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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一望而知


  朝堂上风云诡谲,江陵谢府小园却是天高气爽。

  品一杯桂花酿,嗅一园丹桂香。

  过得雅致,落得清闲。

  “所以青容真的说的是‘某位贵人’?”谢希刚放到嘴边的酒,立马不香了,一脸震惊听八卦的反应。

  “嗯,既不言明,也不含糊,看似欲说而未说,回旋余地把握得刚刚好,这顾兄还真是不一般。”言林赞叹地点点头,站起来,边走边分析道。

  “听说他还请旨查封了何尚书的府邸,诶,这年头还真是世事无常,想来这何尚书昨天兴致勃勃来参加你哥的宴会,怎会想转眼之间,身陷囹圄,这亲家没结成不说,还把自己赔进去了。”谢希端着茶抿了一口,作为一个局外人,感慨了一番,不过朝中之事他一向不关心。

  “你是不是觉得顾兄这番做法,有些不近人情,如此着急,赶尽杀绝?”

  谢希点点头,他确实有些意外,印象中顾青容是个清贵干练、为人正直的青年。此番也不知他是何用意。

  “其实,他是在救何尚书!”言林转身笑着看着谢希,进而坐下。

  “救他?家都查封了还救他?”谢希一脸惊讶。

  “你想,如今,甘简去浔阳,齐南伯还没回京,一切都还未有定数。所以何中陆现在供述的一切,只要是真的,哪怕他们私下有金钱往来,收了点礼,顶多是被弹劾个为官不廉,私收细软的罪。私盖印章,下发公文,一切按流程走,何中陆只要一口咬定是齐南伯以贵人授意压迫他盖印,那么无论如何,都罪不至死,也没株连到他的家人。现在查封,坐实了这些个罪名,但也仅仅是这些罪名,至于之后因齐南伯的事在牵扯出什么,皆时他已受罚,陛下警醒百官的目的也达到了,为显宽厚,也不会重罚!而齐南伯那边得到何尚书府邸被查封的消息,若是识趣,自己乖乖回江陵认罪,或许还可以避免株连。”言林一本正经很是认真地说着,分析地头头是道,还时不时摇头晃脑,像个说书先生。

  “好像是这么个回事,对哦若齐南伯不识趣,到时候定罪,陛下也会让朝臣知道,忤逆的下场。不过想来,齐南伯那罪已是谋大逆了,啧啧啧,他也真是胆大!”

  谢希恍然大悟,倒也不由感慨,顾青容少年得志,确实是有理由的,他竟能有这番考量,难怪三丫头说他有为官做宰的潜力。

  “顾兄身居大理寺少卿,论刑律,他比我们懂,没说出哪位贵人,给陛下一个回寰余地,也给何尚书留条退路,如此倒也是两全了。”

  言林趴在桌子上,一只手撑着脑袋,叹了口气,“诶,可我怎么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看着言林苦思冥想的样子,谢希笑了笑,起身拍了拍他的肩,“你又不入朝为官,这事也同你言家无关,你瞎什么心。”

  言林觉着谢希说得有道理,喝了口茶。

  谢希忽而问道一股清香,往言林身边嗅了嗅说道,“你身上今日怎么这么香啊。”

  言林这才想起今日来的目的,顾青容这番操作惊呆他了,以至于差点忘了正事。

  言林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香囊递给谢希,便自顾自又给自己倒了杯茶,笑着说,“你家二弟的香囊,居然落在浔阳,这丢三落四的,亏得是我家小妹拾到,我给要了回来,若是不小心流了出去被人知晓,可不知道会惹来什么祸事,昨天甘简可是私下来找我了,我愣是装傻没给。”

  言林一想到昨天宴会上甘简从宴席上悄咪咪出来问他言葭香囊的事,因着在书院和赵玥琰待久了,他也算是练就了一番说谎不带脸红的本事。

  “简表哥这是哪里话,这香囊本就是我的,葭儿见着喜欢,就抢去戴了几日,只是这香囊与我而言,意义重大,是以恕言林不能给表哥了。”言林笑得一脸真诚。

  “意义重大?这香囊我以为是谢衣送给她的,不曾想是他送你的。”甘简一脸审视地看着言林,他和言林虽是亲表兄弟,可远没有到了无话不谈的程度,他知道言林是个聪慧实诚之人,可他到底和谢氏的关系不浅。

  “可不意义重大嘛,这香囊是谁绣的,表哥大概不知晓,谢衣可只会调香,我一个大男人,收他的香囊做什么,我可没那么矫情。”言林低头间有些羞涩,忽地抬头拉着甘简的手,眨巴着眼,一脸认真地说道,“表哥,这是你可得替我保密,毕竟我大哥都还未婚配呢,我这做弟弟的不能太过分,你说是吧。”

  甘简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神情间有些暗淡,叹了口气,怔怔地笑着说道,“原来这香囊背后还有这番故事,我也只是好奇问问,今日可有你忙的,你去忙吧。”

  “那表哥吃的尽兴,我真是年年都这么苦命呢。”言林笑嘻嘻地拱手,有些委屈巴巴地说着。

  望着言林快步离开的背影,甘简皱了皱眉,想到今日在街头,陛下单是马车从言葭身边驶过,一阵风的功夫就闻到言葭身上香囊的味道,这才让自己来探个究竟,陛下还真是,心思缜密啊。

  只是若照言林这般说辞,这香囊并非谢衣的,倒是谢华婉送给他的,如此一来,陛下的担心倒是多余了。

  看着渐渐昏晕的天色,甘简叹了口气,又欣慰地笑了笑,陛下到底还是顾念着谢氏的,不然,那晚又怎么会让谢衣留宿天一阁呢!

  想到那晚陛下的一怒之下闪过的刀剑,甘简深吸了口气,但愿今日宴会能安稳些过去吧,毕竟陛下从玥王府出来时,神情实在是让人有些害怕。

  心里暗道,父亲啊父亲,您可别再糊涂了!

  ......

  甘简站在那发呆了一会,被身旁端茶的小厮唤了回神,心中忽而觉得有些苦涩,这香囊,是谢二小姐送给言林的?

  原来刚刚过来听到下人们的打趣,这并不是空穴来风,谢言两家......

  甘简呼了口气,依旧面无表情地往林子里走去,只是眉宇间平添了些闷闷不乐的愁绪。

  言林克制住颤抖的双脚,刻意一步一步徐徐走着,好不容易撑过了拐角,吓得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长舒了口气。

  太刺激了,这年头连他都能骗人骗得脸不红心不跳了,真是世风日下啊!

  言林觉得自己此番举动,无奈又好笑,摇了摇头,脚下迈着满不情愿的步伐干活去了。

  谢希想到昨日言林和言葭的对话,这下看到谢衣的香囊,将昨日之事串了一遍,不由有些心惊,谢衣这个老大粗,做事情到处露破绽。

  谢希缓缓伸手接过香囊,温和地笑道,“还是子沐心细,我家谢衣就是个愣头青,做事大大咧咧,得亏有一群人罩着他,你这个妹夫当得不错嘛。”

  言林“噗”地一声,刚入嘴的茶都喷了出来,谢希愣了一会才想起来拿出手帕替他擦拭,还带着点嘲笑意味地说道,“不是吧,就算你不好意思,也不用这么明显吧。”

  本在着急理衣衫的言林,瞪了一眼谢希,“你这稀里糊涂地瞎说些什么呢,谁是他妹夫。”

  “哈哈哈哈哈,我说子沐,你也有失态至此的时候。”谢希放肆地笑着,起身双手附在言林的肩膀上。

  “是是是我说错了,我妹夫,我妹夫。你放心,将来我一定让谢衣喊你姐夫。走吧,听说琴心舫新来的姑娘弹琴不错,还有西边来的葡萄酒,陪我去喝两杯。”

  说罢,谢希不顾拉着言林往府外走去。

  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谢歌浅从拐角处走出来,弯弯的眼睛里流露出欣赏的眼神。

  毕竟是闻远侯府的公子,官宦世家,即便无官无爵,对朝局,到底是比谢希更敏锐,一眼就看得透这其中的深意。

  谢歌浅身后走出一位锦衣男子,双手附在背后,一脸好奇,“妹夫?姐夫?哈哈哈我就说子沐被你们家盯上了,我倒是好奇,你们两家的事若是成了,这言林和谢衣该如何称呼对方?”

  瞅了眼看戏不嫌事多的人,谢歌浅白了眼,“你说你每天都在关心着别人家的家事,你真是闲得慌,这怎么称呼总能想到的,瞎操心。”

  说起这称呼,也算是趣事。

  当年四叔年纪轻轻便抱回来一个襁褓中的娃娃,吓得家里人以为他惹了风流债,做了负心汉,四叔愣是一下午嘴巴没停过,解释了好久大伙才相信这是他游历途中救下的孩子。

  可这孩子身上除了块玉佩写着他何年何月生的,就没啥了。

  更不巧的是,就在四叔救下他的那个月,家里出了个二姑娘。

  是以四叔和大伯两人吵了一天一夜也没吵明白,谢衣和谢华婉这俩娃娃到底谁来当家中老二,家中那几日可谓闹得鸡飞狗跳。

  后来还是祖父看不下眼了,拍板说是谢府自此有二公子和二小姐,两孩子一样大。

  这也就是为何谢歌浅明明是家中最小,却排行老三,被换作谢三小姐的缘故,当然这些事是她四五岁记事时,追着谢衣问了一个月才知道的,毕竟发生时她娘肚子里都还没有她。

  原本一心想当哥哥的谢衣,经过一个月恶魔般的折磨后,再也没有哥哥该有的大度样,被谢歌浅烦到险些把她吊在树上打一顿。

  谢歌浅想着,或许就是因为这事,谢衣才小气到连讨要个香囊都得她死皮赖脸地求个一个月才给!

  那锦衣男子被怼了到也没有不悦,只是不自觉地点点头,笑着说道,“话说子沐这般通透,不入朝倒是可惜了。”

  “哦?我倒觉得,咱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朱小公子不入朝,才是我朝的损失呢。”谢歌浅挑了挑眉,歪着头看着男子。

  虽说语气里带着点玩笑,眼神却十分敏锐,洞若观火。

  可她又时常觉得自己看不透眼前这位少年,带这些试探地语气问道,“话说,昨日你走得倒是潇洒,提早离席,便是为了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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