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下去看看？
当然要下去看看。
苏兆夜紧绷的神情不知不觉缓和下来。
他的几个心腹下手还算快，看来他前几天的安排已经奏效了。
但孟饮冰会来公司闹，的确有点出乎他预料。
苏兆夜出身大家族，家里什么阴私事没有？
见得多了，稍微想一想，很快就得出答案。
孟饮冰一贯爱得疯狂，又经常患得患失，既然很可能和那名小提琴手认识，就说明孟饮冰之前其实在期望他吃醋，期望他理解那份为联姻酸涩的心情。
他承认，当时他确实有点生气，但事后他没有心软，反而断了孟饮冰的经济来源，孟饮冰会感到害怕、情绪激烈一些可以理解。
苏兆夜敲了敲桌子，实在是有点烦躁，又有些说不清的不忍，最终，只是不轻不重地斥责孟饮冰。
“他怎么这么不懂事。我说了很多次，公司是用来办公的地方，私人情绪不该带到这里来。无论他想做什么，逼我改变主意也好，故意做给外人看也好，都不该是这种场合。”
乔秘书长：“……？？”
他不知道这两人都发生了什么事，有片刻的茫然，想到孟饮冰挂出来的横幅，赶紧解释说：“不是，苏总，你的情人是在公司外面的马路上拉了个横幅——”
“他没到前台来，直接在马路上闹事？”不等乔庆话说完，苏兆夜直接打断他，“还拉了横幅？”
横幅都有了，是不是还有气球蜡烛之类用来制造气氛的东西？
这到底是准备逼他别那么狠心，还是打算故意告白？
这么高调，大庭广众的，是生怕和他联姻的那家人看不到，还是觉得这样就能让他和另外一家放弃联姻？
苏兆夜脸色终于沉下来，大步绕过办公桌，率先往外面走去。
他不容置疑地说：“下楼看看。”
是该叫孟饮冰死心了。
他绝不可能放弃联姻，孟饮冰要是继续这么闹下去，他就只能……
苏兆夜脚步顿了顿，垂眼看着自己从两年前起就一直戴在手腕的上、价值仅有十几万的手表，轻轻抿唇。
手指擦过表带内测隐晦的标记，他将手表摘了下来，放进衬衫的口袋里，右手搭在胸口，轻轻按了一下西装外套。
苏兆夜：“走吧。”
乔庆：“……啊？？哦，好！”
乔秘书长茫然地看着神色冷漠的老板，知道这时候再问也得不到答案，只能急匆匆跟上他。
……
苏兆夜乘坐专用电梯下了楼，和乔庆保持着沉默，一前一后走进一楼大厅。
不知道是谁小声说了句“那个就是苏兆夜”，满大厅的目光瞬间汇集到两人身上。
乔庆有些不安。
大厅里这会儿也聚集了许多人，有他们苏氏的员工，也有在这栋写字楼办公的其他公司的员工，一个个都借着工作的名义瞧热闹。
苏兆夜被人看得烦躁，加快步子，挺直腰背走出写字楼大门，那句“你又在胡闹什么”的呵斥只吐出一个音节，就被孟饮冰和他身后那个红底白字的横幅噎回喉咙里——
写字楼有一段向上的楼梯，苏兆夜就站在楼梯上，地理位置比孟饮冰高出一截。
从他的角度，正好清晰地看到横幅上写着：无良老板，压榨员工，违反合同，还我血汗钱！
那一瞬间，他有那么一点错愕和茫然。
孟饮冰这写的是什么东西？
孟饮冰也看到了他，根本没理会他的迷茫，伸手远远一指他，原本还算平静的声音登时拔高，大声向来吃瓜的群众宣传他是个多么黑心的老板。
“就是这个无良资本家，心简直黑透了！”
“我刚为他工作的时候，他向我承诺年薪50万，每完成一单成功的投资，还会按照盈利给我提千分之三的分红。”
“我知道50万听起来很多，我看起来也很年轻，不值这个薪水，但我能力足够啊！不信大家可以去看苏氏集团这两年来的报表，所有成功的风投项目都有我的手笔。”
那利润可不是几十万几百万就算了，随随便便都是千万起跳。
孟饮冰看到有些人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再接再厉：“现在看不到，那也没关系。大家想想，我要是没这个能力，不值这个价格，他们苏氏为什么要和我签订合同？”
“对，我和这个无良老板是签了正规合同的，在相关部门有备案，可以查到的那种。”
这一点孟饮冰本人都有些惊讶，他完全没想到苏兆夜会留下这么大一个把柄。
世界意识那也没有具体记载，或许是原主还有点儿心眼？
又或许单纯是苏兆夜脑抽。
总之……
孟饮冰用力一挥手，铿锵道：“我给他们苏氏分析了几十个项目，早起晚睡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辛辛苦苦干了一整年，结果呢？我一分钱的工资都没拿到！分红提成更是连个影子都没有。”
“这也就罢了，你们知道吗？这个黑心老板，他连交通费差旅费都不给我报销！”
“为苏氏工作的这一年来，我交通食宿全是自己垫付的，辛辛苦苦一整年，最后我不但没拿到工资，还倒贴了不少钱！大家评评理，世界上有没有这么恶心人的事儿？！”
围观的上班族们：“硬了，拳头硬了！”
cbd附近最多的就是社畜上班族，听孟饮冰说到这里，现场简直是一片哗然。
不少打工人想想自己的老板要是这么对自己，忍不住握起拳头。
“你可以给我画大饼，但是你不能吞我的工资！”
“我整天忙忙碌碌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生活。你要是敢让我活不下去，我就敢跟你拼命！”
有些正义感充足和自身资本比较硬的人直接站出来，纷纷支持孟饮冰讨薪，还有人表示自己是自媒体工作者，可以帮孟饮冰扩大一下影响，当场拿出手机拍起小视频。
孟饮冰道了一圈谢：“感谢大家热心相助，谢谢谢谢！”
苏兆夜瞧着这个对他而言格外滑稽和嘲讽的场面，隐隐的不安和大失颜面的恼火刚升起，很快就被恍然大悟取代。
难怪刚才乔秘书欲言又止，原来孟饮冰拉的横幅是这个。
讨要工资？
他嗤笑一声，低声道：“可真是会想，是我小瞧孟饮冰了。”
为了挽回他、阻挠他联姻，孟饮冰居然能想出这种借口来闹他。
甚至连一年多前他为给孟饮冰塑造自信、随便签订的合同都能拿来说事。
难为孟饮冰连那么久之前的事情还记得清清楚楚。
苏兆夜想发怒，想大步走过去呵斥孟饮冰不要闹，可在此刻，在这么多人的注视和议论下，疲惫和无奈压过了其他情绪，让他忽然就失去了心力。
孟饮冰爱他爱得实在太疯狂了。
其实就凭孟饮冰精准的投资眼光，不说经营什么大型公司，投资操盘、以小博大完全做得到。
只要稍微有一点本钱，孟饮冰就能滚起雪球，即使不能和他们苏家这样的老牌家族相提并论，但成为商业新贵难度不大。
他为此试探过孟饮冰许多次，还曾误以为对方只是缺少自信，专门签订了合同鼓励对方，但最终，除了为他提供投资建议，孟饮冰放弃了一切机会，还让出很多好处给他的族人，只为了获得认可，做他身边的小男人。
苏兆夜是不理解的。
但毕竟他需要的不是合作伙伴，孟饮冰的这些缺点，他统统都能包容。
他可以接受孟饮冰胸无大志只想跟在他身边，前两次动手，他也都容忍了，孟饮冰就算有脾气，到这会儿也该发完了。
可孟饮冰还在闹。
苏兆夜说不出自己到底是失望还是怎样，内心五味杂陈，望着孟饮冰的目光复杂极了。
他沉了沉情绪，向前走了两步，眉头拧得死紧，厉喝道：“够了，孟饮冰，你还想闹到什么时候！跟我上去，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孟饮冰隔老远就听见苏兆夜的声音：“？？？”
你在教我做事？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苏兆夜阴沉的脸色，突然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还没挨够打。
既然苏兆夜这么诚心诚意地请求了，那他就大发慈悲地满足对方吧。
孟饮冰挽起袖子，在吃瓜路人的询问声中径直走上台阶，真冲着苏兆夜去了。
一直在边缘维持秩序的苏氏集团保安们见状不妙，再顾不上别的，赶紧冲过去阻拦孟饮冰。
其实按照规矩，他们早该把孟饮冰赶走或者带走了，但保安队的队长认出孟饮冰是他们老板的情人，还隐约听秘书团的人说过几句，知道孟饮冰挺有本事的，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眼下孟饮冰一副气势汹汹想动手的架势，保安们也是以阻拦为主，生怕伤到对方，多少有点束手束脚。
然而很快他们就发现他们想多了。
孟饮冰这个身手，简直太惊人了！
放到他们行当，少说凌驾于八成人之上吧？
他们十来个人围着孟饮冰一个打转，明明看着把所有空档都堵死了，可孟饮冰就是有本事制造破绽，伸手一挡一闪，人就突出重围，飘然而去。
辗转腾挪间，孟饮冰拾级而上，速度快得根本不像有人在围堵他。
围观群众瞧得清清楚楚，瞬间爆发出一片震撼的呼声。
更多人举起手机，对着孟饮冰和苏兆夜拍个不停。
保安们愈发头大，一边阻拦往前涌的围观群众，一边连忙重新冲上去拦孟饮冰。
这次，他们不敢再留一点手，招招都冲着让孟饮冰暂时失去行动力去。
孟饮冰依旧游刃有余，顺手撂倒了两个，还拎着对方的领子，轻拿轻放一般安置在一边的台阶上。
路人的惊呼声更大了，就连一层大厅都有不少暗搓搓看热闹的员工喊出声来。
“我的天啊，这是他老板的那位情人？那位平时看起来柔弱不能自理的情人？”
“以前有人说过他这么能打吗？”
“我记忆里他好像从来没和老板动过手？大概这就是真爱？”
苏兆夜倒没有路人那么震惊。
他挨过孟饮冰两次打，早知道孟饮冰身手不错，但以他的认知，孟饮冰就算再能打，能比得上专业保镖和保安？
眼睁睁看着孟饮冰被一群人围攻，他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有解气，有无奈，也有非常轻微的、对孟饮冰的担忧。
稍微稳了稳情绪，苏兆夜呵斥保安们：“行了，都不用拦着他了！都闹什么闹，还不够丢我的脸吗？！”
保安们动作微微一滞，好几个人下意识偏头看他，动作收了收。
苏兆夜看到场面没那么混乱了，冷着脸往前一步，质问孟饮冰：“你还想继续闹？孟饮冰，已经够了。”
“？？？”孟饮冰大为纳罕，一把撂倒身边所有保安，停下手看着苏兆夜，“你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大病？”
苏兆夜一哂，语气平静：“你来来去去也就只会说这几句话了。行了，我今天话就放在这儿，如果你是想用这种方式逼我放弃联姻，那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
闹一次两次，他还能当成情趣，三次四次，他只感觉到疲惫。
他的声音异样的沙哑：“我已经做出的决定不可能改变，你听话，我会为你安排好一切。”
孟饮冰脸色也沉下去，把手指捏得劈啪作响。
“你这么会自说自话，是电子词典成精吗？你这么普通却这么自信，是因为从小喝天然石油长大吗？”
苏兆夜喉咙发紧：“你！”
孟饮冰以前从未在人前落过他面子，即使是哭闹，也都是避着人，和风细雨。
甚至前两次更为激烈的冲突，都是避着众人发生的，如果不是他运气不好，根本不会被人瞧见。
但这次不一样。
孟饮冰当着所有人的面指责他、顶撞他，不复曾经的体贴，从中透出的态度，让他跟浇了一盆冰水一样，冷得厉害。
苏兆夜气得都有点说不出话来，紧紧握起的手指一片冰凉。
“好，好得很！”
他摆了摆手，眼神狠厉：“保安，把他给我——”
“住手！都给我住手！干什么干什么，还想打架是不是？”
一声暴喝打断苏兆夜的话，周围一阵喧哗，紧接着几名身穿制服的警察拨开人群，急急忙忙赶到写字楼门口。
领队的中年警察大步走到孟饮冰和苏兆夜中间，阻断两人对峙，眉间一道深深的沟壑，表情极其严肃。
“打架斗殴，扰乱公共秩序，全都和我去派出所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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