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初雪
“好你个赵宁玉，一段时间不见，你越发会呛声了！以前你都是说不过我，只会动手的。”沈长欢皱着眉头瞪向赵宁玉。
赵宁玉笑出了声，“沈长欢，有没有人说过你像一只刺猬啊？”
沈长欢听到赵宁玉的话，翻了一个白眼，不再理会赵宁玉，自己带着婢女转身往长佑宫走去。
“殿下，咱们也快回长佑宫吧，奴婢瞧这天气，似乎要下雪了。”知瑶仰头看了下阴沉的天幕，她搀扶着赵宁玉说到。
赵宁玉闻言，也抬头看了看天，厚厚的云层堆叠在一起，伸出手感受了一下，似乎空气中都充满了寒气，冷的人直哆嗦，她将大氅裹紧，由知瑶扶着也往长佑宫走去。
行至一半，赵宁玉隔老远就看到迎面走来一位披着黑色大氅的人影，由于天气原因，导致赵宁玉看着前方的视线都有几分模糊，等到人影走进，她才认出来，居然是宋尘。
宋尘停在几步开外，眼前的少女身披着白色毛绒大氅，让她看起来如同一只雪貂，他道：“给宣明公主请安。”
宋尘的声音本就低哑冷冽，在寒风中听起来似乎更加的寒意浸人，赵宁玉听到问安后忍不住想将手拿出来捂一捂自己的耳朵。
“宋尘，你不是随我父王回御书房了吗？这是要去干嘛？”赵宁玉眨了眨眼睛，想将不远处的人影看的更清楚些。
“陛下让奴才去坤宁宫传话给皇后娘娘。”宋尘眼眸低垂，语气恭敬的回到。
赵宁玉觉得站在宫道上说话真的很考验人的耐寒力，她又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开口道：“我们去那个亭阁里说话吧，外面站着好冷。”
宋尘听到她的话，本想回话说自己要去坤宁宫了，但见赵宁玉已经抬步往亭子里走去，他不得不也跟着走了过去。
这个亭阁应该是专门建来给宫里主子们避风避雨或者避雪的，不像御花园里面的亭子漂亮玲珑但四面漏风，这个亭阁四周却是挂了棉布门帘，知瑶替赵宁玉掀起门帘，赵宁玉侧头道：“你和知珞就在外面守着吧，我和宋尘说几句话就好。”
“是，奴婢们就守在门口，殿下您快点，要是待会下雪，会沾湿衣物和鞋袜，到时候您别又受凉了。”知瑶说完后就不再随着赵宁玉进去，与知珞一起站在门口。
宋尘走进亭阁的时候，赵宁玉已经找了把椅子坐下，她抬头仔细打量了下宋尘，今日宋尘倒记得穿上厚实的大氅了，只是就看不见那身墨绿色掌印官服了，头上的官帽则还是常带的那顶，被寒风冻得微红的耳尖藏在帽绳后。
“不知公主有何话要与奴才说，奴才还要前去坤宁宫回话。”宋尘长身玉立的站在赵宁玉身前不远处，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的，一身黑色大氅让他看起来更加冷肃。
赵宁玉抿了抿嘴，轻咳一声，道：“那个，我其实没什么话要说，主要是我们不是难得碰见一次吗，而且，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见面就得说说话啊！”
宋尘听得这话，心中情绪渐起，他冷声开口说道：“殿下，朋友二字用到您与奴才身上并不合适，若是被陛下或者皇后娘娘听到，对殿下、对奴才都是百害而无一利，殿下以后还是不要再说了。”
“你什么意思？那天你不是点头了吗？我俩是朋友怎么了？再说了，这里就你知道我的身份，所以，我才会把你当朋友的”赵宁玉抬头盯着宋尘，她脸色不是很好，语气颇有些急促。
赵宁玉不懂，明明不是已经化干戈为玉帛了吗？为什么现在宋尘对她的态度比之前不仅没有好太多，而且对她还更加恭敬谦卑了，这是赵宁玉不想看到的。
“殿下，您就算不是赵原本的公主，可你的身份终究是公主。”宋尘转头避开赵宁玉的目光，将眼神放到门口挂着的门帘上，他缓了缓又开口道：“往日之事已毕，我们之间没有仇怨，也没有任何关系，公主用不着高看奴才一眼。”
赵宁玉心中无奈，她知道这里有着严格的尊卑贵贱，所以她即使心底是将知瑶等人当平等地位的朋友来相处的，但表面上却依旧维持着主仆该有的界限，她从来不会直愣愣的开口将心底对知瑶她们的感激和情谊说出来，因为这会让知瑶她们心生担忧与惶恐。
但是宋尘不一样啊，在宋尘一开始面对她时，就未曾露出过身为奴仆的谦卑与恭敬，一直以来对赵宁玉的态度不是怀着恨意，就是怀着一种对她所作所为的厌恶。
赵宁玉就算不想承认，但她心底除了对宋尘的畏惧以外，竟还有一丝开心，因为这个人对着她不是将她当成身份尊贵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而是有着额外丰富的情绪，让她偶尔感觉到自己和他是平等的。
说到底，赵宁玉还是在心里存着对这个世界的偏见和害怕，她有时候会心中疑惑，这里一切的人与物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就是她心底的一场梦，其实她早就已经死了。
她每天醒来看着知瑶她们、去坤宁宫向皇后请安、去御书房拜见皇帝、去和赵宁珍聊天这一切都像一段文字，像日复一日重复着的程序，她心中感到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烦躁和抑郁，她害怕这一切是假的，害怕这些都是自己臆想的。
但只要看到了宋尘，赵宁玉就会感受到这个世界是切切实实存在的，她确实死了，但她又活了过来。
赵宁玉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面对宋尘时才会有这么笃定的情绪，但她知道，如果宋尘也变成了一个将她当作真正赵宁玉的人的话，自己心底的那些情绪恐怕会不断滋生，难以压抑，最后可能会把自己逼疯。
她站起身来，走到宋尘身前，一双湿漉漉的鹿眼紧盯着他，开口道：“宋尘，你心底清楚的，我不是原来的那个赵宁玉，这里的尊卑贵贱对我来说都是不存在的，就算你心底把我置于那个高位，但我对你仍旧会像朋友一样，直到我死。”
宋尘叹了一口气，他转过头看着赵宁玉，眼神中带着悲哀与冷漠，“可你就是宣明公主赵宁玉啊，这个事实谁都没办法改变。奴才就是一个宦官，身体残缺心里有病，以前那些以下犯上的种种皆是因为不甘心罢了，如今她已经死了，奴才也算是报了那九年的仇了。”
赵宁玉将眼神直视着宋尘，她眼中情绪涌动，逼得自己眼眶发热，“是吗？那我之前问你我们是不是朋友的时候，你为什么点头？”
宋尘闻言垂下眼眸，看着身前少女漏在大氅外微微发抖的手，却没有再开口说任何话，维持着他一向阴鸷冷漠的神情。
“殿下，下雪了，您与宋掌印还没说完话吗？”知瑶的声音在门帘外响起，打破了里面沉默的气氛。
赵宁玉转头道：“说完了，我这就出来。”
说完这句话后，赵宁玉抬步往外走去，快到门口时，她转过头来，“宋尘，其实我也叫宁玉，只不过不姓赵罢了，或许有些事情真的是冥冥中有缘由的吧。”
赵宁玉话音落，就掀开厚重的门帘走了出去，剩下宋尘一个人站在原地，他注视着赵宁玉背影消失，对着门帘低声道：“生辰喜乐。”
——
赵宁玉心中愁郁的情绪在掀开门帘看到洋洋洒洒坠落的雪花时消散大半，她出伸手，掌心向上，接住了几片纯白无暇的雪花。
由知瑶搀扶着往长佑宫走去，一路上赵宁玉都在仰着头看雪，“知瑶，这是初雪吗？”
知瑶认真的看着脚底下的路，闻言回道：“是的，倒是在您生辰这日落下的，这说明啊，您来年一定会事事顺心平平安安的。”
赵宁玉听到知瑶的话笑出了声，她把冻得僵硬发疼的手缩回大氅里面，“那就借你吉言了，新的一年会万事顺遂的。”
三人伴着初雪回了长佑宫，还未到寝殿门口，沈长欢就迎了出来，语气带着几分抱怨道：“赵宁玉，你去哪里了？现在才回来？”
赵宁玉将大氅脱下来递给知瑶，笑着回道：“路上遇到了个朋友，聊了几句，回来的时候还赏了一会雪，你在宫里烤着热乎乎的火炉，急什么？”
“我才不急呢，我就是好奇你去了哪里，还有，你在宫里竟然有朋友？”沈长欢怀疑的目光伴随着惊诧的语气说到。
赵宁玉端起热水喝了一口，才慢悠悠的反驳：“我怎么就不能有朋友了，再说了，我如今性子温柔又平和，将来会交更多的朋友的，你别吃醋。”
沈长欢听到这话，从赵宁玉身后掐着她的脖子，恶狠狠的说道：“我吃醋？当年要不是你死皮赖脸找我当朋友，我才懒得理你呢！这些年就是因为你，弄得我名声都跟你一样了。”
赵宁玉被沈长欢放在脖子上的手弄得发痒，她笑着将沈长欢的手掰开，两人在殿中打闹着，进来送糕点的知瑶看着两人忍不住叹了口气，明明两个都是大姑娘了，却还像那五岁小童一般幼稚。
晚上，沈长欢被安顿在长佑宫的侧殿休息，她原本还想和赵宁玉同床共枕的，吓得赵宁玉急忙摆手，赵宁玉可不想跟这个幼稚魔童一起睡，指不定要闹到半夜，到时候知瑶又要愁眉苦脸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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