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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 写遗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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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打名字从自家户口本走,老黄就觉得魂也飞走了一半。虽依然和老伴守在一起,心里却空落落的。他常把户口本拿出来,翻开那紫红色的硬皮,看着老伴的名字孤另另地在户口本里,便生出一百个不放心。
  一天晚饭后,老三收拾好厨房,见父亲又拿着户口本呆呆地看,他说,爸您别老是不踏实,现在在北京打工的外地人,哪个有户口,不一样在北京买房,过日子?
  老黄把户口本放回了抽屉,说,人老了,事儿应该看得淡些,可我怕以后你妈一个人,怎么办呢?
  您真是瞎操心!老三说。小西把父亲的户口转走,他也不满意,可又管不了,只得当个和事佬。他正想安慰父亲几句,就听到敲门声。
  老三打开门,一个清瘦的老人出现在面前。
  您找谁?老三望着那陌生的面孔,疑惑地问。
  老人说,请问黄先生住在这儿吗?
  您是?
  我是黄先生的大学同学,来北京开会,来看看老黄。不知道他在不在?老人问,神态中露出一丝不安。
  他在家,您请进!老三忙把老人让进客厅。
  老黄先是一楞,接着惊喜地上前握住老人的手,司马呵,你怎么来啦?
  我来北京开会,特意来看看老同学。那老人激动地说。
  老黄说,上次你来这儿,还是80年代吧,我家刚搬在这儿的时候,一晃又是20年过去啦,老司你还是那么精神!
  哪里,我们都老啦,老司说,又指着老三,这是你家老三吧,我也都快认不出来啦!
  老三说,可不是,我也老啦!上次见司叔,好像是您来作协开会。
  老司说,这次来北京,我也是参加中国作协的会,正好又住在北京饭店,我记得饭店离你家不远,又没有你的电话,就凭着记忆走了过来,本来就是碰碰运气,哪儿知道还真能见着老同学!
  1982年搬来就没有动过,我这半辈子就窝在这个小屋啦!你那会儿来,我家还没有电话。老黄说,忙叫老三去沏茶。
  司马四下看看,装修还不错嘛,北京黄金地段这小房子的价格,在我们成都郊区,能买一套大别墅啦!
  老黄说,北京饭店离我这儿,少说也还有五里地吧,真是好脚力,要是我没有记错,你和我同岁,也是88了吧?
  我还比你大一岁,89岁了。司马说,接过老三端来的一碗香喷喷的茉莉花茶。
  老黄心中感慨,他打量着司马,见他虽然满头白发,却是气色红润,目光清澈,鹤发童颜,虽清瘦可相当健壮,浑身上下整洁利落。
  老黄不觉暗暗佩服。他想起,司马上学时就是班里最活跃的学生,又会做诗又会唱歌,还能写小说。解放后他在成都一家出版社当编辑,谁知道几十年一晃而过,司马竟然还这样精神。
  老黄说,老司,看来你这些年过得不错。
  还可以。就是放不下笔,天天在写。近年发了一个作品,是写咱们在西南联大的故事,得了矛盾文学奖,所以这次请我来开会。其实,我是老人写老事,如实反映历史,水平和当代年轻人比,差得远啦!司马谦虚地说。
  老黄说,你从前曾寄我的那本小说,我仔细拜读了,真是写得好,我看了激动得很,你对过去的事儿竟然记得那么清楚。怪不得你不老,就因为没有放下笔呵!
  吴老太也从卧室走过来,高兴地说,是老司呵,真是稀客!还是年轻时候那么精神!就又让老三去洗水果。
  司马站起来,老嫂子,你好呵!
  他和吴老太互相问候了,又坐下暗暗打量着老黄,见老黄虽然还算富态,可是目光浑浊,身材臃肿,透着疲惫,手也微微发抖,年轻时的帅小伙,如今像一棵随时会倒下的老树。
  老黄,你如今过得也还好?他小心地问。
  老黄说,看怎么说,不缺吃喝是做到了,可是论事业,我可是大大不如你。
  哪里哪里,我早听说你退休时就评上编审啦,我可直到现在,也就是个副高编辑而已。
  老黄挥挥手,职称有什么用?我几十年也没有写过什么。后来单位办旅游杂志,调我去当个编辑,干到快退休当了总编,只看稿子不写稿子。这笔一放下,就再也拿不起来啦!我那个编审职称,也是熬年头熬出来的。退休以后,本来想写点什么,可是心总是静不下来。家里儿女多,事儿多呵,闹心的很。刚退休几年,本来决心写点儿啥,最起码写个回忆录吧,可是刚拿起笔,家里就又有事啦。
  司马说,老同学,看你老伴也好,儿子也好,你有什么烦心事呢?
  吴老太切了水果,插起一块给司马,说,老司吃点儿水果,甜得很。
  老司便吃水果,眼睛依然望着老黄。
  老黄张了张嘴,摇摇头,终于什么也没说。他怎么说呢,难道说,每次刚有个构思,女儿小东就出事,还是刚拿起笔,就为女儿要钱的事烦心?什么都不能说,尤其对这个老同学。他们年轻时无话不谈,如今,家事却万不可以谈。
  老司见到老黄面有戚色,就不再多问。他说,老黄我记得,你还有个女儿吧,好像是叫小东,特别的聪明伶俐,小小年纪会唱歌跳舞背唐诗,她现在一定很有成就了吧?
  是呵,她很好!老黄说,勉强笑了笑。
  司马知趣地打住了话头,说,老黄,其实家家都有一本难。就说我吧,混了一辈子,就是因为职称低,退休没分着一套像样的房子。不过老黄,编审相当局级,你这住房标准好像是不够吧,人太老实了?
  老黄摆摆手,出了点儿事,不提他了!事隔多年,他想起自己为女儿丢脸之事,依然心如刀绞,他觉得,这种难堪事儿,只能烂在心底。
  见老黄的脸色又不对,老司赶紧又打住话头。
  吴老太说,老司,我们老黄要有你这身板多好?可惜他一天到晚坐着,走不了几步就喘气儿。
  老司说,老嫂子,我可还是羡慕老黄。当初你们结缘时,我就觉得你们这一对是真正的美满,如今你们果然白头偕老。我当年离了婚,就没有再婚,就剩下一个老光棍,吃饱了全家不饿,我不写东西,又去做什么呢?不像你,家庭美满儿女双全。
  老黄心神已定,说,我最羡慕的,是你能专心写作。咱们上大学的时候,都立志以后要以笔为剑,报效国家,这个理想你如今实现了,我本来退休想写些什么,可是儿女不让人省心,我也就懒得动笔了。老是想起个题目,可一下笔,就进不去,杂事来了办杂事,办完杂事,灵感早就不知道哪儿去了。有时候,咬牙写出一堆草稿,可是堆在壁柜中,时间一长,也就忘掉了,结果一呆几十年,还都是草稿。写东西的人,都得清心寡欲,最好生活在真空里,可是我,做不到呵!
  吴老太瞪起眼,说,你自己懒得写,别赖到儿女头上。
  是,是,赖我懒!老黄赶紧说,我这一辈子算是完了,不过老司我还是为你高兴,同学里要是有个能真正的作家,也就是你啦!
  两个老同学又聊了些家长,司马就说要回饭店了。老黄和老三把司马送到门口,拉着老同学的手,紧紧不愿松开,两位老人的眼睛都有点潮湿,都明白此一别就是永别了。终于互道珍重,同学分了手。老黄让老三把司马送到北京饭店,可走到胡同口,司马坚决不让再送。
  老三望着司马的身影远去,才转身回了家。
  老三一进家门,见母亲已回了卧室,父亲一人靠在沙发上,面色苍白,老三以为父亲刚和司马分别心情不好,便坐下接着看电视剧。
  可是不一会儿,突然听到了父亲的呻吟声,老三,你把止痛药给我拿来。
  爸,你怎么啦?
  肚子疼。老人艰难地说。
  老三见父亲脸色变得焦黄,赶紧去拿止痛片。
  最近,老黄时不时就说腹部痛,老三只以为是老年人吃东西不消化,可是最近那痛越来越频繁。老黄吃了药,又喘息了一会儿,才去睡觉。
  老三说,爸,明天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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