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她？
阴暗的山洞中除了滴答的滴水声还回荡着沉重的喘息声和如同被捂住嘴的野兽喉咙里发出来的压抑嘶吼声。让人觉得山洞中一定有受伤被困的猛兽。
喘息声慢慢平复了下来后是一阵接着一阵的咳嗽，仿佛要把自己的肺咳出来一般，玄虚压着喉间涌上来的血腥味，吃了一颗药丸，药丸吃下后剧烈的咳嗽渐渐停了下来，但是没用了，再多的药丸也挡不住自己身体的迅速衰败，他都能闻到自己身上腐烂的气息，不知道自己最后破败不堪的样子会不会吓到她。
一阵铁链撞击的声音传来，玄虚转头看着被他割了舌头，废了武功锁在墙上满脸狰狞的迟正德。他再也不是名门正派的代表，他现在被所有门派唾弃追杀。连朝廷也派出了大量的人手到处张贴悬赏的告示追捕他。
这段时间的四处奔逃，到处躲藏让他变得如同乞丐一般，现在把他丢在街上都不一定有人认出他就是万人寻找的迟正德，可是他的惩罚还没有结束，他要他受尽世间痛苦，在内疚和悔恨中死去，就如同他这些年一样。
发不出声音的迟正德不明白玄虚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他是自己最信任的人，这些年他说什么自己都信。自己对自己的血亲都没有这样的信任，而他却在迟瑞手中救出自己后又偷袭了自己，将自己变成废人锁在这山洞之中。
“正德，你是不是要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对你？我们不是三十多年的朋友知己么？那我告诉你，一切都是假的，我是故意接近你的，我调查科你好多年，了解你的一切喜好，就是为了接近你成为你的知己，其实这三十多年每次见到你我都想杀了你，可是我不想让你死的这样容易，我要让你尝尽众叛亲离的痛苦而死。我要让你死后也遭人唾弃，逢年过节不会有人给你祭拜。就如同当年的她一样”。
“呜呜呜”迟正德被割了舌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冲着玄虚不停的发出声音，愤怒的表情仿佛是在质问。为什么这样对他，他口中的她又是谁？
“正德，其实这些年关于我的事情我从来没有骗过你。我一直希望在我跟你说我的事的时候，你能想起什么，可是你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她因你而死，你却全无记忆，结婚生子，名声鹊起，享受这世间一切的美好和幸福。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的不公，有人红颜枯骨，有人洞房花烛。”
玄虚语气悲愤的说着。
迟正德一头雾水的看着玄虚，他根本不知道玄虚在说什么。他把玄虚引为知己，这么多年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他，这一切原来都是骗局。自己身在骗局里这么多年却丝毫没有察觉。他现在满腔都是被骗的愤怒。
“你还是没有想起来是么？”玄虚看着迟正德说，“那我给你讲个故事，看你能不能想起来。我说过我生在一个农户人家，家中有两个哥哥，三岁开始家里接连几年天灾，粮食绝产，朝廷发下来的赈灾粮到了我们那里就成了可以看见碗底的清米汤。为了活下去，我爹娘带着我们兄弟三人想去投奔家在泸州管辖下的吴家庄，我娘的妹妹我姨母嫁去的地方，听说那里能吃饱饭。可是我们家离那里太远了，到处都是饿死的人，到处都吃臭烘烘的味道和四处乱飞的苍蝇，我到现在有时候都能梦见那个味道。
后来我才知道人其实很少有真正饿死的，当一个人长期饿肚子吃不饱饭时，随便的一场大雨，一阵凉风，甚至是一个跌倒都会要了他的命，我爹和我的兄长就是这样死去的，我们甚至都没有埋他们，因为我们怕挖土浪费力气，让我们饿的更快，只能找一些杂草遮盖一下。等好不容易达泸州时就只剩我娘和我了。我们一路乞讨到了吴家庄四处打听寻找姨母，可是却被告知姨母已经死去多年了，嫁到吴家庄第二年就病死了。因为姨母是远嫁，已经多年未曾联系，可是姨母死信却从来没有人写信通知过我娘。我娘去质问姨母的夫家，可是那家人却说我娘是闹事的疯子，打了我娘，我娘也因为那一场毒打丢了性命，从此我就四处流浪乞讨。
你知道么就连乞讨也分三六九等的，像我这种外地来的小乞丐是最下等的，谁不开心都可以打我一顿出气，谁都可以抢我的东西。那两年我的身上就没有好的地方。有一次我因为生病被其他的乞丐四处驱赶，跑到了林安村昏倒在那个村子的一个小路上。我以为我死定了，其实如果那次我就那样死去也挺好的。可是一个叫林灵的女孩救了我，她家是村里的一个大户，她则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可是她很善良，经常从家里那吃的偷偷送给我，因为没有什么人管她，她可以经常出来找我玩，她非常聪明，爱看书，还教我写字。告诉我她从书上看来的捉捕鸟兽的办法。让我试着自己捉东西来吃。那一年我终于吃饱了饭，后来在山中捕猎时碰上我的师傅，他见我孤身一人可怜，根骨适合练武就将我带回了全真派收为弟子。那一年我十岁，林灵八岁。
在师门学习了十五年，我终于成了年轻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师傅派我出去执行任务，我想去看看林灵，看看她过得好不好，想向她表示感谢，讨饭那些年我脾气暴戾，受了她的恩惠却从来没有跟她说一声谢谢。如果不是她我已经黄土埋骨，连一个坟头都不会有。
可是等我到了林安村后却得知她在七年前因婚前与男子厮混，家主为保名声已经将她沉塘了。我不信村里的传言。林灵生性善良，虽然有些不拘小节，可是她绝不会做出有辱家门的事情。我开始暗中调查，问了很多人，使了一些手段。调查了很久才把事实的真相拼凑出来，害死她的是她的善良和人的私欲。”
玄虚说道这里有些累了，转头看向迟正德“你还是没有想起什么么？她救你一命，又因你而死。你却连她的名字都没有记住，还是你根本就不愿记起你这个江湖上有名的少侠曾经被一个普通的女孩救过。你们这些人所说的“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果然都是说说而已。”
玄虚又吃了一颗药丸继续说“林灵十五岁时救了一个江湖上的年轻人，那人离开时没有留下任何关于自己的信息。林灵也没有打听过，可是没多久村子里开始流言四起，说林灵与男子野外厮混，无媒苟合。无论林灵怎样解释，都没有人相信她，包括她的家人。林灵也不知该如何找到那个人来为自己作证，后来流言俞传俞烈，连与她定亲的未婚夫家都知道了，她被退了婚。可是即使这样那些人任然不肯放过她，说她辱没门楣，败坏了整个村子的名声，村里的适婚男女因为她难以嫁娶，林灵被全村的人唾骂，后来族中决定将她沉塘，就这样她受着冤屈顶着污名死去了，可是所有人都拍手称快。他们觉得他们是正义的，捍卫了村子的名声，因为林灵的死去整个村子又干干净净的了。”不知道最后林灵有没有反抗，有没有后悔，是不是因此看透了人性的丑陋。可是无论林灵当初想什么自己都无法知道了。
“而真相是其实这一切都是林灵的嫡姐和她的未婚夫吴友崎设下的圈套，林灵跟吴友崎定的是娃娃亲，那是吴家只是一个比较小的商户，与林家多有来往，吴家在林灵降生时为了巴结林家主动提起定娃娃亲，后来吴家的生意靠着吴友崎外祖家的关系越做越大，吴友崎开始嫌弃林灵的庶出身份，可是为了林家的关系和人脉吴家是不可能主动提出退婚的。林灵十五那一年林家太爷过寿时吴友崎来送贺礼，不知怎么和林灵的嫡姐相互看对了眼。林灵的嫡姐为了能嫁到吴家，竟跟吴友崎合谋计划败坏林灵名声，吴家可借此跟林灵退婚，再求娶林灵的嫡姐，林家理亏断然不会拒绝。这样吴家既娶了林家嫡女，又不会失去林家的关系人脉。而林灵的那个愚蠢的嫡姐为了嫁给吴友崎就用那样一个阴毒的办法毁了林灵更要了她的命。”
而那个吴友崎就是他那个姨夫的儿子，只不过他不是自己姨母的儿子，而是在姨母死后又娶的妻子生的。姨母的死也是吴家的手笔。为了娶一位更有助于自己事业的女子为妻，姨母有没有犯什么错误无法休妻，更怕被其他人说他们吴家嫌贫爱富。所以只有病逝是最适合姨母。其实这件事很多同村的人都心知肚明，只不过他们选择了视而不见，一个远嫁过来的媳妇，哪有同族的兴旺重要呢？
“你想起来了么？你就那个让她嫡姐有借口毁了她的那个江湖人，林灵就是为了救你才被他们污蔑、辱骂、退婚、最后沉塘。而你呢？你没有关心过那个救过你的女孩，你不但没有考虑过你会给她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你更没有记住过她的名字，连她因你而死你都不知道。迟正德你说你该不该死？
迟正德听到最后才一脸的恍然，然后是满脸的难以置信，似乎再问至于么？不就是一个女孩吗？就为了一个女孩让自己名声扫地，断子绝孙？
“难以置信是么？没想到你是因为那样一个在你们眼中毫不起眼甚至都不记得的女孩落得如今的下场？我其实开始时也觉得你并没有太大的责任，你可能只是忘记了，或者没想到你会给她带来这样大的噩运，毕竟即便没有你他们如果想要害林灵也会有其他的方法。我开始只想惩罚那两个村子的人。至于你，小小的惩罚一下就好，可是在我对你进行不断地了解后，才发现并不是这样，你并不是无辜的，当初你之所以受伤，也是你因为私欲才被追杀的，你内心根本对林灵没有任何的感激，甚至怕自己受伤的事情被有心人查到，你还雇佣杀手要灭林灵的口，只不过林灵在杀手动手前就被沉塘了。
你的内心是一个极端自私狠毒的人，你之所以自诩武林正派只不过是因为“武林正派”这个头衔会给你带来极大的好处，当你渴望的东西必须要违背正义、违背人伦甚至牺牲无辜者的生命时，你不是毫不犹豫的选择牺牲你的儿孙和那两个村子里的人么？你甚至比江湖上臭名昭著的魔头更邪恶。
我与你和那两个村子里的人有仇。可是他们跟你可是没有一丝仇怨，你甚至还在那里被救过一命，当我说那两个村子的水质特殊，导致村人的血液具有药效，你需要他们的心血炼药时，你可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同意了。你落得这个下场并不冤枉。”
“在我知道林灵死去的真相后我就再无心修道，师傅说我的道心毁了，这辈子再无精进的可能，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迟正德，所以我一步一步接近你，诱导你看到了那本大道永生的残卷，我本以为你不会信这些无稽之谈，没想到你的祖上就用过这种邪恶之术，夺人续命，虽然最后失败，但你知道此事后不但不以为耻还对此动了心思。剩下的就全靠你的的贪欲推进了，你狠得真是让我都自叹弗如。”
玄虚看着在呜呜的叫着的迟正德说“我死后应该是看不到林灵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她那么善良，应该早就投胎转世过着儿女成群的幸福生活了。我一定会下十八层地狱的，但是我也不怕，有你迟正德陪着我，我就是要看看下地狱后是我的罪大还是你迟正德的罪深，看这死后的世界有没有公道可言。你我就一起死在这山洞中，死后的尸体被野兽啃咬被虫蚁侵蚀，也算为我们两人罪恶的一生赎一点儿罪吧。”玄虚看着锁在墙上的迟正德说道。
可惜迟正德仍然不觉得是自己的错，他觉得这一切都是玄虚的错，玄虚看着他的眼神，知道他的意思，无所谓了“以后，再也没有岐山迟家了，我毁了你最优秀的儿孙，迟瑞这辈子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迟家庄毁了，你的其他儿孙们都已经改姓了，他们不会再承认与你有任何关系了。你遗臭万年了。”说完这些年憋在心里的话，也不管目眦欲裂的迟正德，玄虚躺在那里轻轻的吐了口气，胸口的起伏也越来越弱了。
几天后了玄带着獠和朝廷官兵先迟瑞一步找到了山洞里的两人，玄虚已经死去多时了，被锁着的迟正德靠舔岩石上的水滴，活了下来，可是也已经不成人形了。
獠派人将两人带了出来，刚出洞不远就有两批人靠近，一批是迟瑞带着的人，一批是江湖正派追捕迟正德的人。看到两人的状态也是神情各异。正派人士惊讶于两人现在惨不忍睹的状况，而迟瑞似乎对两人的惨状比较满意，他不知是何人这样了解他的心意。让这两个人落得现在这样的惨状。
“各位江湖上的英雄请让一条路，我们现在在押解朝廷重犯。”獠站出来说道。
“这迟正德乃是我们江湖中人，理应由我们江湖门派带走，你们不可将他带走。”一位门派的人站出来说。
“哦？难不成你们江湖门派现在已经自成一体不用遵守朝廷的律法了？还是你们觉得朝廷的律法已经管不到你们身上了？你们难道已经有了反意？”了玄在一旁慢慢悠悠的反问道。
“你”那个人还想说什么就被旁边的年长者打断了。
“了玄国师您严重了，小辈不懂事请您不要往心里去。我们只是想这迟正德毕竟是江湖中人，他犯下如此滔天大罪，我等有责任重罚他，以慰藉那些无辜的死者也肃清了江湖中的邪气之风。”年长者恭敬的说道。
“抱歉，范长老，这迟正德不能给你们带走，虽然他是你们江湖中人，他所做下的的恶事你们没有早早察觉确实也有责任，可是他借疫病之名害了两个村子的百姓这就不只是你们江湖的事了，因为这是京中谣言四起，说这疫病乃是因为主君不德，天惩之兆。弄得人心动荡，国基不稳。如果我不把他带回去，把真相大白于天下，让百姓安心。击破流言，那因他造成的后果由你们江湖负责么”了玄虽然语气温和，可是说话的内容却毫不客气。他的话让一群江湖人士变了脸色。
这了玄果然不是好对付的，他虽出身少林，可是在十几岁便离开少林入世了，几年间便帮着现在的璃王坐上皇位，自己更是当上了璃国国师，本以为他会年少可欺，可是他手段老练狠辣没有一丝出家人的慈悲心肠，朝中不少官员那几年消失的悄无声息。等所有人反应过来时朝中已经安排了不少他的人。
他现在一口就能叫对自己的身份，说明他对江湖中事也是了解甚深，朝廷这些年也在慢慢渗入江湖各门各派了。
他既然可以毫无顾忌的叫出他的身份就说明朝廷的态度了。几位江湖中位高权重的人相互看了看，范长老率先说道“了玄国师说的是，是我等考虑不周，既然罪人迟正德已经落网，那我等就告辞了。”说完带着众人向了玄行了个礼，就转身离去了。
“这位范长老倒是个识时务的俊杰”了玄笑道。
“了玄国师，我能知道他最后会得到什么样的惩罚么？”迟瑞上前向了玄行了个礼问道。他知道自己也带不走迟正德了，可是他想知道迟正德最后的结果。
“按我朝律法，他会被带回去受审，朝廷会将他这些年犯下的罪都一一罗列出来。公布与天下，按照律法他罪大恶极应处以极刑，也就是凌迟之刑。行刑前会昭告天下，你到时可去观刑。”了玄知道眼前这个叫迟瑞的男子与迟正德之间的恩怨。“多谢了玄国师为我解惑。”迟瑞又向了玄行了个礼，然后走到迟正德面前看着一段时间未见极速衰老浑身颤抖散发着酸臭的男人，那个让自己怕了二十多年，恨了二十多年的男人也不过如此。他都觉得迟正德可能挺不到被行刑的那一天。
“有这事需要告诉你一下，你做的事情已经被传开来了，迟家的祠堂和祖坟也被那些不齿你所作所为的人毁了，我把我爹娘和叔伯带走了。迟家所有还活着的人都已被我警告，从此他们会更姓改名生活下去，当他们知道你做的事情后更会以自己曾经姓过跟你一样的姓氏为耻，你死后也不会有人敢为你收尸，你会被草草埋进乱葬岗，与那些无亲无故死囚为伴，无人祭拜，岐山迟家就剩你一人了。这就是你的报应。”迟瑞对着迟正德说。
迟正德激动仰起头来冲着迟瑞呜呜的叫着。“对了，忘记告诉你了，我已不叫迟瑞了，我随了我娘的姓氏，姓罗名英。我相信我爹也会同意的。”说完后迟瑞也带着众人头也不回的走了。脚步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
“真是不懂，你明明可以拥有很好的人生，这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你却亲手将这一切都毁了。人呀！永远摆脱不了欲望的控制，真可悲。”了玄看着呜呜呜叫出声的迟正德说到。了玄
让獠押解着迟正德运送玄虚的尸体先回京受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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