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验尸

　　烈火觉得，这位举止异常的三小姐肯定是投错胎了。

　　肯定！

　　不然，放眼整个汴京城，又会有哪位大家小姐能将看尸体这样的话随意挂在嘴边，仿佛在说看花赏月般稀松平常之事。

　　林路遥瞅着烈火脸上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本来想问的话，也只有向白浪问了，“你们二人昨日可有去见大哥二哥？”

　　白浪道：“见过。”

　　“他们怎么样？”

　　白浪回道：“两位少爷精神都不错，宋大人叮嘱了牢头几句，想来这案子未清之前，他们不会为难两位少爷。”

　　林路遥趁热打铁追问道：“大哥和二哥可有辩解过什么？”

　　白浪点头道：“有，两位少爷说了，练剑和诗集在两日前便送人了。”

　　“送给了谁？”

　　白浪道：“吏部尚书的儿子，杨翘楚。”

　　又是杨翘楚？

　　这娃娃脸小子还真是脱不了干系了，怪不得昨夜会那么掷地有声的维护两位兄长，原来练剑和诗集是在他手上。

　　烈火接着白浪的话说道：“杨翘楚与两位少爷关系不错，成日跟在两位少爷身后，最是钦慕两位少爷的才华学识，两位少爷高中之后，便将练剑和诗集赠给了他，也算是同窗一场的留念。”

　　林路遥道：“既然与兄长关系不错，那为何又不敢将大哥和二哥赠他练剑和诗集的事情说出来？这难道不比他那些无力的争辩更管用？这其中怕是有我们不得知的隐情。”

　　烈火道：“小姐这是怀疑杨翘楚？”

　　林路遥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天色见亮，隐隐约约洒下些淡黄色的碎光，身姿挺拔的宋玉踏着如星的晨光走近，仿佛谪仙临世般美好。

　　宋玉道：“我现在要去往李文青尸体停放的地方看看，你们都为林相府的人，若是要与我一同过去，切记不得靠近尸体，以免产生不必要误会。”

　　林路遥点头连连应是，心道：这宋玉果然一板一眼正直的紧。

　　宋玉道：“你也要一同去？”

　　林路遥回神，原来刚才宋玉的“你们”并没有包括她？那她站在这里等宋玉这么长时间是为了什么？连忙应道：“去！我是师爷，干的就是写字记录的活儿，一会儿宋大人验尸，我便在一旁替宋大人记录在案，绝不靠近尸体，宋大人放心！”

　　宋玉抬眼看向烈火和白浪，似在征求他们的意见，见两人目光飘忽，既没有赞同，也不敢否定，便朝着林路遥道：“如此，有劳林师爷了。”

　　李文青的尸体在被发现之后，温庆儒就请了云晖山下的一个小仵作上山帮忙查看，初步做了些推断，已经被一一记录在案，而李文青的尸体也因院中学子们的抗议，当时就抬出了案发现场，被安置在书院练武场的一间小屋子里。

　　小屋子由两名捕快看守着，见宋玉过来，恭敬的朝他施礼道：“宋大人！”

　　宋玉点头回礼，径直推开门进了屋中。

　　这屋子的确很小，小到只要李文青的尸体被搬走，就可以两锤子拆掉。屋里设施也极为简单，中间用两张木桌拼接成的一张“停尸台”就占据了屋子八成空间，“停尸台”上安放着李文青的尸体，尸身着了一件白色中衣，胸口依旧插着泛着寒光的练剑，血液染红的那片白色衣襟看起来格外刺目。

　　幸得是冬日，尸体也才停放了一日，推开门的时候，只能嗅的一丝血腥味，但就算如此，烈火一张脸也是扭曲的变了形，“这味儿也太冲了。”

　　白浪轻声道：“若是你觉得不适，便站到门外去，那处也能看清。”

　　烈火从善如流，倒是给林路遥让了个位置出来。

　　林路遥看着李文青的尸身，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宋玉眼角扫了一眼林路遥，见她平心静气并无什么不适，便朝门外的捕快吩咐道：“将昨日仵作查看的记录拿来，再取一套纸笔和几盏灯来。”

　　东西一一拿来，白浪先林路遥一步接过纸笔。林路遥那一手鬼见愁的字，他想起来心里就发怵，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如今已经现了一“丑”了，这二“丑”还是缓缓吧。

　　林路遥也上道，既然白浪愿意替她记录，她就随了白浪的意，这样一来，她也能心无旁骛将验尸过程看的清楚些。

　　宋玉拿过仵作的记录看了两眼，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林路遥疑道：“怎么？仵作的记录有什么不妥？”

　　宋玉将记录册递给林路遥，道：“你看看吧。”

　　林路遥翻开记录册一瞧，寥寥几行，一眼便能看完，上面只记录了仵作估计的李文青死亡时间和致死原因，其它什么一概没有，如此简单敷衍，想来这上面记录的死亡时间和致死原因也不能尽信了。

　　合上记录册，瞧了一眼安然如睡着般的李文青，道：“宋大人继续吧，想来那仵作也是赶鸭子上架，怪不得他。”

　　宋玉目光微动，对白浪道：“白浪，接下来就劳烦你帮忙记录。”

　　白浪：“宋大人请。”

　　宋玉拿着一盏油灯走进李文青的尸体，先抬起他的胳膊看了看，再捏了捏，又掰开他紧闭的双目仔细观察了一阵，才道：“照目前尸体的僵硬程度看来，如那册子上所说，他应是前夜子时左右死的，但是若算上这山上的寒气，正确的死亡时间应是前日亥时二刻左右。”

　　林路遥道：“亥时二刻？那不是所有的学子都已经回屋？”

　　宋玉道：“是，但也不能排除有人私自出门。就死亡时间看来，两位少爷作案的可能性的确最大。”

　　面对宋玉公正言论，林路遥与白浪对视一眼，沉默不语。

　　烈火在门口插话道：“虽说如此，但不能排除其它院子的学子进到少爷院子里来。”

　　宋玉道：“是的，不能排除，但若是有其它人来，必定会惊动两位少爷，但昨日你们也在，两位少爷都说一整夜也未听到过任何异响。除非那人一早就候在李文青房中。”

　　烈火也沉默了。

　　宋玉剪开李文青的上衣，露出胸口上卷着血肉的伤痕，修长的手指先在伤痕四周压了压，接着抬手握住剑柄，拔剑之前不忘抬头看一眼林路遥，道：“虽无血液溅出，但是……林师爷可要回避一下？”

　　林路遥瞧着宋玉握剑的手，嘴角一抽，顿觉牙疼的紧，刚才她一颗心都放在李文青胸口的剑痕上，却忘了最重要的东西————剑柄！！！！

　　若是剑柄上也有那枚指纹，离破案就不远了，瞧着宋玉这一双大手，怕是将原本的指纹都覆盖的真真切切了，在这技术不过关的地方，她怎么能提取到第二层指纹？

　　这么重要的证据就在她眼皮底下不翼而飞了？

　　别过脸去，真不忍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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