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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43章


从巡捕房到段惠所居住的宅子长潋居不到二十分钟,饶是如此,两姐弟也维持着你不找我,我不找你的相处模式。

        若不是段帆飞闹得太大,段惠根本就不会出面。

        风顺着车窗的缝隙挤进来,卷起车帘。陈木古指尖抚摸着腕上的黑石手串,一颗一颗地翻转着。

        一旁开车的顾摹乘瞧见,挑了一下眉,问道:“木古,你这打哪寻的?瞧着是个稀奇物啊。”

        “师父送的,”陈木古回。

        “那怪不得,我光看着就觉得是个好东西。”

        陈木古闻言,垂下眼眸,静静地望着手串。每一颗珠子都被打磨得十分光滑,珠体不大不小正合适。

        不知季师叔与师父从哪里寻到,估计是花了不少心力财力。

        到了长潋居。

        府上的孙管家早就等候多时,一见他们便迎来。

        春风里,湖面的波澜轻起轻散。段惠一袭月牙白的旗袍静坐在亭子中,石桌上摆着几盘点心与一壶茶。她手边放着一盒满当当的鱼食,想必在他来之前,在喂食鱼儿。

        一瞧见陈木古,她嘴角微微抿出浅笑。

        “坐。”

        陈木古应声而坐。

        送他来的顾摹乘并未前来湖心亭,而是在不远处等他们谈完。

        段惠看出陈木古的拘谨,眸子一温,轻语:“木古,我们之前见面不太愉快,还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陈木古轻轻摇头:“二小姐,情势所迫,你忧心家弟情有可原,不必记挂此事。”

        “好。我今日请你来,其实是有件事想问你,”段惠眉心浮起一抹忧愁,眼眸凝着陈木古的身上。

        “二小姐,你但说无妨。”

        段惠轻轻叹口气:“说来惭愧,那日你救治我弟弟时,我实在是忧心,便躲在暗处看了看,无意发现你手中一物。”

        说到这,她停住。

        原来是为了这个?陈木古不着痕迹地蹙眉,神情平淡,并未有太多的情绪。

        香风拂过,段惠柔柔一笑:“想必那是救命之物吧,我只是想知道,此物是否可以保飞飞平安。我不会夺人活路,只望木古告知一切,我自会派人去寻。”

        师父说过不能说。陈木古心中纠结一瞬,便说:“命石,救命物,一颗可装三次福报,集够六次,由师父炼化,便可不再见鬼,安度一生。”

        “福报?”

        “送鬼走时,会有好人留下的东西。”

        “这,当真如此不再见鬼吗?”

        段惠眸子里泛起诧异,之前想过可能是什么强身健体之物,却没想到居然是可以全了命格阴气的神奇之物,实在是出乎意料。倘若寻到此物在巡捕房好好办案,福报早晚可以集齐,届时在请望道帮忙,那么飞飞就可以好好地活着了吧?娘在天上也会为此感到高兴吧,这么多年了,第一次听闻如此让人愉悦之事。

        陈木古攥紧手:“真的,只是此物难寻又是年年益寿的好物,四路都有人惦记。”

        “如此,木古定要保护好自己,”段惠舒心一些,这些年「秽命」一事一直卡在她的心里头不上不下,“敢问,望道师父是打哪寻来的此物?”

        陈木古摇头:“我不知。”

        “这样啊,”段惠有些遗憾。

        “抱歉。”

        “为什么道歉?”段惠眼眸温柔地瞧着他,“你想活着又是干干净净不碍他人,便问心无愧,无需向任何人道歉。”

        “我还要谢谢你,向我说实话,没有隐瞒。”

        陈木古怔了一下。

        其实在段惠开口时,他甚至都觉得可能走不出长潋居了。可是段帆飞舍命救他,若是一直隐瞒,他良心上过不去这一关。

        只是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晚上留下吃饭吧。”

        段惠一向恩怨分明,不偏不倚。她的娘亲说过,人活在世上,怎么活都没错,唯独不能伤了他人,威胁他人,那么就是错了。

        娘亲说,不得以私心取物,不得心怀恶意中伤他人,不得为己而害人命。

        她一直谨记娘亲的教诲。

        只是最可惜的是,飞飞还未受到娘亲的真正教诲,便就香消玉殒。这十几年里,她看着段帆飞成长。虽尽力,但也无力。

        这段时间,她忧心,却也舒心。

        总算是看到飞飞有几分认真在里头,若是能堂堂正正地做人,干干净净地做事,那么她便无愿了。

        夜幕低垂,陈木古与顾摹乘从段惠府上出来。

        “美人心难求,一心为弟的更难,”顾摹乘饮了几口酒,又碰了几次壁,多多少少有点委屈在其中。

        陈木古凝眉,狐疑地说:“不难求啊,我觉得二小姐对顾哥挺好的。”

        “哪好?”

        顾摹乘立马来精神了,“不是和平常一样吗?跟我说话,几句都嫌多。”

        “二小姐一个女子定是不爱饮酒,若不是你来,那酒恐怕不会上桌。她知道你贪杯,还特意备了醒酒药。”

        顾摹乘停住脚步。

        “顾哥,”陈木古说:“桌子上的菜,是不是大部分都合你的口味?”

        “好像是,”顾摹乘无声地笑了下。

        “二小姐记着顾哥的。”

        “木古,你先回去,我有点事。”扔下这句话,顾摹乘就往长潋居里跑去。

        有时候人总是习惯一些常见的东西,却忽略那是一些无法言说的情意。

        陈木古望着顾摹乘的身影,心里微微舒心,眸子里清静一片。如果某个小少爷能早点出院的话,日子看上去应该会再舒服一点。

        5月21日,风阑无云。

        魏家红绸双喜,客冷人语静。偌大的宴会厅,只有寥寥几人。陈木古、段帆飞、顾摹乘、小陈四人坐一桌。其他几人便是几家一直与魏家交好没办法不来,就随便安排了一个人来应应脸面。

        “魏敏真是从小到大都让人想不到,”江子岚人未到,声先到。他跨着悠闲的步子坐在段帆飞身旁空位,一身桃粉色西服,穿得比在场的人都喜庆,

        段帆飞斜睨了他一眼,问:“楚明森呢?”

        “后头呢,”江子岚靠在椅背上,十分费解地说,“也不知道楚家怎么养出这么一个人,明明爹娘可是趋利避害的一把好手。”

        “你俩一半一半。”

        江子岚撇嘴,“胡说八道,我比他好”

        段帆飞剐了他一眼:“你开心就好。”

        江子岚:“……”

        不一会,楚明森赶来,与他们打个招呼,就坐下连饮几杯水才缓过来,摊在椅子上。太可怕了,他爹差点让人送他上天。

        琴音袅袅升起,喜婆起声。

        没多久,魏敏一袭红色婚服,细纱蒙面,怀里抱着沈月澜的牌位,裙摆宛如步步生莲似的绽放。

        楚明森可惜地说:“好好一个美人,怎么就想不开呢?”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随,”段帆飞缓缓地念出。

        引得一旁江子岚惊吓不已不动声色远离一些。

        闻此言,陈木古微微偏头瞧了他一眼,便再次投向魏敏。他们之间的感情外人不懂,但究竟是怎样的痴,才会让人如此疯狂。

        短暂的婚礼,除了他们几人。其他人小声议论,只觉得尤为的晦气,谁没事愿意来参加冥婚?

        “探长!”

        正当众人吃食时,一位探员匆匆而来。

        顾摹乘附耳听,手中的筷子渐渐落下,神情严肃起来,扫了一眼,说:“有案子,你师父给季秘书寄信,他派人来说,怕又是纸人所为。”

        近些日子,望道一直在寻找关于纸人的下落。这是望天道观的责任。他们全部子弟以清除邪祟,匡扶正义为己任。

        “你们俩同魏敏说一下,我们先走了。”

        楚明森与江子岚点点头,不约而同地说:“你们快去吧。”

        从婚礼现场离开,直奔现场,路上,顾摹乘将案子大致与他们仨说了一下。毕竟淮南女校文科一班一夜之间失踪了七名学生,这足以引起各路部门的高度重视。季无常在收到望道信的第一时间,就将这个案子调到顾摹乘手里。

        陈木古问道:“现在都发现了什么?”

        “听去了现场的探员说,他们在现场,”顾摹乘一顿,窥了一眼段帆飞,“他们在现场的学生中询问时,发现有人看见了宋回乡。”

        陈木古下意识看向段帆飞,他望着车窗外,就像是没有听见一样。

        自从宋回乡失踪以来,他光是知道的,都有老六一行人,以及巡捕房的高额悬赏都是段帆飞弄的。他看上去没什么事,但一直记着,一定很难受吧。

        他们到学生失踪的现场时,正巧南城巡捕也在,与东城巡捕推推搡搡,说东城抢距离他们南城近的案子,为了往上爬,手段不干净。顾摹乘冷下脸,懒得浪费时间,直接将季无常的调信放到对面探长面前,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啊老陈,上头命令,我也不想的。”

        南城巡捕:“……”

        他们不情不愿地将案子交接,而后被南城巡捕房探长陈国兴叫走。

        “小张,”顾摹乘指着一个瘦瘦的探员,“现在什么情况?”

        “没有痕迹,什么都没有。”

        “根据学校老师与学生所说。失踪的七人是下个月参与文艺汇演的彩排节目的成员,她们留下是为了练习。昨天晚上,众人都以为她们在练习或者是挤在一起睡,所以没人发现,直到今天一早,老师发现几人不见了。”

        “第一时间报案,并自发组织同学在校内搜寻,结果一无所获。”

        “我们来了以后,虽然被南城巡捕耽误了一段时间,但是安排再次搜查校园的探员汇报的结果与学校同学的结果一样。她们七人与凶手没有任何的痕迹,整整齐齐的就像是一起凭空消失了一般。”

        小张一口气说完,咽了一下口水,站在原地等安排。

        “你们俩四处检查一下,”顾摹乘对着陈木古段帆飞二人说,继而又望向小陈,“你跟我在与文科一班的老师学生详细聊聊。”

        说到这,顾摹乘又说:“小张,你将看到宋回乡的几人叫来,一会让段帆飞跟他们在对一下,再次确认失踪人的信息。”

        “我马上去。”

        树影稀疏,阳光从枝叶中钻出来。风卷起一抹红色裙摆,绣着梅花的布鞋踩在青尖冒气的草地上。

        她的脚边攀着几个笨拙的小纸人,一只腰间绑着一只更小的纸人,

        “你好,请问你是?”关雪从后头走来,疑惑地望着前面的倩影。

        听到声音,小纸人迅速消失。

        那一抹倩影微微偏头,精致的侧颜被光镀上一层细腻的珠宝色。她抬起低垂的眼皮,露出一双幽深的瞳孔,睫毛细长地留下残影。

        她缓缓地转身,与关雪对视。

        关雪惊了一下,这个小姑娘好漂亮。

        树荫之下的人儿,她看上去年纪并不大,十六七岁的模样。一袭红衣华服,一头墨发长发随意搭在肩头,杏眼浓睫,小鼻翘起,樱红色的嘴,一颦一笑都跟画里的人似的。她对着关雪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好,我是新来的学生,一不小心迷路了,可以麻烦你带我去领校服吗?”

        关雪赶忙点点头,“你好漂亮,声音好好听。”说完,对着对方疑惑的眼神微微脸红,“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

        “你好,我叫关雪,关门的关,下雪的雪。是文科三班的学生。”她朝树下的美人伸手。

        “你好,我叫乐樱,乐曲的乐,樱桃的樱。刚转到文科一班的学生,”乐樱缓缓地伸手握住关雪的手,微微一笑:“很高兴认识你。”

        关雪脸红:“真是名如其人。”

        “好可惜啊,你还是一期,我都快毕业了。”关雪不禁遗憾,这么漂亮的女孩,却不能好好的相处,实在是人生一大憾事。

        乐樱笑了:“没关系哦,姐姐还是可以来找我玩。”

        关雪连连点头,突然有点担忧:“你这个时候转来,有点不赶巧了。”

        “怎么了?”

        “文科一班今天刚出事,失踪了七个人,不然老师也不会顾不上你。”

        “这样啊,我说呢。”

        “没事,我来照顾你。”

        关雪主动拉住乐樱的手,“你手好凉啊。”

        “被风吹的了。”

        一阵轻风拂过,关雪打了一个寒颤:“今天好像是有点冷。”

        二人往前走去,乐樱不着痕迹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巧她们刚走,陈木古与段帆飞从对面的路上走来。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香味?”

        陈木古望向段帆飞,用力吸了一下:“好像是樱桃的味道。”

        “樱桃?”

        他们往周围看去,没有樱桃树,而且季节也不太对。陈木古顺着路往前看,只瞧见拐角处一抹红影。

        他蹙了一下眉。

        “我们往前看看吧,整个学校最好都走一遍。纸人的能力超出预期,还不知道它们想做什么。”

        段帆飞点头,拍了一下陈木古的肩膀,安慰道:”邪不压正,放心吧,我们一定会解决它们。”

        入夜,女校怕在出什么事,经过商议,就安排老师加紧巡逻。巡捕房同时安排了好几个探员在此留守。

        一时之间,学校的气氛变得沉闷起来。

        临近十一二点的时候,两个身影小心翼翼地避开老师与巡捕房的探员,轻手轻脚地越过拉出的封线。

        “我们现在出来不太好吧?”其中一名女学生神情紧张地站在文科一班门口有些迟疑。

        另外一名女学生举着相机,十分不悦地说:“不是我说,你紧张什么,我们又不是干什么坏事,有什么不好的。你可别忘了,我们可是答应了廖记者,要给他拍照,人不能言而无信。”

        “现在不是特殊情况吗?老师再三叮咛我们,晚上不要独自在校内,有事要去找老师一起。”

        “我们现在是独自吗?”

        站在门口的女学生张了张嘴,有点为难又有一些害怕。

        “真是,”拿着相机的女学生直接推开她,一把推开门,“胆小鬼,下次别求着我带你出去玩。”

        教室里十分安静,仿佛一个小小的声响都会惊动所有人。举着相机的女学生有那么一秒的迟钝,最终还是一鼓作气地来。

        她扫了一眼,什么人都没有。

        将相机举起放在眼上,她简单调整了一下聚焦,多亏了她有一个热爱拍照的表哥,不然还真难拿下廖记者的一个要求。

        “你快点拍。”

        站在门口的女学生四处张望,越来越紧张,不由得小声催促着。

        “催什么催。”

        “连个鬼都没有,怕什么。”

        她烦躁地再三调整聚焦,但不知道为什么,相机一直无法聚焦,处于模模糊糊的一个状态。

        “搞什么啊,不是说进口的最新款吗?”

        女学生将相机放在手里,按照表哥教的重新开关一下,又将胶卷换了换。一阵风拂来,她用另外一只手搓了一下举着相机的手,嘴里嘟囔:“真是,都快烈阳照头了,淮南的晚上还这么冷。”

        “你好了没啊?”

        她头也不回,不怎么耐烦地说:“别催了,马上就好。”

        说着,她就再次将相机放在眼上,重新聚焦,模糊的视线一点一点的清晰。她嘴角露出满意的笑。

        快速按下快门连拍了好几张。

        拍到窗户边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下。白色的窗帘微微地飘动,看上去像是窗户没有关严实导致的。连续拍了几张,感觉鼓动的窗帘有点影响,都拍花了,白乎乎的残影挤满了整个视线。

        “你还没拍好吗?快点啊,一会巡逻的老师和探长就来了!”门口的女学生四处看了看,心里七上八下,实在吓得慌,有些想离开。

        在教室里拍照的女学生,将相机放下,往窗户边走了几步,打算靠近一点拍。她深吸一口气,满意地露出笑意,一定可以获得廖记者的青睐。

        一阵清风顺着没关严实的窗户吹进来。她站在边上,将相机放下伸手,握住窗帘,用力一拉。

        倏地,一道白光飞快闪过。

        「扑哧」。

        一颗血淋淋的脑袋绞着长发滚落。她还睁大着脸,眼神满是不可思议。立在窗边的无头身体,缓缓地向后仰去。

        相机从她的手中脱落,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零件四处散落。

        站在门口的女学生睁大眼,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她想跑,却跌倒,只能惊恐至极地死盯着那颗距离她不远处的头颅。

        她身体僵硬,失去逃跑能力,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啊啊声……

        夜幕下,那颗原本毫无动静的脑袋,忽然地,开始微微地滚动。一路滚向跌在地上站不起来的女学生脚边,将脸对准她,张开嘴发出克克的音,断断续续地说:“阿,阿巧,我一个人好害怕,你来陪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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