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一章 自作孽
六月二十六，黄道吉日。
王正琨身穿崭新的袍子，头戴红艳艳的花幞头，吹吹打打的来韩府迎亲。
丹霞一早就开脸上妆，等林琪起来，便过来拜谢。
她跪在林琪的脚踏旁边，郑重的叩了三个响头，声音低哑：“姑娘，我要走了，你以后多多保重。”
林琪微微一笑，从雪姣手里拿了个小匣子，递给她，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拿着压箱，以后若有急事也能应付一阵子。”
“不行，我不能收，”丹霞连忙推脱。
“收下吧，也没多少，”林琪笑了笑，把盒子推给她，“也就是你们了，旁人我也不会这般尽心。”
丹霞眼圈一红，泪珠滚滚落下。
林琪笑道：“快别哭了，大喜的日子，得高兴才行。”
丹霞捻着帕子擦泪，林琪看了眼雪姣。
雪姣便上前打趣：“就是，你要把眼睛哭肿了，待会儿王举人退货，我们可不收。”
丹霞被说得俏脸一红，嗔了她一眼。
门外传来一阵喧嚣，冬儿一路小跑着进来，说新郎官来迎亲了。
陶氏急忙忙追进来，催促着出门。
林琪怕耽搁时辰，便让雪姣扶着她下楼。
她则坐在窗边，看着丹霞被喜娘小心翼翼的扶上门口的小轿，被众人簇拥着慢慢走远。
热闹的鼓乐声渐渐远离，偌大的府邸重又回复了宁静。
顾氏来到她屋里，看她略显伤感的样子，便道：“女孩大了都有这么一天，若强留，以后可就要结仇了。”
林琪只觉得她话里有话，便道：“阿娘，你放心。我，你就尽管留，我敢保证，绝对不会成仇。”
顾氏噗嗤一笑，摇摇头。
“你呀，还没开窍呢。”
“阿娘，我是说真的，不信你留留看，”林琪很不满。
她又不是真的十二岁，算上梦里的时光，她都十七八了，还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顾氏笑了笑，摸摸已经开始微凸的肚子，道：“我可不留。”
她道：“我要是留了你，这个长大了，有样学样，家里有两个嫁不出去的娘子，我还不得愁死。”
林琪瞄了眼，道：“你怎么知道是妹妹，万一是个弟弟呢，那我就赖在这儿，就让这臭小子养我一辈子。”
她斜眼，道：“阿娘，你该不会偏心眼，不舍得吧。”
“你这孩子，”顾氏笑道：“阿娘什么时候不都是最偏心你。”
林琪呵呵的笑，忽听楼下传来一阵吵杂。
芸心出去看了眼，回来道：“是二房那边，亚琴发动了，产婆说位置不正，要小夜过去帮忙。”
“小夜哪懂这些，”林琪不太愿意。
亚琴伙同韩适之干出那事，她没出手就已经是留情了，哪里还会去帮。
“还是过去看看吧，”顾氏道：“今天是丹霞的大喜，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芸心看着林琪，没有动。
林琪看了看顾氏的肚子，翻了个白眼，摆了摆手。
芸心一笑，忙跑去后边找小夜。
邻近酉时末，亚琴平安诞下一女，母女平安。
得知这一消息时，听涛阁里正在吃晚饭。
顾氏收了给韩守奕布菜的手，叹气道：“过些日子，只怕二房又要闹着过继了。”
林琪轻扯嘴角，冷漠的垂下眼。
就韩适之如今的身体，想要再有个儿子，怕是不能了，他就是不愿，也得过继。
顾氏摸摸肚子，眉宇间有些忧虑。
韩远之察觉到她担忧，笑着夹了块糖藕放在她碟中，道：“不必担心，二房若是敢动歪心思，我自有办法。”
“什么办法？”林琪停了筷子，笑眯眯。
韩远之不动声色的收了筷子，道：“你有何高见？”
林琪给韩守奕夹了个香气四溢的狮子头，好像才想起来一般的道：“我忘了说了，有天我去接奕哥儿和信哥儿，远远的好像看到谨园的仁哥儿，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
袁家的学堂分了好几个地方，韩守奕等人上的是开蒙班，跟准备应考秋闱，或是春闱的都隔着些距离，但到底都在一个院子，若不是有心躲避，还是有可能碰到的。
林琪挑着眉毛，呵呵的笑。
“应该是吧，我听说仁哥儿是在北城的一个学堂。”
韩远之不动声色的回着。
林琪瘪着嘴，逐渐眯起了眼睛。
韩远之眉宇微动，忽的露出点笑意。
林琪一皱鼻子，撇开头。
韩守奕啃着满是肉香的团子，骨碌着眼睛，莫名觉得这两人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
顾氏根本就没听，吃了糖藕，这会儿正跟狮子头使劲。
从打林琪回来之后，她就万事不愁，这胃口好的出奇，每天五顿还觉得饿得慌。
林琪和韩远之说话这会儿工夫，她就吃了两个狮子头。
林琪吓得忙把盘子挪远些，并示意韩远之赶紧扶人出去遛弯。
之后的日子里，韩府一切如常，那位才刚出生的庶女洗三都过得悄无声息。
大约是不满这般被忽视，这个孩子每日里都会哭闹不休。
小夜被请过去几次，却都收效甚微。
林琪听说这事，便把她叫过来问究竟。
小夜道：“那孩子似乎有些不妥，以我的医术只怕不成。”
“什么病啊，你都不行，”林琪有些好奇。
“那孩子的五脏有些缺损，再大些，更是难活。”
“胡先生也不治不了？”林琪道。
“够呛，”小夜摇头，“她是天生的，师父又不是神仙，还能变出来不成？”
末了，她叹气道：“这都是大人做的孽。”
林琪眨了眨眼。
小夜忙道：“你还是别知道为好，我怕脏了你的耳朵。”
林琪点头。
既然这样，那她就不问了。
反正她也没多大兴趣。
她道：“亚琴呢，二房怎么安置的？”
“送去二奶奶那边的后罩房了，跟翠姨娘作伴。”
林琪笑了下，心情无端变好。
翠儿的孩子虽然不是被亚琴弄没的，但她也有责任，而今仇人见面，定然分外眼红。
七月一到，便离初伏不远。
陶氏带着顾清菲过来拜别。
顾氏知道顾清菲要走，有些伤感，但从陶氏那里知道她婚事已经定下，也为她高兴。
林琪无言的握着顾清菲冰凉的手指，一直到她出了二门。
又在她上车之时，叮嘱她道：“日子定了便告诉我。”
顾清菲动作一动，扭了头看林琪关切的模样，眼眶微红，终是微微点头。
车子摇晃着出了夹道，林琪一直等到出了角门，才长叹一声，慢慢回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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