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老人摔了
三心灰意冷地回了自己家。小云正在写稿子，她最近调到一个更大的报社，因为是机动记者，能在家上班。小云完成了一天的工作量，正在厨房做馄饨。小小的厨房干净利落，小巧玲珑的馄饨已摆了一盖帘。
老三说，我妈的后半辈子，有罪受了！
乔迁新喜，何罪之有？
老三就说了装修的事。
这个我早就想到了。小云一脸诡异。
你怎么知道？
凭你姐娘俩的作风，你觉得她们能办出什么样的事儿？
就你水平高，大学士，大记者！听小云说自己家人，老三不爱听。
办事靠谱不靠谱，和文化没太大关系。有的农村妇女大字不识一个，可是办事儿那叫一个明事理，那叫一个清爽，我母亲家新来的保姆，就是这样的人。我正准备教她认字，看她认了字后，会变成什么样。小云说。
认了字，就不在你家当保姆了。老三说。
两碗热腾腾的馄饨上了桌，上面撒着碧绿的香菜，香气袭人。净净不在，夫妻俩过得很简单。
老三端起碗，这小日子真好，可惜又得去我妈那儿上岗啦！
小云说，咱家也有喜事儿。
咱们能有啥喜事？
单位分房啦！小云说。
真的？老三放下碗，瞪圆了眼睛。
新来的领导，用报社的积蓄盖了100套房，凡单位员工一人一套两居室，100平米上下。
这好事儿，能轮着咱们？老三说。
怎么不能，别人吃肉，咱们跟着喝汤呵，好些同事早就有了房子，这次分房对他们来说是锦上添花，对咱们来说可是雪中送碳。这是单位最后一次福利分房。房已经盖好了，一个星期后就发钥匙。你说咱们要几层？因为工龄长，我可以优先挑。头几天没有告诉你，因为怕消息不可靠，今天开大会，终于落实了。
老三的心中充满了喜悦，压抑的情绪一扫而空，终于，他们要有自己的房子啦！老三说，当然要三楼或者四楼，又亮堂，又暖和。
好吧，听你的，四楼采光更好，取暖也更好。小云说。
老三又问，装修怎么办？我妈那么小的房，装修还花好几万，咱们哪儿有钱？
就是有钱，也犯不着那么花。小云淡然说，房子是自己住的，不是给人看的。
就都交给你吧，老人回来我就忙得气儿都喘不过来了。老三说。
那俩姐呢，儿女四个就指着你一人？小云说。
她们除了来吃饭，就是坐着聊天，垃圾都没有倒过。
女人老了更让人寒心。小云说。
夫妻正说话，听得些动静。
小云把门拉一探头，见圆圆和一个高大的洋人上楼来，两人亲密的用英文说着什么。
圆圆这下钓了大鱼。小云关了门，笑着对老三说。
正说着，听得敲门声，老三拉开门，正是圆圆。
她披件轻纱一样外套，手捧着一个小茶壶。
舅舅，你能给我点儿开水吗？
老三说，烧着呢，你等会吧。
圆圆进屋坐在沙发上，小云问，圆圆你在英国公司的班儿上得怎么样？
凑和混呗。给有钱人当理财顾问，也就是蒙钱呗，我看明白了，那些外国金毛咨询员，对中国一窍不通，还冒充专家，说得一套一套的，中国人还信，还愿意给钱。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就能日进斗金，还有比这更好的活儿吗？
那不是骗子吗？老三在一边说。
舅，那是本事好不好？几个点子，几次咨询，中国人的钱就哗哗地流到英国人的口袋里去了。圆圆哈哈地笑。
你帮着外国人蒙中国人的钱?小云说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圆圆说。
你每月工资有多少？小云问
不多，七八千吧。圆圆说
比我多，小云说，怎么还不够花呢？
看怎么花啦，像您家这样天天吃炸酱面那是花不了，可我天天去酒巴，每天晚上得100块钱，那就不够了。
一个姑娘，天天穿成这样去酒巴，也不像话。老三说
舅舅你可真是老土，我去酒巴是去“钓鱼”，在那儿多认识点儿外国人，我现在这个美国男朋友就是酒巴认识的。我的目标，就是以后嫁到美国去，花在酒巴上的钱是投资！懂吗？
圆圆，你可不能乱来。老三说
舅舅你真操心，我妈都不管。圆圆笑了起来。眼角挤出几条皱纹。虽然她刻意保养，小心爱惜脸上的每一寸肌肤，可花天酒地的日子，还是让她的美貌一天天减色，这让圆圆开始焦虑起来。
厨房的水壶吱吱地叫了起来，老三赶紧去灌水。
圆圆端了开水，高高兴兴地走了。
152
老三没有工夫，小云便独自装修新分的房子。她的想法，就是用最少的钱，办最多的事。
她买了高质量的地砖和墙漆，达到地面光洁，四壁落白的效果，为防尘隔噪，装了双层玻璃窗，而厨房卫生间的原装修都保留下来。只用了一个月时间，花了其他同事三分之一的钱，她就完成了装修。
小云买了一套价位适中的品牌家具，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六个高大的书柜。她小时候最深的记忆，就是父亲那两个装得满满当当的书柜。没有学上的日子里，她翻遍了父亲的书柜，看遍了书柜里的中外经典小说，还似懂非懂地啃了一本《辨证唯物主义哲学》和一本《巴普洛夫的心理学》专著。后来去东北兵团，她从书柜中挑了几本哲学放在箱子里带走了。现在，她终于拥有了自己的书柜，六个高大的书柜让整套房子充满了书香气。
家居的基调，是深绿、明黄与紫色，小云喜欢这几种颜色组合，这有点儿怀旧的情调。一套浅米色花纹北欧风情的布艺沙发，是家具中最昂贵的，花了5千元，可小云实在太喜欢，就买了。
一个周末，小云请老三和净净来新房参观。
哇，好大的房子！一进门，净净就叫道。
她跑进自己的小屋，看见那套小巧朴素的家具，那别致的床罩和窗帘，那简洁的书桌，觉得一切都如此赏心阅目。她抱起一只漂亮的靠枕，就地转个圈，妈妈，咱家终于有了一个安乐窝，这样你们后半辈子，我就不用操心啦，我回娘家也能长住啦！
老三从厨房看到卫生间，满足之情溢于言表，回到客厅，注意到墙上那几副美丽的水彩画，不由问小云，听说现在画儿贵得很！
自己画的！小云说。
你还有这个能耐呵？老三疑惑地望着小云
我也不知我妈还会画画，而且画得有模有样！净净也说
小云说，我小时候身体不好，不愿意出去和别的孩子玩，总是在家画画儿，画了好几个抽屉的画，可惜一把火都烧了。
全家一起包。
妈，你能把几十年前的才能都挖掘出来，也是个奇葩！净净说。
俗话说，艺多不压身，现在派上用场了。再说，我喜欢安安静静做事，小云说罢，就去厨房忙乎。
你哪来那么多钱，把家整得这么好？老三说。
稿费呗！小云说，现在我这一支笔，除了单位的稿子，还能赚外边的稿费了。稿费虽然不多，可钱都用在刀刃上，你们看看家里哪儿有多余的东西？
唉，啥时候我像妈一样自由就好了。净净说。
每天都在进步，有一天就会感觉到了自由。小云说。她端出了准备好的馅和馄饨皮儿，开始包荠菜小馄饨
一个大老粗，居然能搞出这么有情调的家。边包馄饨，老三边感叹道。
那个家，早就在我心里了。小云说。
你今天出来，谁替你呢？小云边麻利地擀着皮儿，边问老三。
小东和小西，有老人掏钱买菜，她们乐得足知足喝。老三说。
净净向来对两位姑姑有看法，此时她说，是不是人越老，就越在乎钱?
真正看透了人生的，并不在乎钱，比如你奶奶，就是个大气的人，她什么时候都在给予别人，给你们几个孙辈发红包，赞助给两个姑姑，眼睛都不眨一下.小云说。
一家刚吃了饭，新安装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这电话号码，我刚告诉大姐。老三说着，便拿起电话，果真是小东。她急切地说，老三你快回吧，出事啦，
什么事？
妈摔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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