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磐山（一）（上）
酒酿的香甜，迷醉了茶花林，娇羞的枝干，张开无数个孔，是眼睛，是嘴巴？拼命地眨眼，呼气，呼呀呀。酒上心头，惹来红晕，妃色、桃红、品红、海棠、石榴、樱桃、茜色、赫赤。一把火烧着了粉红，火在浓，红加剧，妖艳的殷红是山涧过后留下的。&1t;/p>
横着一棵樱桃树，古林自有的一座木头桥，木桥上堆满了茶花叶，从一点红墨，到成片。沙沙沙沙，唧唧，冲进来个捣蛋的孩子，吃光樱桃不说，把花叶当成小被褥，踢开又踢开，满天飞了。&1t;/p>
“小蛮，把大黄藤绕过来。”传来呼喊，哗啦，哗啦，跑得个起劲。&1t;/p>
咚咚咚，砰砰砰，格外高大的一棵茶花树，用粗藤把自己绑起来，裹起来。现在树上多了间小木屋，悬空盘绕着云梯，还挂下根粗绳，上上又下下，小蛮玩得可开心啦。&1t;/p>
墨云如潮，天边涌到天中央，围起好大一个云漩涡。山外的高空，几道遁光停留。&1t;/p>
“师兄，妖，是妖的味道！”蹦跳，兴奋个不停，反应过来，只有他一个人在开心，“师兄，怎么碰上妖，都不开心！”又在催促：“我们赶紧下去吧，被人抢了怎么办！”&1t;/p>
“丘儿他们去过了。”&1t;/p>
“丘师兄。”目光赶紧转到另一位师兄身上，“是什么妖，是花妖吗？”又在嘀咕着：“上一回也是这座山，怎么妖都喜欢来这里。”&1t;/p>
“我也不清楚。”摇着头，“有人守在那，不让靠近。”&1t;/p>
“是谁呀，这么不近人情！”抱怨着。&1t;/p>
“没见过。”目光透进浓云下，香得过分的茶花林，“大伙儿靠近，可那一剑过于恐怖，万千触手一般的煞气，你敢近一步，听得见身体裂开刺刺声音。”&1t;/p>
“原来还有这样的隐士。”食指伸进嘴中，吮着。&1t;/p>
“正义堂的何师兄也在。”又道出一语。&1t;/p>
“哇。”一声惊呼，食指飞出来，“我好想见一见何师兄！”&1t;/p>
“后来，我听说，连血魔煞也去了。”&1t;/p>
“哇。”又是惊呼，“我两个都想见！”想到了其他的，又问：“师兄，上回那只妖的妖丹，会在磐山大会出现？”&1t;/p>
“有人来了。”身旁的师兄正点头，忽然道出一语，遁光一闪，“是玄天的人。”&1t;/p>
“不知好歹！”又有人道，“靠近黑河的地方，也敢来撒野！”&1t;/p>
不过丁点工夫，到的时候，只有五粒灵元在飞舞，困兽之斗罢了。&1t;/p>
“我道是谁，原来是萩谷的大妄师兄。”五指一抓，灵元再不得动弹。&1t;/p>
“孜佑，快来拜见蓝岩湖的六非师兄。”&1t;/p>
虽然不情愿，可不得不呀，只得上前拜道：“蛊门孜佑见过六非师兄。”&1t;/p>
“好！”颇为得意，“小小见面礼而已。”飞过来一粒灵元，这个倒是实在，忙谢道：“谢过师兄。”&1t;/p>
“师兄，我们矮人一截了。”人已走，把灵元收好，“为什么门主不下命令，他老人家一句话，我们就敢杀去幻境的呀！”尽是疑惑。&1t;/p>
“门主的心思，岂是我们揣摩得了？”他自己其实也疑惑，忽然间，又死去了那么多的同门，那是一千多条命啊。&1t;/p>
那天，他就在绛山，也许是侥幸，他的树隐术骗过了那四个魔头。可师兄，师姐，没一个有这样的运气。&1t;/p>
不知道什么缘由，他们就是杀，疯了一样地杀人。他们不单要灵元，他们还要更多的。响起铃铛的声音，那时候，师兄身上飘出一缕灵烟。这灵烟，他还是第一次见。魂烟！可他当时就是这样确信。&1t;/p>
山谷一处，有人问：师兄，魂烟是个啥？&1t;/p>
师兄：这个魂烟啊，就是拿来炼尸丹炼尸魂啦，反正极其凶险，危鲜恶毒，煞是伤天害理的东西哟。&1t;/p>
哦。做师弟的听了点点头，继续吮着手指头上残留的蜂蜜。再看他的脑袋，好肿的一个猪头啊。&1t;/p>
流眼泪，只是默默地流眼泪，见不到师兄了，再也见不到了。最后的一缕灵光黯下，预示着，绛山谷的一切，都没有了。&1t;/p>
“只能待在西界，灵气稀少不说，还无缘无故要来杀我们，狗屁的正道，狗屁的玄天！”孜佑独自攥紧拳头，气愤着，“还是他们四魂门的人有血性，杀去幻境，让他们赔命，杀得好！”&1t;/p>
茫茫的天，没有尽头，回荡着“杀得好”三个字，那股杀戮彼此的气息，一样无边。&1t;/p>
昏黄的气息，老酒的醇厚，像打散的，油灯的火，到处都是。古怪的图案，不过黑影而已，雁鸟错落地飞。闭眼的最后一刻，流下一滴困意的泪，自顾自西落睡觉，可这座山，着起来了。&1t;/p>
昨夜刚开的一朵白茶花，今早惹上桃红，现在，无缘无故点着了。火势慢得很，蜗牛比它快，还不足以燃起火焰，只有蔓延着的火星，美丽的一张血网。火星过去，还没被烧成灰，如果是灰，灰也是浓艳的颜色。起雾了，焦黄的雾，如同这场艳火的浓烟。&1t;/p>
最前处的一棵茶树，脖子仰得高高，咔嚓，咔嚓，脖子断着的脆声。吱吱，双手伸长，用完了所有的力气，伸到，拔到最高，张开怀抱，对着这片土地。可以了，终于可以死去了，这口折磨自己的戾气，吐出来了。在这股浓烈的红意，呛人的烟雾中，一棵树走入死亡。&1t;/p>
咝咝，电闪倒是改了性子，来得离奇悄悄。不像是原来的它，分明软绵绵，如雨一般落下，游动着，缠绕着。这个火色的大蒸笼，浓雾遮去整座山，只看到丝线偶尔跳动几下，证明它还没熟。原来电闪和雪差不多，融化了，点缀着，包子快熟了吗？&1t;/p>
“呀呀呀，我是满月陷的包子。”&1t;/p>
“唧唧唧。”跳跃着，她在说，她不是陷，但她饿了，她要吃包子。&1t;/p>
火红满山，被烧死的一棵树下，坐着个人。何我是走过来，停在一旁，两手往后架起，靠树，脚踢他一下，一气呵成，说了句：“看样子最近胃口不错，不再皮包骨头了。”&1t;/p>
“你气色也不错。”头不动，眼不睁，答了一句。&1t;/p>
“这世道真是要大变了。”摇着头，一脸深信，“连血和尚都正正经经说起人话了嘞。”脖子一歪，深信加重，想到了此刻，那头在劈柴，添柴火的大笨熊，唉地重叹一声。&1t;/p>
“何师兄，血师兄，来吃包子了——”&1t;/p>
只是这一语，变了个模样，满眼放光，呼喊道：“来咯来咯——”果然，人的性子，跟吃的东西，也是有莫大关联的。&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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