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 装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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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云买了人生第一台电脑，又开始学五笔打字。年过40了，手慢，经常一个小时只能打上十几个字。看着小云那双粗糙的手笨拙地在键盘上敲字，老三和净净就笑个不停。老三说，小云要是能学会电脑打字，太阳得从西边出来。父女俩笑着笑着，就不笑了。小云的打字速度突然就快了起来，三个月之后，她的手就能在电脑上飞快地写文章了。小云在当记者之余，也当起了自由撰稿人，多少补贴一些家用。老三虽然没有收入，这个家的积蓄却还是在慢慢上升。
不久净净结婚了，她出嫁后，家里也宽敞了不少。小云重新整理了房间，觉得墙已经肮得看不下去，便买了一桶漆，拉着老三自己动手把小屋重新粉刷了一遍。老三照顾父母已经很累，还有肩肘炎，所以只能当小工，刷墙主力是小云。虽然当了记者，可小云有当工人的底子，平时又骑着自行车到处跑，所以干体力活儿依然泼辣。拉开架式左右开弓，一会儿就刷好一面墙。一天刷完一间屋，三天刷墙的活儿就全部完工了。
听说小云自己刷墙，吴老太很是惊奇。她自己的两个女儿，从来没有干过这样的粗活儿。一天下午，老夫妻午睡起来，特意过马路来儿子家瞧瞧。吴老太有严重的骨质疏松和关节炎，近几年腿脚越发不利索，上二层小楼，也是扶着楼梯慢慢挪着上去。
她有点儿内疚。老三一家本来两间屋住得好好的，自己偏要切出一间给小东，让净净那么大的姑娘，一直和爸妈挤在一间小屋。净净考大学时，老三夫妻在家电视都不看。若不是净净大学毕业不久就出嫁，老三的日子真是够一呛。相反，女儿小东有三处住房，如今小东又租着老四的一套房，在北京有四套房的，切切实实能说得上是富婆了。吴老太内心深处，就是想让女儿绵上添花，而不愿意看到儿媳妇平白得了个两居室。老太太经常忘掉，即使小云是外人，老三可是她的亲儿子，净净可是她的亲孙女。另外，有三套房的小东本来富裕得流油，可却永远缺钱，日子永远紧紧巴巴，鸡飞狗跳，处处让自己操心，而只有一间小屋的老三一家，并没有憋屈得怎么样，反而日子过得安安稳稳，而且老三还任劳任怨地伺候老人。
老太太心说，我只想手心手背都是肉，儿子有女儿也得有，可谁想得到，老三两口子都在企业上班，根本没有分房的可能呢。不过，老三和小云到底不如小东更亲，净净虽然是孙女，和圆圆比起来，我却更疼圆圆，谁让圆圆从小就没有了爸呢，谁让小东早早就离了婚呢？再说小东有几套房，那是她自己的本事。
有老伴扶着，老太太终于挪上了楼，敲开老三的家门儿，老三和小云都在。老太太说，我来看看你们刷的房。
老三说，妈您看吧，不过这房基本是小云刷的，我胳膊疼又血压高，只给她当个下手儿。
瞧你的出息！吴老太说，她最看不得儿子在媳妇面前服软儿，小东已经多次提醒她，小云从工人变成记者，以后肯定得骑在老三头上。
吴老太进了屋，但见四壁如雪洞一般，屋子虽小得可怜，可窗明几净，处处透着温馨。
吴老太说，这儿真干净！小东那房装修的好，可乱得下不去脚。
小云说，小东是干大事儿的，哪有工夫收拾房子？
老三说，干净不干净，就是一股心劲儿。小云有事没事，一天收拾几遍。
老太太望着满满当当的书柜，心想，省吃俭用的，书可真是没少买，要不都说儿媳妇是个书呆子呢。
刷墙花了多少钱？吴老太问，想多少给儿子点儿补贴。
买了一桶漆，100块。小云说。
吴老太心想，小东要是有儿媳妇的一半儿，我也就得烧高香！
吴老太稍坐了一下，就要回家。
妈，您知道圆圆那边的事儿？
老三指了指北边的小房。
怎么啦？吴老太起了疑心。
夫妻俩却欲言又止。
老太太就起身，说去圆圆那儿瞧瞧。
老三陪着老人，敲了半天门，却无人应。
圆圆没上班呵。老三说。
他刚把老太太送到院门口，就见圆圆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款款地走进院门儿。她脚蹬一双几寸高的高跟鞋，一件领口开得极低的鲜红色连衣裙，紧紧地裹着纤细的身子，老远就飘过来一股香气。
你怎么穿成这样？吴老太生气地盯着外孙女。
外婆，我穿啥您也管呀，累不累？一会儿去您家吃饭，我就换下来。
吴老太想起小云刚才说话的神态，一股气顿时升上来，堵在了胸口。
老三送吴老太回了家。吴老太说，老三，你当舅舅的，得看着圆圆一些儿。不能由她，败坏了名声。
老三说，圆圆连小东的话都不听，能听我的？现在，她能当得了小东的家，小东也是有苦说不出。
老太太就叹气，又说，有工夫，你和小云帮着把我那边也刷一下。我那房子肮得难受。
老三说，小云妈最近病了，她得回家照顾，我一个人又刷不动，要不和小东说说，让她和小西刷，我打个下手？
那俩闺女除了吃我喝我，啥也不行！
老太太气哼哼地说。又想，罢罢，我花钱，总有人干吧？
老三想，平时拿我当几个保姆使，还要刷墙，拿我往死里使呵！我高血压，老太太一句也没有问过，小东公司交不上房租，她就急得火上房，赶紧打过钱去，有这些钱，用个保姆把我解放出来不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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