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客居 > 晚心录 > 第九十三章 胭脂(一)

第九十三章 胭脂(一)


      林晚儿与明月出了灵堂,阿痴仍然倒在地上,林晚儿看着面色苍白的阿痴摇了摇头,看来般若那一掌可劈的不轻。

        她与明月合力将阿痴抬回房里,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明月直起身抹了抹头上的汗,嗔怨的看了一眼她,无奈道:“这个阿痴,行为真是怪异……”

          林晚儿坐在圆桌旁,双手搭在桌子上,水眸半眯着,眸底一片深邃,听了明月的话,轻轻勾唇道:“她的行为不是怪异,也许,她知道的比我们更多……”

          明月皱着眉走到林晚儿身旁,不解道:“姐姐,你再说什么?”

        林晚儿侧目瞧着明月,浅浅一笑,将目光轻轻落在床上躺着的女人,沉下声道:“有时候疯掉的人做什么有违常理的事情都是合理的,可有时候太过刻意,反而让人怀疑。”

          明月也将目光落在阿痴身上,思索着林晚儿的话,仍是理解不透。

          “姐姐,你究竟在怀疑什么,阿痴神志不清才会跑到灵堂里,你不会怀疑她是面具人吧?她虽是个子高挑,和离那面具人的身高还是有些距离的,就算可以伪装,可是她可不会武功啊,决计不会是那昨夜面具人。”

          “昨夜的面具人?”

          林晚儿那双水亮的杏眼轻轻瞥了一明月,轻声笑了笑,道:“我不是怀疑她是昨夜的那个恶魔面具人,我是怀疑……她是前日晚在灵堂出现的那个面具人!”

          明月闻言竟然是差点惊呼出声,惊呆着圆眼伸出手指着床上的阿痴,不可置信道:“姐姐,你,你说,她,她,林德棋,他们……”

          林晚儿看着明月语无伦次的模样,伸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叮嘱道:“这几日你就给我盯着她,留意她的一举一动,若她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就马上告诉我。”

          明月立刻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知道事情紧要,不敢怠慢,抬眼看着仍然昏迷的阿痴,大眼中却悄然划过一抹惧色。

        林晚儿起身走到窗下,轻轻叹息,这林家小院里究竟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林重这族长身份里又会有什么秘密?

        明月那晚瞧见的七窍流血的猛鬼会是谁扮演的,他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为了打草惊蛇,想要告诉她什么?

        或者来试探她们的虚实?

          那死去的三人为何会无缘无故被杀,杀他们的人又会是哪个面具人?

        他们的死和这林家小院里有没有关系?

          还有,林德棋他究竟是不是在装死?昨晚的持刀黑衣人会不会是他?

          他和阿痴究竟有没有关系,般若和明月在灵堂里嗅道的药膏味道,难道会是一场巧合?

        如果不是巧合,那定然是为了他身上的伤,那阿痴在这件事情中又扮演什么角色?

          林重,林沉,胭脂,还是躺在床上的阿痴……

          似乎每个人都简单……

  ——

        林晚儿决定打草惊蛇。

        午时的日头毒辣的很,即便这悠悠山谷里,也躲藏不掉这灼热的日头。

          阿痴醒来之后,还是将自己缩成团偎在墙角里,低着头把脸埋在双腿里,任凭明月在她耳旁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就是一声不吭。

          林晚儿饮罢杯中最后一口茶水,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不再理会她二人,起身走出了屋门。

        日光斑驳在她洁净的素白长裙上,裙裳蔓着细碎的金光,只是走到南屋,日光却没那么耀眼了,南屋背阳,屋里的阳光并不充裕。

          灵堂旁边的草胚房不比北屋,有些陈旧,林晚儿瞧着屋里的四面的墙皮都有些脱落了,可自从林德棋死后,胭脂便搬到这里住着。

        她穿着一身沉重的孝服,坐在窗下,鬓旁的青丝随风乱舞拍打在腮庞,她似乎没有受打扰,神情专注的勾着手指穿针引线在丝绢上的绣着一对鸳鸯。

        大红鸳鸯色彩斑斓绣的栩栩如生,他们在淡绿色的水中漂浮,交颈缠绵,相依相并,真是让人不禁为之动情迷恋。

          胭脂轻轻抬眼望了一眼,见林晚儿走上前来,并不理睬,依旧挑针一针一线绣的鸳鸯,模样极是认真。

          “双丝绢上为新样,连理枝头是故园。翠浪万回同过影,玉沙千处共栖痕。交颈鸳鸯最是忠贞,即便只是看着它们形影不离的样子,便有一种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感觉。这种亘古不变的情谊最能让人动心。”

          林晚儿轻挑余眉,看着那丝绢上跃然如生的鸳鸯,唇畔泛起一丝艳羡的笑,幽幽一叹。

          胭脂闻声悄然抬头,凝眸于伊人粉面上,微颔首道:“姑娘说的极对,鸳鸯之所以忍人喜爱,并非仅仅因其羽色斑斓,而是因为它们习惯于双飞并栖,雌雄不离。无时无刻不相依相守,即便他们在水中迁徙,难免一前一后,拉下了距离,然而,即使是这样如此短暂的分离,鸳鸯也是难舍难分,前者频频回顾,后者紧紧相随,人们正是取其这一点,才用以象征忠贞不渝的爱情。”

          胭脂这段话说的轻言慢语,她的声音极淡而轻,淡淡的似乎飘忽在云里,不可捉摸,却是没什么情绪在里面。

          林晚儿轻轻绽唇,走到厅内桌旁,弯身浅浅落座,似乎是不经意随口一问,道:“那你与林德棋是不是也是如此?”

          胭脂的听了她的话,手中的针线微微一顿,索性放下手中绣品,放进一旁的绣筐里,抬头瞧着林晚儿,勾唇笑了笑,竟是开门见山道:“姑娘,有什么事便不妨直说。”

          林晚儿喜欢和聪明人说话,胭脂决计是聪明那一堆里的。

        她挑高了眉眼,看着她,笑道:“也没什么,我只想知道你丈夫林德棋究竟是怎么死的?”

          胭脂看着她,眼里渐渐划来一点落寞,她轻轻失笑,渐渐垂下眸子道:“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我也知道,他是生是死都会离我而去!”

          说罢,她似乎心中起了莫大的愤然,苍白的脸色变的绯红,似水般的明眸透着冷艳,却闪着点点莹光。

          突然,她猛地拿起绣筐里的剪子,拾起丝绢,将那双交颈缠绵的鸳鸯从中撕裂,唰的一声裂帛之声格外刺耳!

          林晚儿杏眼微睁,看着她眸子有几分怔愣,她没想到她会如此做。

          “当初我经人介绍与他相识,来到忘忧谷,只一眼便爱上了他,而半年后我也终于如愿以偿的嫁给了他,我与他成亲两年多,一直相敬如宾,可是他时常出门,我们总是聚少离多。”

            胭脂目光落在那分开的两片丝帛上,一双鸳鸯竟被生生分开,天各一方。

          林晚儿横起远山黛眉看着她,有些不解道:“那又如何,相敬如宾不是很好么?”

          胭脂倏地抬眼看她,似乎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情绪,眼中一抹恨意浮现,她冷声道:“呵,你知道什么是相敬如宾么?就是像两个相互尊敬的陌生人,我与他成亲多年,你问他对我可有过一丝温存?!这些我都可以忍耐,可他外面竟有了别的女人,我如何能忍,可他,他竟然将她保护的很好,我竟一丝蛛丝马迹都寻不到!”

          林晚儿恍然,原来,林德棋不爱她,怪不得她除了那日烧掉童男童女时才悲伤异常,其余见她都是淡淡的。

          “你可知,你们林家先祖是何人?”

          胭脂突然收了情绪,掩袖轻轻拭了拭眼角湿濡,却转了话锋。

          林晚儿被她没由来一句话问的有些怔然,你们林家?

          林晚儿心中冷笑,如今林家族谱上有没有父亲的名字还未可知,她如何知道林家先祖的事情?

        她抬眼瞧她,却是摇了摇头。

          胭脂冷冷一笑,恍若蚀骨罂粟绽放,又转视瞧她,道:“他林家祖先原来是一位骁勇的将军,那将军手中有一部兵法,兵法巧妙绝伦的战法极多,将军屡战屡胜,最后遭人陷害,死无全尸,死后他的后人带着兵书逃亡,最后在此处落脚安家,而那本兵书也由历代族长供奉与祠堂,而祠堂建在暗室里,只有历代族长才有进门的钥匙。”

          林晚儿至此才知道族长背后的秘密原来是这样,难道,那面具人是为了这部兵书才来杀林重,可他杀那三人又为何?

          林晚儿突然抬起头,眼中划过一道精芒,却又隐隐感觉害怕,难道,般若也是为这部兵书而来?

          胭脂不知她心中所想,美眸凝视着林晚儿,眸色散发着一丝冷意,脸上端的也尽是一种让人凛然生畏的表情,她嘴角轻扬,朱唇微微蠕:“可他林德棋却说,他要以他家的兵书做聘,要娶那女人为侧室,他置我颜面于何地!”

          林晚儿双眸微抬,瞧着她目光锐利,略略沉吟,道:“那后来呢,他娶那个女人了么?”

          胭脂明眸半敛,眼神有些飘远,不知思绪沉在何处,很快的,她突然嘴角微翘,竟是抿嘴一笑,道:“也许,她是克夫吧,也是她没这个福分,她还没过门,林德棋竟然一夜之间再也没有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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