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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生死三步


唐翎耳后生风,夜色从目景中一幕幕地划逝,传来的呼唤字字在风中散碎,身下的面貌也仅能称为不同的轮廓而已。  回神望向眼前,但见石龙已然化身为真龙一尾,龙目突前,龙首迎风扭摆,龙嘴张开,一股水汽从中喷发,伴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狂嘶。龙啸九天,骇人心魄。

        人心到了这种境界,唯有两种可能,一是魂飞魄散,神不附体。二是破釜沉舟,孤注一掷。赌,为得是赢,赢的根本正是孤注一掷。若说唐翎无所畏惧那是夸大其词。但是,凡人既有斗仙之志,怕一条龙也未免说不过去了!

        此时的青鞭无异于脱缰野马脖颈间的缰绳,这条救命的绳索也成了手中唯一的希望。唐翎绝不会放手,她紧紧地握住青鞭,拼力往上一提,手法与勒马相仿。龙首一翘,紧随一声狂啸,龙身也剧烈地甩动了起来,将唐翎猛地向上方弹去。唐翎借力打力,青鞭随即从龙颈上松懈,一个移形换位,转身形落在了青龙的正面。与青龙面面相觑之时,一双手腕一扣一甩,两道绿光带着清脆的呼哨从袖间电射而出,疾往一双龙目点去。

        “啪啪”两声撞音,绿尾钉斩风破浪般没入左右龙目,痛得青龙抖出一声哀号,龙目中的血光顺而幻化为灰白相间的颜色。与此同时,朝凰鞭再往龙颈盘去,唐翎竭力拉回身形,双腿依旧跨向了龙脊两侧。这一连串的动作如电光石火般交擦,令人目不暇接。

        而这一切唯有西风子的内心清楚,因为他的嘴角已经裂开了一道血口。西风子一舔嘴角间的血渍,将咒决念得如骤风急雨一般密集。

        青龙迷了双目,一时间方寸大乱,上下起伏,左右摇摆,如无头苍蝇一般在空中乱舞一团。唐翎右手紧紧抓住青鞭,榨干气力勒住龙首。颠簸中,左手再夺一枚绿色铁钉,一得空隙便狠狠地往着龙颈刺去。每刺一下,皆伴有震撼天际的龙啸长嘶。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上空,无人关注到气息明显不匀的西风子。此时他的元神已经饱受铁钉之苦,若非有护体宝甲在身,怕早已撑不住了。而青龙彷如瞎了双眼一般在空中狂乱飞舞也正是元气不畅所致。这等御龙之术非但耗费元神,而且也不能维持太久,真气倘若涣散便会难以把控局势,而且还有伤及自家体魄的隐患!

        道家的法术一共分为六十四门,西风子所施展的正是其中之一的“魂游术”。魂游之法位列于道术中的上乘,非功法深厚者不能驾驭。魂游术的精妙所在,是可将自己的元神附体上死物,如纸、木、石、布,等等一些,都可作为魂游术的附体之物。民间常见纸人、木偶、泥胎、布玩,系数为游魂术所控。如今,西风子的元神附体在石龙身上,绿尾钉又绝非凡,其中的苦头自然也是由他鉴!此时,西风子确是不得不收口诀,唤六神归位,招青龙落尘!

        收字诀念起,青龙顺然消失了气焰,龙目一闭,龙首无力地下垂,龙威荡然无存,飘零孤叶般地摇摇曳曳,从半空中一路跌宕而来。西风子的眼窝中血丝凝结,有气无力地念着最后的几句口诀,只待口诀念罢,方可六神归位。与此同时,“嘭”地一声闷响,龙首轰然伏地坍塌,生拖死拽着僵硬的龙身龙尾,在下落处划出了一道深深凹陷的地槽。蓦然间,青砖上尘烟四起,青龙幻化成石。

        唐翎眼疾手快,就在青龙变幻的瞬间,持绿尾钉顺势往龙颈处一抠,一片金光灿灿的龙鳞即从龙身上剥落,夹在了唐翎的两指之间。

        “西风子,你输了!”唐翎两腿一飘,从石龙身上一跃而下,手举一片来之不易的龙鳞,得意道。

        西风子疲惫地撑开了眼皮,匀了匀气,反问道:“贫道输在何处?”

        唐翎二目一聚,力道:“龙鳞已在我的手中,难道你还要出尔反尔?”

        西风子狐笑道:“呵呵呵,无量天尊,贫僧皈依在三清门下,又岂能出尔反尔乎?唐翎啊,我且问你,你我立下的是何等赌约?”

        “龙鳞,龙目,任取其一,皆为赢家”

        “好!既然如此,那你手夹一片枯叶又怎能算为龙鳞,龙目,自称赢家乎?”

        “什么!”唐翎心头一颤,急忙将手端在眼前,一眼瞧去,当下勃然大怒。西风子所言不差,原本两指间的金色龙鳞,如今却已变成了一片焦黄色的败叶!

        “你……”唐翎面红耳赤,点指西风子,语塞道。

        西卜夺前一步,阴阳怪气道:“一叶遮目,不见泰山,唐翎你输了,呵呵呵……”

        一声坏笑,惹得众家小道齐声呼应,黑白丑俊,个个恬不知耻。

        “哈哈哈……”

        宫天笑大步夺前,一声狂笑盖过了众家势头。百只眼睛皆注目在他的身上,众家猜疑:“这厮不是傻了就是疯了!”

        “你这是发得什么癫狂?”吕平早就看不顺眼,挺身喝道。

        宫天笑往上一顶,与吕平四目相对:“二爷的脾气也正愁没处发泄,你这厮又逞什么英雄?”

        “他们乃是一丘之貉,欺世盗名之辈,自然公理不通,任意妄为!”一声传来,宫天白信步走近。

        “唰。”吕平一下从腰间拔出铁扇,扇风一挥,疾往宫天笑的眼前扫去。

        宫天笑早有防备,左臂聆风而动,一拳打向吕平的前胸。

        铁扇闻风展开,在胸前一盖,扇骨随欲而出,锋芒正与拳风碰撞。“呯”的一声,一股蛮力震得吕平接连退出两步,胸气一沉,气息立感不畅!吕平一怔,目光随即盯上了宫天笑的左拳。

        “无量天尊,这位少年好硬的拳头啊!”西风子惊呼道。

        宫天笑侧目道:“小可的拳头再硬,却也打不穿西风道长的脸皮啊!唉,身为西风道观的门主,信口雌黄的本领实令天下人俯首称臣,小可佩服得紧嘞!”

        西风子冷声道:“怎么,你想替唐翎出头不成?”

        “出头露尾尚不打紧,拔掉你这条三寸不烂的舌头,才是二爷的心愿!”

        “好!既然你想拔掉贫道的舌头,贫道就遂你所愿,如何?”

        “当真?”

        “只要你有这个本事?”

        “宫天笑,唐翎毋须你来做主。”唐翎拦道。

        “谁为你做主嘞,这是我与西风老道彼此的心愿,与你唐翎无干。”

        “天笑,你且回来,莫要招惹事端!”宫天白担忧道。

        “呵呵,回来?既出此言,怕是回不来喽!”西卜附道。

        “二爷就没打算回头,何须你这妖道添油加醋嘞。”宫天笑甩脸道。

        “呵呵,既然如此,贫道就破例与你再比试一场,可好?”西风子踱步走到宫天笑的近前,目露狡光道。

        “比拔舌头?”宫天笑目光闪烁,耍腔道。

        西风子不露声色道:“呵呵,比比气力怎样?”

        宫天笑道:“如何比法?”

        西风子一甩拂尘,颂道:“五更不久,当为早功之时,道家有训,功隔一日气亏百天,百日无为半生徒劳。身入空门者不在五行中,伐毛换髓斩断尘丝往事。暮鼓晨钟,早功晚课,一生清苦只为求得一个真字。宫天笑啊,你既然自负气力不凡,但不知敢不敢与贫道一同做做早功?”

        宫天笑不耐烦道:“老牛鼻子你啰嗦什么嘞,有心比试尽管划出道来,二爷我奉陪到底便是。”

        西风子浮笑道:“吾道院内有一口铜钟,你若能担上肩头,走上三步,贫道便甘拜下风!”

        宫天笑一提神,朗声道:“道家若能走上三步,凡人定然也会一步不少!”

        “哈哈,既然如此,尔等稍候片刻,待贫道担来铜钟一口,再来看看你如何担得起一口铜钟!”说完,西风子飘身闪进院内。时候不大,一阵沉闷的步动遁地传来。众人望去,但见西风子的左肩之上驮着一口雕花大钟压步而来,步伐虽为沉重,面神却是悠哉悠哉!

        “轰”地一声闷响,铜钟落在了宫天笑的眼下。西风子掸了掸袍袖上的灰尘,从腰后摘下拂尘一甩,瞬时便恢复了平日间的道相,稳声道:“这口铜钟虽说有些份量,但依宫少侠的气力,怕不会担不起来、走不出去吧?”

        唐翎一步夺前,朗声道:“妖道,你又想耍出什么鬼计?宫天笑你可莫要逞强,事端因我而起,自然由我平息!”

        “好大的口气!唐翎啊,你已内力大伤,还凭什么再与贫道计较?”西风子一指唐翎,恶声道。

        宫天白闻言心头一颤,忧心问道:“唐姑娘,你受伤了?”说话间仔细端详唐翎的脸色,确是面如纸白,花容失色。

        唐翎一怔,闪目道:“莫信妖道谗言,唐翎无碍。”说话时,唐翎的眼神躲躲闪闪,根本不敢与宫天白和宫天笑对视。众人这才知晓,金雀子原来已经身受内伤!

        西风子盯向宫天笑,硬声道:“惊弓之鸟已然入不得本座法眼,你若能扛起铜钟走出三步,三步一过,七绝谷底尚有一条生路可行。若不就范,尔等三人一个都休想活命!”

        西风子所说不假,依三人现在的实力而断,若想斗勇绝无胜算可言!宫天笑的心中更是豁然,摆在面前的这口铜钟哪怕有千斤万斤,自己也要扛上肩头,走出一条生路!”

        宫天笑昂首挺胸,刚毅的目光迎上西风子的狡黠眼神,毫无畏惧道:“哼!曲曲一口破钟岂能缠住二爷的脚步。来来来,尔等闪出一条道路,端看凡人如何做成这道家早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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