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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樗蒲之辱


刁家的赌坊是京口最大的赌坊,落落几间青砖绿瓦房,黑泥大匾,上书四个大字“天鹰樗蒲”,门侧两排樱树,樱花灿漫,堆云叠雪。

        屋内人声鼎沸,呼卢喝雉,人们斗得热火朝天。寄奴、刘穆之是这里的常客,人群中钻来钻去,拱到一桌前。众人正在掷五木,五木就是樗蒲。用于掷采的投子是用樗木制成,所以叫樗蒲。一组五枚,两头圆锐,中间平广,像压扁的杏仁,每一枚掷具都有正反两面,一面涂黑,一面涂白,黑面上画有牛犊,白面上画有野鸡,行赌时,将五木同时掷出,任其转跃后躺倒,然后看朝天一面配成不同的排列组合,即所谓采。其中五枚全黑,称“卢”,是最高的采;四黑一白为“雉”是仅次于“卢”的好采;以下三黑二白,二黑三白,一黑四白,乃至五枚全白。全白最差,就是恶采。

        众人围着十二、三岁的少年正掷得欢,少年衣着华丽,油头粉面。寄奴认得,刁府的小郎刁骋。人不大,弄性使气,聚赌召妓,无所不为。寄奴暗暗得意,心道今可遇上冤大头,弄他两个钱儿花花。刁骋玩得高兴,手气不错,赌运正旺,嚷得青筋暴出,一抬头,看见寄奴,叫道:“寄奴,你小子欠我们家的钱,什么时候还?”

        寄奴一头往桌里挤着,一头道:“哎呀,阿刁,不就一万钱嘛,怕我不还?什么时候瞎你钱了?”

        刁骋一脸的不屑,“你没钱,就别来玩!”

        “谁说没钱了?”寄奴腾得掏出一把铜钱撂到桌上,叫道:“下注!”

        众人玩几圈下来,刁骋赢多输少,越发开心,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轮到寄奴掷,寄奴一把将樗木抓在手里,嘻笑道:“刁小郎,咱们玩把大的。”

        刁骋正在兴头上,那里肯退,接口道:“行,你说吧,多少?”

        “二万!”

        “二万?”众人吓了一跳,这可不是个小数,他寄奴穷光蛋一个,哪里拿得出二万钱。众人都知道寄奴又要耍无赖,谁也不肯再跟。

        刁骋可不管那套,应声道:“二万就二万!”

        刁骋的小跟班忙道:“他刘寄奴那里拿得出那么多钱来?”

        刁骋略一犹豫,寄奴冷笑道:“不敢玩了吧,不玩回家洗洗睡。”

        刁骋瞧着寄奴得意洋洋的样子,嚷道:“寄奴,你掷!要是输了,可得拿出两万钱来!”

        寄奴哼了一声,右手握紧樗木,众人紧张得一头汗,一掷两万,输了,寄奴他家的破屋薄田就改姓刁。寄奴一脸平静,手一挥,樗木在盘中翻腾跳跃良久,众人看去,四黑一白,刘穆之大喜,叫道:“雉!雉啊!”

        众人啧啧称赞“好采!好采!”

        寄奴打小混在赌场,练熟的,掷十把怎么也能掷出五六把好采,否则怎么混。赢高手没把握赢刁骋这种普通货色手到擒来,故而下了大注。

        刁骋脸满不在乎地一把抓起樗木,喊道:“看我掷卢!”

        正待要掷,听得一声断喝“慢!”众人一惊,只见赌桌后站定一人,戴顶小冠,穿一领长衫,眉毛浓重,小眼闪烁寒光。

        “大兄!”刁骋嚅嚅叫道。来人正是刁骋的大哥刁逵,真他妈见鬼,寄奴想,京口人都知道,这家伙最难缠。

        刁逵恶狠狠冲刁骋道:“混账,谁让你跑这里胡混,给我滚回家去!”

        刁氏兄弟的父亲刁彝早丧,刁逵以长兄持家,兄弟们见刁逵吓得要命。刁骋便要溜,刁逵一把从他手里夺过樗木,冷冷地盯着寄奴道:“这一把我来掷!”说着,手一扬,樗木翻滚而下。清脆的撞击声停下来刘穆之脸色雪白,寄奴暗中吃惊,刁逵掷的竟是卢!一把掷出最大的采,刁逵这手功夫万中无一,真正达到第一高手的境界。

        偌大的赌坊声息全无。半天,寄奴把头一偏,嘴一撇:“不算!替的不算!”

        “放肆!”刁逵一声断喝,“寄奴,你这痞子!早先欠赌坊的钱,我原你是个官家子弟,中道败落,不急追讨,你却三番两次,泼皮耍赖。”刁逵狠狠盯着寄奴继续道:“到底有没有钱?”

        寄奴毫不示弱,撇嘴道:“钱,我是没有,这局不算!”

        刁逵一声冷笑,喝道:“来人!给我拿下!”顿时,屋里屋外,数十人蜂拥而上。寄奴见势不妙,夺路便逃,拳打脚踢,弄倒七、八个。这些打手不同先前的奴客,人人训练有素,身负武功。寄奴打他们全凭蛮力,时间一长不管用,只觉肚皮上重重挨了一拳,背后中了一掌。寄奴痛苦倒地,十几个人上前拳打脚踢,摁住捆了个结结实实。

        “回府!”刁逵大手一挥,扬长而去。刘穆之亦被几个恶奴按住,一起绑了起来,押往刁府。

        刁府座落在京口街西,占地数十顷,是京口最大的宅院,三间兽头大门,两个大石狮子张牙舞爪,门侧一溜拴马桩。

        刁逵下了马,门子忙上来接了缰绳。刁逵道:“把那恶痞绑在桩子,若是无钱,只管给我狠狠地打!”众奴客答应一起,剥光寄奴上衣,捆在拴马桩上。这帮奴客在京口横行惯的,其中不少人受过寄奴气。今儿逮个正着,无论如何不会放过他,早有两个彪形大汉上前,手持马鞭,喝道:“有钱吗?”

        寄奴心道:“完了,今儿免不了挨一顿臭揍。”他生来豪气,怎么肯低眉顺眼,牙一咬,心一横:“要钱?没有!”

        “哼!”刁逵哼了一声,脸色铁青,转身进了大门。这下,两个奴才可开打了,劈了叭叽,一顿狠抽。寄奴身上血痕累累,皮开肉绽。刘穆之被绑得结结实实,一边只有跺脚的份,他那穷宅哪里拿得出三万钱来?

        正在此时,一驾油幢车从西而来,僮仆皆跨骏马,至刁府门前停住。竹帘卷起,车上走下俊雅的年青人,白净脸皮,面颊红润,双目清亮有神,头裹一顶紫纶巾,大袖宽衫,系博带,手持麈尾,神彩飘逸。

        众奴客见有客来访,忙停了手,早有家奴一溜烟进门回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躬身施礼:“小人给使君见礼。”

        年轻人出自名动江南的高门士族琅琊王氏,王导的曾孙王谧。晋人离开中州重建国家,王家出力最多。新建的东晋王朝开国皇帝司马睿偏安江东以来,便是“王与马共天下”的时代。马即皇家,王即王家。时光流逝六十年,琅琊王氏依然是晋王朝最一流的门阀士族。江南三大风流公子,王谧名列其中。

        寄奴赤裸的脊梁靠在被日头晒得发烫的石桩上,将要日中,太阳像一团热炭烤得人心如同他身上绽开的肉一样焦灼。寄奴昂首挺胸,泰然自若。王谧慢慢踱到寄奴跟前,上下打量一翻,似乎有些惊奇,问道:“此人是谁?何至于此?”

        王谧仪态优雅,话如春风般轻拂人心。那管家陪着笑道:“使君,此人唤作寄奴,泼皮无赖,欠债不还,所以如此!”

        王谧大吃一惊,再度上下打量了一遍,冲管家摆摆手道:“不要再加鞭笞,我见你家主人自有话说!”然后,拾阶而上。远处脚步错杂,传出刁逵粗重的嗓声:“哎呀!贤弟远来,蓬敝生辉,怎么不事先说一声,自当十里相迎!”

        “仁兄客气。琅琊王新录尚书六条事,命我与足下议事,门外怎么回事?”

        刁逵有些不好意思,辩解道:“无赖之徒,倒非因为他欠债不还,此人平日里打架闹事,惹事生非,偷猎山林,不能不稍加训戒。”

        王谧颇不以为然,说道:“仁兄欲将此人如何处置?”

        刁逵哼了一声,“抽一顿鞭子,送到衙门问罪。”

        “小弟对此人略有耳闻,虽好舞枪弄棒打架赌博,却是个至孝之人,侍奉后母如亲生。朝廷以孝治天下。孝为固邦之本。难得有如此孝顺之人。这样吧,他欠的钱,由我代还,兄长做个顺水人情如何?”

        刁逵一愣,万没想到王谧一介盛流竟会为痞子说话,见王谧严肃端庄的样子不像开玩笑,便道:“好吧,愚兄不缺这三万钱,既然贤弟如此看重此人,随他去。”说着,挥挥手,奴客们解开寄奴的绳子。

        寄奴看了看站在台阶之上的王谧和刁逵,一言不发,掉头大步而去。刁逵正要说话,王谧摇摇头。看着寄奴远去的背影,刁逵怒道:“狂徒!”

        王谧笑了:“宁折不屈,傲骨铮铮,正是我辈中人所欠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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