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陈木古沉默一瞬，配合着将不认识的东西问了一个遍。不动声色地拉一下段帆飞，或碰一下，将福灵的气息蹭上去一点。
现在周围的怨气不重，是在可控制的范围。
“还有不知道的吗？”现场几乎问遍了全部，段帆飞嘴角上扬，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陈木古。
陈木古抿着嘴，摇摇头。
该问的都问了，再问下就剩下扫帚，抹布。实在是没办法张口了，他抬起眼皮，回望着段帆飞，忍着心中的不平静，平静地说：“我就不瞒你了。这里有很浅淡的怨气，尸体不是人为，今天晚上我要在这呆着，你留下还是走？”
段帆飞愣住，在这呆一晚？
听见小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陈木古低下眼睑：“你考虑一下。”
小陈推门而入，身边跟着一个约莫二十一二的青年。他眉心处往上有一道红疤，将整个人衬托出一点点凶狠。
几人还未吭声，倒是段帆飞先挑眉，诧异地问：“宋回乡？”
那青年先是疑惑地看了段帆飞一下，紧接着扑通一声跪下，连着磕了三个头。一丝也不给段帆飞扶人的机会。
“回乡，你先起来。”段帆飞哭笑不得，拉住宋回乡的手臂，想将人拉起来。
小陈也伸手，说道：“是啊，先起来，有什么事好好说。”
宋回乡看了看段帆飞，慢慢地起来，哽咽着说：“小少爷，我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我娘说了，如果有朝一日再与小少爷遇见，一定要磕头谢恩。”
段帆飞无奈一笑：“好了。先说正事，等你下班请你喝酒。”
陈木古一直保持沉默，听到此话，才出口询问宋回乡：“你好，我是巡捕房特别顾问陈木古。想问你几个问题。”
面对段帆飞哽咽的青年，在看向陈木古的那瞬间，神情就漠然冷淡。
“请问。”
“大概什么时间开始出现「来生」？”
宋回乡看了眼段帆飞，后者轻轻点头，示意他照实说。
“差不多半夜十二点的时候。”
陈木古斜睨了段帆飞一眼，只见他微微一笑，用口型说：问吧。一时哑言，顿了顿，他继续问道：“你怎么知道？”
“每天晚上都有午夜场，刚好是我值班。”
“那就是还有另外一个人？”
“有是有，但就在前两天他辞职了，说是家中老母发急病。”
“他叫什么名字？”
“刘二顺。”
陈木古看向小陈说：“有刘二顺的笔录吗？”
小陈微微抬眼往上看，简单回忆了一下。复述了一遍刘二顺的笔录，基本上和宋回乡所言差不多。半夜十二点开始播放「来生」，每月间隔7天出现1次死尸。不论怎么处理，放映器都会自动打开。
“你有记得其他不一样的地方吗？”陈木古问宋回乡，“一些细枝末节，比如放完片子会不会有什么其他被遗漏的变化？”
“任何你觉得异样的东西都可以说出来。”
宋回乡皱眉，暗红的疤微挤。过了一会儿，他说：“我好像无意间听客人说，她们在「来生」结尾处会看到一个弹琴的男人。”
“不是，”他突然又说，“好像还有人说，有一个会跳舞的女人。”
“这些你没告诉探员吗？”
“没有，我也没亲眼见过。如果不是你问起，我可能就不会放在心上。”
“说弹琴的男人多一点，还是跳舞的女人多一点？”
“记不清了，”宋回乡说，“可能是零零散散的几个人？”
陈木古点头，问道：“今天晚上十一的时候，可以麻烦你播放一下其他片子吗？”
宋回乡下意识地说：“没用啊，之前试过。”
“没事，我今天晚上来这里看电影。”
什么？宋回乡愣住。
自从这间观影室内出现了这种事情，几乎没人会想在这里看片子，甚至路过都觉得十分晦气。如果不是国兴大剧院名声在外，恐怕就没人来了。
“不能看吗？”
“当然不是，”宋回乡瞅向段帆飞，有点拿捏不准。
段帆飞心中纠结万分，活一天和活一辈子里纠结，最终只能淡淡一笑地说：“播吧，我也会来。”
他话音一落。陈木古脑子蒙了一下，心里有点震惊，不动声色地瞧了眼段帆飞，又快速的移开。心中产生一万个不理解搞不懂，他不是不能吗？
按道理，他不会留下啊。
不是，淮南首富段家之子，有什么必须来做这个顾问吗？就算是要做，插混打摸不就行了？
“回乡，”段帆飞瞧了眼陈木古，伸出手臂，揽住宋回乡的肩膀，“看来不能去喝酒了。不过我会带酒来请你喝，我搭档说要在这呆一晚上。”
突然被点名的陈木古，猝不及防地抬眼对上段帆飞弯弯的眼。
宋回乡腼腆一笑：“好的，那小少爷，我今晚也留下。”
“行。我让老李送点菜，咱好好唠唠。”
陈木古：“……”
有点麻烦，段帆飞不会趁夜色无人报复吧？联合宋回乡将他打一顿套上麻袋扔到淮南河里吧？
从国学大剧院出来。小陈拉开车门让他们上车后，才说：“段少爷，陈先生，我今天晚上也过来吧？”
不等陈木古开口婉言拒绝，段帆飞就先一步张口应下：“可以，人多力量大。今天晚上就看看到底是人是鬼。”
“……”
叫这么多人来，完全出乎陈木古的意料，本以为段帆飞都会不来。现在四个人，万一另外两个到处宣扬闹开了，那岂不是整个淮南都可能知道国兴大剧院闹鬼？
看来，晚上要做足准备才行。
天色渐暗，风也未起，一切都很平静。涌动的人群因夜色渐深而离去，国兴大剧院近期晚上生意都不太好，没有办法的事。
“陈先生，十点该出发了。”
小陈看着巡捕房墙上的钟表出声。
下午顾摹乘就批准了他们的行动，并且自行加入其中。因此，陈木古的神情愈发显得的寡淡。从一人行到两人行，如今已然成为五人行。
不受控制的事情在往不可思议的方向走下去，他在心里默默叹口气。
段帆飞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
余光始终放在低垂着眼，静默无声的陈木古身上。脑子里盘算着，晚上该怎么办？人那么多应该会没事吧？
顾摹乘、宋回乡不用担心。
一个他姐可以收拾，一个他可以叮嘱。至于那个小陈，顾摹乘肯定不会让他在外头乱说乱画。唯独一点，他十分担忧。
不过，这么多男人，都是阳刚之气，应该还好吧？
不管其他人，顾摹乘颔首：“小陈，你去开车吧。”他去的主要目的就是看看这个陈木古到底能有什么本事。如果是个江湖骗子，他立马就把人抓起来关入大牢里。
到达大剧院的门口。
老李开着车同时到达大剧院，带着酒菜下车，将东西交与小陈手里，跟他们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就走。陈木古目送，心里不由得暗戳戳地嘟囔，看看人李叔，知道要发生什么，一分钟都不停留。
“各位，进去吧？”
顾摹乘说完，就大步流星的朝里走去。剩下段帆飞陈木古小陈三人跟在他的身后，一起往贴封条的观影室走去。
灯如白昼，打在每一个角落。
陈木古打量着观影室的一坐一席，随着宋回乡走到放映器旁，看着他摆弄那些东西。心里头也是极为好奇，他还未看过此物放出的片子。
段帆飞左看右看，提议道：“现在还没到十一点呢，大家先吃点东西吧？”
宋回乡第一个回应段帆飞，扔下手中要做的事情，立马起身朝那边走去。
陈木古：“……”
几人边吃边聊，从话语中。
他们了解到，宋回乡与段帆飞的事。
那是五年前的事了。宋回乡母亲生病，家里穷治不起，只能等死。恰好段帆飞是个纨绔少爷，平日里没事就去大街上溜猫逗狗，无意间认识宋回乡，二人一起打过几次架。那时候宋回乡只是段小少爷手里一个小打手，但是段帆飞得知他母亲的事，二话不说，连夜跑去他家将人送到医院，并且解决了那些地痞流氓，让他们家不再受欺负。后来，他带着母亲回老家，二人就断了联系。
“你娘身体怎么样？”段帆飞倒是毫不在意这件事，只是随意地询问道。
闻此，宋回乡眼一红，眸子里尽是悲切。他忍着泪说：“我娘年前去世了。”
段帆飞眼里笑意消失，脊背微直，顿了顿。他抬起手臂，轻轻拍了拍宋回乡的背，将杯子里的酒填满。
“老大，”宋回乡蓦地喊出这两个字。
段帆飞想也没想就应道：“我在呢。”
宋回乡忍不住的眼泪，不得不低下头，啜泣不止，声音断断续续地说：“老大，我娘死在一场来势汹汹的风寒。我将老家房子卖了，都没能把我娘救下来。”
他的情绪逐渐崩裂，竟嚎啕大哭起来。
段帆飞眸子一红，伸手揽住宋回乡的肩膀。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老，老大，我以后没娘了，”宋回乡哭得一颤一颤地，不断呜咽着说，“我以后没家了。”
其他几人纷纷撇开眼，不忍心在看下去。
就坐在二人身旁的陈木古嘴唇微抖动几下，他听到的哭声比其他人听到的更响。深吸一口气压制住情绪，移开视线往别处看去。
没有家的孩子意味着，以后再不会有人叮嘱你吃好点，穿好点，注意身体。最重要的回过头当你习惯性想叫一声爹娘的时候，却再也得不到回应。曾经的争吵不休，曾经的埋怨愤怒都随着一阵风化无需有。不会再有人固执地认为怎样才是对你最好，曾最厌烦的管教终止在记忆中。
某天，你一回头，只能看见你的倒影。
段帆飞一只手安抚着宋回乡，另外一只手往旁边伸去，将一枚梅花形状的糕点放入陈木古攥成拳头的手上。
陈木古惊了一下，抬眸看向糕点的来处。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虽然他没看他，也没说话，但是陈木古却莫名其妙明白其中意思。一种微妙的诡异感油然而生，一点一点攥紧每一寸皮肤。
完了，段帆飞真疯了。
除了这个理由，他完全想不到为什么。一定是疯了才会有这么惊悚的举动，一定是疯了才这么诡谲。
陈木古低头看着手心的梅花糕，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现在他道行尚浅，不能看出来段帆飞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应该告诉师父一声？免得出什么乱子，也好不用这么担惊受怕。
段帆飞一直注意陈木古的眼神变化，以及一举一动，争取及时送温暖送怀抱，以此来培养感情。
可是为什么，他在陈木古毫无表情的脸上看到了一丝隐隐的惊恐？
一块糕点，又不是□□鹤顶红，至于么？他还能当众下毒不成？还不如直接让顾摹乘将手铐往他手上一拷直接进大牢来得快。
看来，得寻个机会消灭一下陈木古心里的戒备。
十一点多时，宋回乡才平复情绪，冷冰冰的脸有一丝崩坏，隐隐泛起潮红。醉酒在这么多人面前哭得鼻子一把泪一把实在是太臊得慌了。
好在他们都没提，不然真得连夜回老家。
宋回乡顶着通红的眼放了一部「骄阳」的老片子。
这是陈木古第一次在大剧院看片。此片子讲述的是一家人为了收获好的麦种而努力，中间虽有饥荒，虽分离，但他们仍旧相遇，仍旧期盼着家人归来。
这个片子是黑白默声，即便如此，「骄阳」的演员仍旧将情绪传达得十分到位。
尤其是最后一家人坐在麦田边上看着随风飘舞的麦苗。他们的眼中有炙热的希望，他们相信在未来的某天，一定不会再挨饿受冻，也不会因饥荒颠沛流离。
「骄阳」结束。
十二点钟声敲响。
众人莫名其妙屏住呼吸，直勾勾地盯着陷入漆黑的幕布。
顾摹乘一开始觉得没什么，但是观影室凝固懈怠的气氛让他不自觉地端坐起来，不自然地整理整理衣袖。
在他旁边的小陈一脸认真地盯着前方，就好像在蛰伏敌人。
更不用说陷入深深难过里的宋回乡。在「骄阳」播放完以后，似乎更加难过的不行不行了。
陈木古扫视一圈，最终将视线定在段帆飞身上。比起其他人的存在，他身旁的这位大少爷才更能吸引鬼物，而且他注意到，这人身上没有符咒。
他站起身，对着众人说：“我去一趟厕所。”
而陈木古离去的那一瞬间。段帆飞立马感觉一股阴风，他往周围看去，发现每个人都神情正常，并没有异动。
心莫名其妙地紧起来，他太清楚自己的体质。下意识往外套上的口袋里摸去，结果摸了一个空，艹，忘了拿符了。
段帆飞不动声色地吞咽了一下，预备起身去找陈木古。再怎么说，人也是个道士，多多少少都有几把刷子。
可不能再被抓走了。
正想着起身，段帆飞就发觉动不了。他胸腔提力再次往上用力地试了一下，脊背连着下半身仍然不能挪动半分，就像是他与椅子融为一体。
他的动静吸引到旁边座位的小陈。
“段少爷，你怎么了？”
顾摹乘宋回乡听到问话，将视线移过来。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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