急诊室的温欢急了，“你快看看吧，她在火灾现场呛了烟然后喝了口水就突然晕了。”
李医生闻言严肃地进了急诊室，“准备仪器，给病人上呼吸机没？……”
再后江皋就听不见了。
医院里，冷空气开得足，但江皋的背依旧被冷汗浸湿，直挺着，只是微曲僵直得发白的手指，暴露出了他慌张的内心。
如果他没有及时赶到，那她是不是就冲进去了？这个笨蛋！
江皋的眸里冒出阴鸷。
见着李医生出来了，他连上前去问：“她怎么样？”
李医生看了他一眼，“应该是喝水太急，呛到支气管了，又由于吸了烟，所以造成的大脑晕厥。刚刚给她都检查了下，没其他问题，过会儿就醒了。”
“那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我已经让护士给她转到普通病房了，注意通风，多喝水，别再喝那么急了。另外，可以给她弄点猪血什么的吃，清下肺。”
“好”江皋连连点头。
见护士把温欢推出来了，连快步跟了上去。
李医生无奈地在身后道：“你们俩真是一个比一个不让我省心！”
江皋本来都追上温欢了，闻言又走了回来，看着李医生的眸色真诚，“谢谢！”
说完也不管李医生何种神态，又快速离开了。
留着李医生看着这俩小朋友，手抬起来又放了下去。
“行！还挺有礼貌。”
病房里，两个护士正要把温欢抬上病床去，却被江皋先一步阻止了。
“我来吧。”
他说着，轻手轻脚地抱起温欢，将她放在了榻上。
小姑娘病恹地蜷缩在床上，脸色苍白，像只受伤的小狐狸，可怜极了。
江皋见状起身去把窗户打开了，一瞬间热空气流通进来，把里面的冷空气都给换了出去。
有护士看到这一幕走了进来，“病人家属，开了窗就把空调关了哦。”
江皋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温欢，她额间有些汗涔涔的，
“她会热的”江皋看着那护士。
护士很为难，“可是这医院……”
“那护士姐姐能通融一下吗？”江皋故意叫了姐姐两个字，见她没反应，又扯了个笑脸。
护士瞬间就呆住了，瞳孔扩大了好几倍，心脏狂跳。
这弟弟……也太帅了叭……
她娇羞地勾了勾鬓角并不存在的头发到耳后，看着地面道：“那我帮你把风……”
“谢谢护士姐姐。”
江皋话落，病房门“嘭”地一下就被他关上了。
门外的护士碰了一鼻子灰，完全没反应过来。
而关门的瞬间，江皋就收回了笑脸。
在转眸看见躺在床上的温欢时，眸里是抑制不住的心疼。
他走到她的病床前坐下，手抚上温欢的额头的发丝，一脸温柔，“对不起啊，温小狗，叫别人姐姐了。”
昏迷中的温欢始终蹙着眉，眼睫颤抖着像是在做噩梦。
江皋一手撑着脑袋，一手在她肚子上拍打，嘴里还念叨着，“欢欢乖，欢欢不怕。我请如来佛祖保佑你，请观世音保佑你，请孙猴子保护你，请玉皇大帝庇佑你，请王母娘娘爱护你，请太上老君给你做仙丹，请奥特曼拯救你，请蜘蛛侠教你爬墙……请熊大熊二陪你打光头强，请小猪佩奇和你玩踩泥……”
“！！”温欢实在忍不住了，“你才和小猪佩奇踩泥呢！！”
她吼的瞬间睁开眼睛，瞪着一旁的江皋。
江皋乐了，“还是佩奇比较管用。”
“！！你都看什么弱智动画片。”
“em……这对于小学生来说可能有些幼稚，但对于高中生来刚刚好，要不，我们一起看托马斯小火车？”
温欢见他还挺来劲的，扶额，“你就没有点有文学素养的推荐？”
“文学素养啊，果宝特攻怎么样？讲西门庆的。”
“那是西门吹雪！”温欢忍不住把脑袋下的枕头砸向他。
江皋道：“看来你恢复得挺好啊，打人都有劲了。”
“都是被你气的！！”
江皋笑得更开心了。
“那请你喝水行不行？”江皋说着起身去了一旁的柜子边给温欢倒水。
他的指尖在杯壁多停留了一会儿，发现有些烫。
“我下去给你买瓶常温的吧。”他说着要下楼。
温欢闻言：“没事，我就喝那个。”
大夏天的也难跑啊。
温欢手肘着病床坐起来了些，江皋见状连伸了一只手去帮她把枕头往上抬了抬。他的另一只手上还端着刚刚那杯滚烫的开水，此时因为他的动作有些从杯子里溢了出来，滴在了他的手上。
而江皋却跟没知觉地看着温欢，问：“这个高度合适吗？”
温欢点了点头，舒适地靠在身后的枕头上，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进这病房的一天。
江皋见她坐稳了，这才把水递给了她。
“有点烫”江皋嘱咐。
温欢伸手要去接，江皋道：“要不我还是拿着你喝吧？”
“为什么？”温欢说着要去拿杯子，却在触到玻璃杯的那一瞬猛地缩回了手，“怎么这么烫？你拿着不烫吗？”
她问江皋，江皋摇了摇头。
“玻璃杯传热一些，水没那么烫了。”
“还是我来吧。”温欢要接过他手中的水杯。
江皋却没动，温欢只好就着他手吹了吹。
“喝慢点。”
温欢没懂什么意思，斜抬着脑袋问他，“为什么？”
江皋嘴角弯了弯，“李医生说某人是喝水太急，呛晕的。”
“……”温欢瞬间无语了，“请把李医生叫过来，我想当面质问他，他可以给我安个牛逼的病不？”
“不可以！”
李医生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她醒了，笑道：“看来挺生龙活虎的嘛，小孩子玩啥火啊，呛晕了吧？看把人家小江急的。”
“你才玩火呢！”温欢气鼓鼓地瞪着他。
李医生笑了，“还是这么犟。你醒了就行了，我就不另外给你拿药了，自己多喝点水，吃点清肺的东西。”
温欢刚要答好，外面就有护士急匆匆跑过来了，“李医生，快，有病人从高处摔了下来，正大出血。”
李医生听完也没来得及跟温欢两人打招呼就走了。
温欢看着他的背影，第一次觉着医生这个职业是不是太繁忙了，好像不是在救人就是在救人的路上。
只是这样，应该可以帮助很多人吧？
温欢的大脑陷入一片虚无。
直到江皋叫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
见江皋还端着那杯水，连自己拿了过来，小声道：“应该不烫了。”
江皋也没再说什么，把床边掉着的被角往床上掖了掖。
温欢喝完水，这才看向江皋问：“你不是走了吗？”
江皋把水放回柜子上，闻言背脊一僵。
转过身来道：“我没说要走啊。”
“那你去哪了？”
江皋道：“我买李子去了，昨天不是给许高阳说要买李子吗？”
温欢看了看周围，问：“那你李子呢？”
“为了把某人送来医院，把李子落在火场了，现在怕不是又没有了。”
温欢：“……想吃个李子还真是挺难的。”
“那我明天再去买吧。”
“你……不走了啊？”温欢迟疑。
“你想我走吗？”江皋看着她，一双眸像是要看进她心底一般。
“当然……”温欢的声音拔高了几许，但在看到江皋的眼神后又莫名有些心虚，“想你走啊……”
果然，江皋的眼神落寞了下去。
“好吧”
他说完就要往病房外走。
“你去哪？”温欢没忍住开口。
江皋转过身来，“有什么事吗？”
温欢咬着唇，“我就允许你呆一个月！对，就一个月！”
温欢说着眼神坚定地看着他。
江皋乐了，“其实我就是去给你买个猪血。”
温欢脸色顿时有些五花八门的。
“跪安吧！”
她放下狠话就给自己把头蒙在被子里了。
江皋看着她这模样有些好笑，真像温小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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