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软弱的阿木
两人又走得几日，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每到一处集镇，阿木总要四下张望，在人群中寻找着熟悉的身影。
那日山茶负气离开，阿木追寻之下误入结界，两人就此走散。想着她虽然生气，倒底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南平城的赏武会应该不会错过，所以这几天阿木总在路上留神她的踪影。
可惜，一连走了几天，却始终没有看到山茶出现。
“前面过了大石河就是清阳城了，过了清阳城就是新桐，新桐再往东三百八十里，就是南平了。”冷小钰向阿木介绍道。
阿木惊奇道：“你不是一直都在青峰谷修炼吗？怎么对大陆上的城市地域这么熟？”
冷小钰道：“我哪里有多熟，那年我出来寻我娘，走了不少地方，所以还有些印象，其实除了我走过的这一带，其他地方我也是一概不知的。”
大石河水流并不甚急，但河面宽阔，须得渡船摆渡才可以过去。
因为过了河便是清阳城，所以河边摆渡的船只倒不少，总共约有十几艘，不过大多都是些划子、舢板，连乌篷船都不过两三艘，一艘横桅带帆的桨船，便成为渡口最惹眼的高级货。
渡口上早已有许多人站立等候，掂量着腰包，各自选择适合自己的船只过河。桨船虽然比其他船更大更稳更快，但价格当然也更高一些，普通山民百姓往来出行，大多不会选择乘坐这样的大船，只要能平安到达对岸即可，至于是否平稳，是否舒适，那些其实并不是他们考虑的重点。
阿木和冷小钰来到渡口时，不少船只已经摆出了渡口，还有两三艘小划子泊在河边候客，但阿木看了看划子那瘦小的船身，再看看宽阔的河面，还是摇摇头选择了最贵的单桅桨船。
桨船的主人是一个五十余岁的曹姓老头儿，手底有两三个船工，老曹头精瘦干练，长年江河上的风吹日晒，让他的皮肤粗糙黝黑，长年摇船，却也练出一身的虬结筋肉，让他看起来不太像一个年过五旬的老人。见得阿木和冷小钰走上船来，老曹头连忙热情地打着招呼，搬出两根竹凳让两人坐下，船上已有七八个客人，正七嘴八舌地扯着闲篇。老曹头儿向着渡口上张望着，看还能不能再接一两个客人上船。
阿木手扶着船舱，摇摇晃晃稳住身体，靠着船舱坐下，停止高速运转元素网的时候，生命树立即毫不留情地抽走他身体中一半的气血，阿木的脸上的血色瞬间消褪下去，脚步也变得虚浮无力。
冷小钰侧过头看着他，奇道：“你这人，赶路的时候精神还好些，一停下来就又变成个虚弱不堪的病怏子，你怎么会得这么奇怪的毛病？”
阿木大叹一口气，摇摇头道：“你以为我想啊？我这么活泼可爱健康帅气的少年，给落得手脚酸软精神萎靡，人家搞不好还以为我精肾亏虚呢！这要是传出去，谁家姑娘还肯嫁给我？”
冷小钰红着脸嗔道：“跟你好好说话，你却没个正经。”
正说话间，渡口上忽地响起一阵嘈杂。
“行了行了，我们这里有七八个人，你赶紧叫其他人下来，这船我们包了！”一个男子高声说道，语气颇为不耐，这声音落到阿木耳朵里，竟还有些耳熟，他细想了一下，原来是章化城外小镇上遇到的那群修行者，似乎，好像是叫什么腾龙阁的……秦长明？！
“上师！这可使不得！出门遇到您这样的贵人自然是他们的福气，可在这渡口，上船都是客，我们万万没有赶人下船的道理，若是如此，我将来还怎么在这渡口讨生活？”老曹头儿不敢得罪此人，又不愿真的赶走客人，不禁左右为难。
秦长明道：“等我们过去了他们再坐船不就行了吗？又不是不让他们坐？我们这赶时间呢！你这老头儿也是，难道我们坐船不给你钱的？快去快去！”
老曹头没有办法，只得回到船上，向众人道：“几位上师急着赶时间，要包这条船，各位爷，你们看，待会我回来再接你们行不？我知道这事儿有点为难大家伙，我老曹头把话放这儿了，一会回来接你们，不收你们摆渡钱！”
有几位渡客听到他们对话，见得腾龙阁一行人气势颇大，加上老曹头丢出话来，便不欲多加争执，起身下了船，其他人左顾右盼几下，也不情不愿站了起来。
冷小钰坐在凳上一动未动，阿木上前道：“要不，咱们也等下一班？”
冷小钰瞪了他一眼，道：“我们干嘛要等下一班？”
阿木嘻笑道：“下一班免费不是？有免费的不坐不是傻吗？”
“就你土老财的样儿，还差这一趟船钱吗？”冷小钰不信道。
阿木拉着她的手臂拖将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道：“那可不一样，有钱花钱，那是快活，能省则省，这叫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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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出船舱，正与秦长明一行人迎面撞上，阿木不欲与他接触，轻轻把头一偏，便想从旁边绕过去，秦长明却一眼认出他来，拦在他面前，凑过头来上下打量几下，大笑道：“这不是想要参加赏武会的野小子吗？怎么才几天不见，你搞得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旁边几个同门也认出阿木来，齐齐哄笑出声。
秦长明目光忽地落在冷小钰身上，眼神忽地一亮，道：“野小子居然艳福不浅啊，才几天没见，又换个这么水灵的姑娘……哟，原来还是青峰谷的高足呀！失敬失敬！”
冷小钰冷冷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与阿木并肩走上渡口，秦长明有些悻悻道：“青峰谷在修行界中也算是独秀一枝，竟然和一个乡下野修的小子走到一路，难道不怕天下人笑话吗？”
阿木笑道：“天下人自然会说，青峰谷高风亮节不计较虚名地位，实在是修行界之典范！又怎会笑话他们？”
秦长明鄙夷地看着他道：“我跟青峰谷的同道叙话，哪有你这个病怏子插话的份？”
冷小钰道：“谁在跟你叙话了？”语气冰冷，丝毫没有给秦长明面子，直直地呛得秦长明一噎，眼中立时有怒意升起。
老曹头经年摇船，察颜观色的眼力倒有几分，见得两人话不投机，想那秦长明一行七八个，对面不过一个少年和一个小女孩，这要真冲突起来，怕是要吃亏，当下丢开缆绳，摇动船桨，把船开出渡口。
阿木笑吟吟地挥挥手道：“船开了，秦大师，咱们有缘再见啦！”
秦长明正一肚子气没处发，闻言啐了一口道：“乡下野修，不知天高地厚，赏武会最好若让我遇上你，定要让你爬着回乡下。”
阿木也不生气，仍旧面带笑容目送桨船驶离渡口。
看着桨船渐渐远离，冷小钰忽道：“你为什么要怕他们，这不还有我呢吗？”
阿木嘻嘻笑道：“我为什么要怕他们？”
冷小钰转过脸去不去看他，“虽然你境界低，身体弱，但是身为一个男子，多少还是应该要有一点血性。”
阿木耸耸肩道，“不过是些口舌之争，些许小事，犯不着打打杀杀的吧？”
冷小钰凛然道：“事关尊严，又如何是小事？”
她自幼历经艰难，看尽人间白眼，心中将尊严看得比生命更加重要，因此她无法理解阿木在被秦长明贬低侮辱之时，为何还能泰然自若？
老曹头摆渡了秦长明一干人，转回来又接阿木等下船的乘客，果然不收分文摆渡费，还不停向众人作揖道歉。
阿木在最后一个下船，经过老曹头身边时，开口问道：“老爷子，不知道这清阳城里，可有什么好吃的？”
老曹头一听，笑道：“这位小哥，你问我就算问对了，这清阳城里呀，有一座登仙楼，那里面的菜品，可真是……，什么七星鱼丸汤、软溜珠廉鱼、龙身凤尾虾、油爆双脆……那可是样样都是世间美味呀！”
阿木听得眉开眼笑，悄悄塞了一块银子给他，拱手道：“那行咧！多谢老爷子。”
老曹头见那块银子沉甸甸的，急急推辞，无奈几番推辞不下，只得收下了，心中又念了十几遍阿弥陀佛保佑好人哪。
上得岸去，阿木和冷小钰并肩而行，冷小钰显然不甚高兴，一直眉头微锁，
“登仙楼是这里最负胜名的酒楼，那老头不过是一个摇船的艄公，他哪里能知道什么菜品好？”
阿木将双手抱在脑后，悠悠然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人家就算没吃过，想必也是听说过的。”
冷小钰忽地停下，转身看着阿木，正色道：“阿木，我初见你时，觉得你浮夸浪荡，但此后与你同行，见你谈吐不凡，言语不俗，又心地善良，特别是从没有贬低看轻世间女子，与世间大多男人不同，我还一直当你是一个世间奇男子！但是今日你竟然表现得如此软弱，实在不像是一个男人应该有的样子。”
阿木张大嘴呆了半晌，才道：“我都不知道，原来我还有这么多优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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