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翻滚的巨浪

丫头虽然才十四岁，却早已经出落得水灵俊俏，往镇上一站，可把九里镇一圈儿的闺女小媳妇都给比了下去。

        去年就有好几家人户找秦六爷提亲，虽然六爷一直说丫头还小，过得几年再许人家，可提亲的都是同样的心思：好姑娘就这一个，盯着的人家户可已经有五六家了！能早点订亲免得夜长梦多那是最好！

        所以尽管六爷说暂时不许人家，媒婆还是天天上门游说。六爷是个粗豪汉子，说不了两句就没话说，老板娘虽是能说会道，但毕竟都是邻里街坊，总也不好得罪了人家。

        只有那小丫头看着那媒婆天天上门说亲，心中恼怒，摸了一把小石子，只要见着媒婆登门抬手就是一石子打去，直打得媒婆嗷嗷直叫。六爷和老板娘虽然恼火，终究是明白自家闺女的心思，板着脸训斥几句也就算了。可那媒婆上得几回门，挨得几回石子，却是再也不肯来了，只说这丫头疯野，入了门也是野性难驯。

        听得二毛撒泼，山茶嘻嘻一笑：“水龙王不认得我，才不收我呢，倒是你天天来这河里耍水，那水龙王兴许看你长得好，把你收了去当干儿子！”

        王二毛回骂道：“小骗子天天上山打野猪，哪天把你骗到山上给野猪当媳妇儿！”

        “呸！把你骗到山上给野猪当儿子差不多！以后你再娶个黑母猪，生一窝小猪崽子！”

        少年人的骂架，也没什么新意，来来回回就那几个套路。不是给这个当儿子，就是给那个当媳妇儿，比拼的是谁更能忍受无聊的重复坚持到最后。

        阿木摇摇头笑着走到河边，脱下鞋袜，卷起裤脚，准备下河捉鱼。他可不敢往深水里去，最多只能在齐腰深的水里活动。这类水域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收获，一般也就是小鱼小虾，运气好可能会在石头下翻到螃蟹。

        虽然不会游泳，但得益于超过同龄人太多的力量和长年捕猎的经验，阿木还是有他的优势，那就是快和准！即使在水里，阿木的动作也远比其他人更快，也更准确。因此不一会，指头长的小鱼儿阿木也抓了十几条，回去裹上面粉，用清油下锅炸酥了，可是外酥里嫩，老爹的下酒好菜。

        忽然，阿木停下了动作，他隐隐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今天的水流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阿木踩在齐腰深的河里，却感觉到了从脚底传来阵阵奇怪的水流波动，力道强劲，一波，接着又一波，这波动却来自水底，肯定这不是游泳的小子们制造的效果，而且这种波动强度……还在增大！！！阿木抬头望向河面，脚上感觉到的波动和水面的波纹一印合，立刻发现河面已经开始诡异地波动了。

        “小骗子！你怎么傻了呀？站那发什么呆呢？”

        山茶跟人斗完了嘴，嘻笑着跑来找阿木，却看到阿木站在水里一个人发呆。

        “快上岸！！河里古怪！！”

        阿木冲着还不知情在水里嬉戏的伙伴大喊，但大家不为所动，仍在水里嘻嘻哈哈。阿木心中焦急，他已经能感觉到那阵阵波动带动的水流强劲地从他大腿以下冲刷过去，河面已经可以看到汹涌的暗流。

        “快上岸！！河要翻浪了！！”

        山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出于对阿木本能的信任，也帮着大喊：

        “你们几个，快上岸来了，要翻大浪了！！”

        两人的呼喊终于引起了注意，此时河水已经开始汹涌激荡，一群少年心知不妙，赶紧奋力往河边游去。

        “那…那…是什么？”山茶惊恐地望着远处，连声音都颤抖了。

        阿木顺着丫头的视线望去，不由得也惊呆。

        只见六十多丈宽的水面上，一道巨浪从下游滚滚而上，从上游奔腾而下的水流与巨浪狠狠地撞在一起，瞬时激起一道巨大的水墙，向上直插天空。水墙冲到十来丈便已力竭，开始回落。

        阿木头皮一炸，如此高的巨浪回落，必然会带来巨大的浪潮！赶紧一把抓住山茶的手，一边拖着她跑一边冲着刚刚狼狈爬上岸的小子们大喊：“快跑！”然而一群人刚刚从水里出来，身体绵软，脚步沉重，根本跑不快，看着巨大的水浪就要拍来，阿木抬眼看到旁边长着一棵碗口粗的麻柳树，伸手一拉丫头：

        “抱住我！”

        事急从权，山茶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两手从阿木腰上环过，死死箍紧。阿木伸手抓住树干，回头向后伸出另一只手喊道：“全部拉手！”其实这种做法在眼下的情况下十分危险，但此时的阿木无法可想，只望能仗着力气大，能将一众小子的生机抓住。

        李二鬼伸手抓住了阿木，狗蛋抓住李二鬼，大毛抓住了狗蛋……一瞬间，巨大水墙带来的滔天巨浪，一下子就把他们吞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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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木只觉得到处都是水无比难受，在被吞没之前他只来得及吸了半口气，巨大水浪带来的压迫使劲挤压着他的身体，也挤压着他的肺，想把他胸腔里不多的空气都挤压出来。浪潮将他的身体死命抛上抛下，试图将他拖入深深的浪底。

        但他一只手死死箍住树身，另一只手抓住李二鬼，丝毫不敢松开，山茶紧紧抱着他的身体，把头死死埋进他的胸膛，一众小子你拉着我，我抱着你，连成一串，像河里的水草一样在波浪中翻滚。

        “咯！啦！”在水流的巨大冲击和众人的死命摇晃下，这群少年活命的唯一希望，那根碗口粗的麻柳树竟然断了！！

        失去依靠的那一刹那，阿木的心里充满绝望，冰冷的水流像一只张着巨嘴的怪兽，狞笑着一直将他们拖向无尽的黑暗。

        又要结束了吗？

        随波翻滚的身体感受到了另一个躯体传来的温热，那是丫头还紧紧抱着他。而他的手里，还拉着一众小子依然没有松手。

        突然间，阿木感到屁股撞到了什么，紧接着，脚也传来了坚实触觉。

        阿木心头一动，竟然翻身站了起来，要不是周围全是水还让他睁睛都困难，水压仍压迫着他的胸腔，他都几乎以为已经脱困了。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他没有脱困，只是——沉到了河底。麻柳树虽然并没能支持太久，但使他们没在浪潮最强力的时候被卷走，树断的时候，浪潮的余力渐消，加上阿木奇特的秤砣体质，翻翻滚滚竟然落到了离岸十几丈远的河底

        虽然还在河里，但脚上传来大地的感觉，让阿木的心里无端地放松了不少，山茶竟然还是清醒的，只是脸色惶恐，而且似乎呛了不少水，已经憋得满脸通红了。李二鬼和一众小子已经分不清是清醒还是昏迷，仿佛只凭本能互相抓着抱着，然后把未知的命运交给老天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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