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清流党人

贾政林看着已经喝空的茶壶，不紧不慢的又给自己沏了一壶，热水烫过墨绿色的肥浓茶叶，茶叶冒着气泡，打着旋，慢慢沉了底。怡然自乐的捣鼓完茶叶后，转过头却看到，缩成一团的林小夏在座位上，勉勉强强的撑着自己的小脑袋，已经开始了打瞌睡，临近秋日中午的太阳果然对小孩子和老人充满了杀伤力。&1t;/p>

        乐呵呵笑着的贾老头，看着仍然注视着他的林子路，好奇的道：“可还听否？”&1t;/p>

        林子路点了点头，贾老头不置可否的样子，权当林子路尊师好学，小孩子懂事强撑着，表现对他的这些陈年旧事感兴趣。&1t;/p>

        林子路却是真的感兴趣，对他来说，这个世界的大概他或许了解，然后想要深入了解这个世界的方方面面，却不是那么容易，因此和林小夏跟着这位老头子学习一些东西，他自身是也很乐意的。&1t;/p>

        “那我继续讲会儿，府里的老管家来接你们了，我就不讲了，可好？”却也不在意林子路点着答应的小脑袋。继续低沉的陷入了十七年前，风雨飘摇的回忆中。&1t;/p>

        贾政林当时在京十几年，文位慢慢熬到了翰林学士，在京城官场中凭着资历，摸爬滚打，官拜礼部侍郎。在清流党人中也是小有名气，颇有影响力。&1t;/p>

        而在那天早晨煎熬的等待后，贾政林与翰林阁中同样在朝为官的友人得到消息后，便一同结伴来到了文渊阁内。&1t;/p>

        清流党派的士子们，绝大多数皆为寒门出身的士子学士们，正是此刻，清流党人呜呜泱泱的聚在文渊阁宏伟的正殿一层中。&1t;/p>

        贾政林激动的与着友人站在人群中，上下打量，和人打个照面便是现，对方不是在职的京城府尹官员，就是六部各个官员。&1t;/p>

        清流党中，乃是中流砥柱的他们，此刻齐聚一堂，彼此无不激动而又慌乱，交谈中充斥着对前方的疑惑与慌乱。&1t;/p>

        可以说，随着唐宰辅这位清流党领袖的召集，京城中的清流党官员与学士中的绝大部分已经聚集在了，这宏伟的文渊阁中。今日的清流党人集会，已经不仅仅是清流党人聚集，而是占据着京城官场中方方面面，大大小小的各个关节上清流党的官员集会，并且随着他们的聚集于此，虽然暂时京城官员系统还在循着惯性在运行下去，实则已经出现不可弥补的巨大空荡。&1t;/p>

        在茫然片刻后，穿过人群，贾政林与友人寻了一处偏僻的长桌空座，便坐了下去，一边小声交谈揣摩着宰辅的今早传讯中隐藏的含义，一边打量着来来往往还未落座的清流士子官员们。&1t;/p>

        慢慢的，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清流党官吏与士子赶来，贾政林这桌不知不觉便也坐满了，十二个人中，在朝为官的，彼此打量一番便都认识出了互相，也没有互报名讳与身份的意思。&1t;/p>

        皆是彼此品着茶，小声继续和着同行或是相识的人继续交谈着。贾政林一边听着耳边友人担忧的谈论着宰辅的所为何事召集他们，一边竖着耳朵偷听者邻座的几位的三品大员的低声交谈。&1t;/p>

        事实上此刻处处低声交谈的文渊阁一层大厅中，基本都是在谈论唐宰辅的召集他们所为何事，一边心中忧急，一边无可奈何，只能一边交谈抒心中的不安，一边寄希望宰辅大人心中自有丘壑。&1t;/p>

        虽然他们皆是信任宰辅大人，聚集于此，但混迹官场，敏感无不的这些人也十分清楚，随着他们的此次聚集，清流党人从幕后观望中立，开始正式走上了台前，即将开始冲锋陷阵，摇旗呐喊。&1t;/p>

        而仍在幕后身份不明的敌人与中立观望的大人物们，此刻恐怕都在紧紧盯着这场聚会的一举一动，占据了朝堂半壁江山，替文成皇帝的改革流血流汗了几十年的清流党派，在这快若急火的时局下，眨眼间打出了他们所有的底牌。&1t;/p>

        而此刻聚集于此的清流党官员心中当然明白这些，虽局势昏乱扑朔，然这也正是他们清流党人随着在这乱境之中，保全自己，求的安全的唯一办法，毕竟他们的青天，文成皇帝却是要即将禅让退位了，新皇登基后，他们这些清流党人拿什么保全自身的处境。&1t;/p>

        更何况，他们凭借着文成皇帝几十年来的改革，与对清流党的重用，已经占据了朝廷的半壁江山，无人抗衡。让这些情况新皇可会欣然接受？视而不见？&1t;/p>

        帝王权术为何物，翻过来，讲过去，讲烂了，拍你脸上，却只是平衡二字，何为平衡？当今的朝堂平衡否？新皇登基后，看着文成帝留下的局面会什么都不作？或是小打小闹？&1t;/p>

        他们很清楚，不会的，他们自己身为清流党人，很清楚，不会什么都不会生，更不可能新皇登基继位后天下承平，朝堂之上继续相安无事。他们清流党的命运可以说是注定的，从文成皇帝手里重用寒门士子，清流党人大兴开始，所有清流党人都明白有这么一天的宿命会到来，特别每每看到清流党越的壮大与兴盛，他们这些接触深处，已经无法逃离的清流党官员们，更是惊恐与惶然。&1t;/p>

        现今宿命却是要来了，清流党的命运已经悬在了他们的头颅之上，是死是活，能不能全身而退，安享晚年，就看他们这些此刻的在做之人，在宰辅大人的带领下，奋力一搏了。&1t;/p>

        贾政林突然感到大殿中从远处慢慢寂静了下来，一位穿着红袍官服之人在众多二三品大员的簇拥下，从一处房间内出来，慢慢从大殿二层的走到了正中央的栏杆处。&1t;/p>

        有人咳嗽了一声，稍有座椅搬动声，再无余响。贾政林虽激动，但此刻同样安静的抬头看向二楼。&1t;/p>

        红袍官服者自然是唐宰辅大人，在与清流党核心决策之层的官员。先行商议完后，这才走了出来。&1t;/p>

        下面大殿一层的众多清流党官员自是看不清楚，然唐时风唐宰辅，自己却是看的很清楚，身后此刻跟着的清流党的，二三品的朝廷大员们，此刻汗流浃背，面容枯槁，心中已经失去了从容，纷纷一脸死灰。&1t;/p>

        想了想已经定下确立的决议与腹稿，唐宰辅值此即将决定清流党众人前途命运的时刻，心中虽是同样凄凄然，清流党的命运已经压上了自己的肩头，身为清流党领袖，自不可退缩与明哲保身。&1t;/p>

        理了理心情，大殿中的清流党官员们便看到宰辅大人，一如既往满脸坚定的神情站在栏杆处。&1t;/p>

        “今日我清流党人，冒死聚集于此！乃惊闻圣上龙头欠安，深感精力有限，将于来年开春不日举行禅让大典，然！我等进皇宫！探圣上安康，却被伶人所拒，困于皇城之外，不得所进！老臣分忧兴叹，虽不解皇族此举何为，然亦不敢有所怨言，然！今日之朝堂之上，先母太后端坐与凤椅之上，公然宣称圣上与今日此，不在亲临朝堂！望各位内阁大臣，躬历亲身，分忧解难。这却是蔑话！吾等圣上臣子，却在今日被小人欺瞒戏弄了！圣上不见吾等，必有所困，然事已至此，言不达圣听！事不达圣前！吾等心忧圣上！却不得见圣上龙颜一面！那等小人优伶岂以为吾等清流士子可欺！圣明圣上可蔽！”唐宰辅喘着粗气，站在栏杆处，浑身抖，大殿中的清流党官员士子皆已经站了起来，神情激动的看向唐时风唐宰辅！贾政林同样握紧了拳头站了起来，睁着双目看着栏杆处的宰辅大人。&1t;/p>

        “然！吾等清流党人，岂可被奸人戏弄！被伶人所戏耍！明日我将脱下官帽，跪坐与皇宫禁城前，不见着圣上一日！老朽誓不食一日！”说完了，唐宰辅脱力的扶住了栏杆，望向下面大殿内呜呜泱泱站起来，激动的清流党士子官员们，重重脱下了头顶宰辅乌纱帽，身后的大员们也撤下来戴着的官帽，唐宰辅再无一句话向着大殿中的士子们鞠了个躬后，便被身后的近臣慢慢扶了下去。&1t;/p>

        身后的大殿中传来了士子们声音，“吾辈乃为清流士子！出身贫寒，然得圣上重用！蒙圣上隆恩！我等忠君侍上！堂堂清流大丈夫！生死临头来！岂有所拒！明日皇城前，晚辈不才，愿与唐时风宰辅大人一道，不见圣上！裹尸而归！”&1t;/p>

        “进越兄！算我一个，吾等东流士子，值此皇上安危不明！岂有所惧！”&1t;/p>

        “算吾辈一个！”&1t;/p>

        ……&1t;/p>

        唐宰辅胸有成竹的笑了起来，没有回头，清流党人临国事，砥砺前行，几十年来执掌朝廷，大事当头，无有所无惧！此为国士，当为无双！&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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