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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恶毒女人


宗政宣呼吸微滞,沉声道:“滚下去。”

        “殿下,是陛下急召……”夜风微动,又高声提醒,“高公公来了。”

        宗政宣闭了闭眼,头埋在姒意的颈间,平复呼吸,半晌才又亲了亲她的侧脸,轻声道:“等我回来。”

        他话音一落,姒意身上覆压的沉重骤然消失,她好似劫后余生般轻轻呼吸,紧绷着的身体劫后余生般地放松下来,指间藏匿的银针掉落在地,在这空阔的殿中,响声格外明显……

        ·

        宗政宣不肖多想,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若非是宫中有母后的眼线,父皇又如何会在深夜时候传召呢?

        他抬手轻碰了下自己的下唇,那里似乎还残有她唇上的香气,任这疾风骤雨也无法冲散的味道,只是他她依旧对自己有所抗拒,他能感受的到。

        这骤雨不停,也扰乱了他的心神,如今醉意全然清消退,可他却并不懊悔自己方才的举动,或许不将她逼到这一步,两人也许会一直这般僵持着,只是她的话有有几分是真呢?

        “殿下,到了。”

        车外夜风提醒一声,他微微回神。

        玄色攒着暗纹的衣袍将他欣长的身体隐在雨夜中,到了御书房后,夜风才提伞退去。

        “皇上,太子殿下到了。”高德全俯身与还在批阅奏折的东晟帝行礼,他挥挥手,“都下去。”

        如今的御书房中唯有这父子二人,东晟帝笔触一顿,抬眸看他,笑着道:“搅了你的好事了?”

        宗政宣垂眸,“儿臣不敢。”

        东晟帝叹息一声,起身行至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淡声道:“自古都是这‘英雄难过美人关’,人之常情而已,只是……”东晟帝顿了顿,眸光突然变得犀利起来,“那是英雄,而你是‘储君’,并非英雄。”

        “无论红颜也好,英雄也罢,不过是争夺天下的工具罢了,明白么?”

        “儿臣明白。”宗政宣沉声应了一句,掀开衣摆,突然跪倒在东晟帝面前。

        东晟帝眯了眯眼,“你……”

        “儿臣知道自己不该为为儿女私情所困,只是姒太医当真是儿臣心系之人,若不能将她纳为己有,那儿臣此生不甘。”

        “你……”东晟帝动了动唇,却终是叹息一声,转过身去。

        眼前的是他最看重的儿子,他太清楚他是个什么性子。不过是纳入宫中而已,倒也无妨。只是姒意的身份终极是太低了。

        思及此,东晟帝转身,“既然你这般说,那朕便允了你。”

        宗政宣眼眸一亮,“多谢父皇……”

        “莫要高兴的太早,朕允你纳她,但只能是侧妃,你的正妃之位,朕已选好了人,那便是礼部尚书萧卓之女。”

        宗政宣眉心深锁,脑海里回荡着姒意的话。

        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愿做笼中雀……

        她是个不爱拘束的性子,他们若真成了婚,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让她做了这笼中雀已然委屈了她,他又怎么能让她在地位上再受委屈?

        思及此,宗政宣直截了当地道:“儿臣只想得一良人白头,这人只能是姒意,儿臣绝不会娶萧玉儿。”

        “放肆!”东晟帝将手中的折子砸在了他的身上,冷声道:“你莫要仗着朕对你的宠爱和看重肆无忌惮,你这般痴迷姒意,已是大忌,难道还要为了她忤逆朕么?!”

        东晟帝坐回龙椅,脸色虽不算阴沉,可也是不怒自威。

        “这是朕给你的唯一机会,若你不愿,朕便只好断了你的念想了。”

        宗政宣听到‘断了念想’几个字时,身形一僵,脸色惨白,不禁想起了母后曾经与他说过的一桩事。

        传闻东晟帝还是的王爷时,十分钟情青楼一位名妓,所以便去求高祖皇帝将其纳为妃子,高祖皇帝非但不答应,还将那名妓和其所在的青楼中人尽数杀尽,只因这里污了皇子名声,祸乱皇子心智。

        姒意并非那般地位的女子,所以如今的东晟帝对其已是极其宽容,倘若他真的一意孤行,那必然会害了她,来日方长,只要他们在一起,他总会将她送到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至高之位。

        思及此,宗政宣垂落的双手紧握成拳,一字一句道:“多谢父皇成全。”

        ·

        玉翠在姒意的门口来回踱步,两手紧紧扯着丝绢,喃喃道:“都这般晚了,小姐不会不回来了吧?”

        思及此,她又朝雨幕之中望了一眼,远处一道黑影渐近,连伞都未撑,踉跄踏雨而来,身形寥落孤寂,玉翠双眸大睁,忙拿过一侧的伞撑起跑向她。

        “小姐!”

        姒意一愣,好似才回过神来一般,抬眼看她,有些疲惫地道:“让你担心了,我没事。”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为何淋成这般模样?!东宫之人也真是欺人太甚,就这般让您回来了,连伞都的不给么?!”

        姒意微微推开她,任雨水流过脸颊,隐没衣袍。

        “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自己想淋雨。”

        玉翠满脸心疼地看着她,“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奴婢求求您了,快随奴婢回去吧,可好?”

        姒意点点头。

        ……

        当玉翠看清姒意脖颈胸前那青紫斑驳的痕迹时,顿时明白了她为何会如此。

        她动了动唇,好一会儿才颤声道:“太子殿下将您……”

        姒意如今已然身心俱疲,她头枕在浴桶的一侧,双眸微阖,身体埋进水中,声音很轻,“再加点水,玉翠,好冷……”

        “是。”玉翠瘪瘪嘴,又在浴桶里舀了两瓢热水,替她擦背时,眼一酸,眼泪‘啪嗒啪嗒’往往水里掉,哽咽道:“太子殿下怎么能这般!小姐虽是臣子,可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可以……”

        姒意笑笑,“傻姑娘,我没事,别哭了,若这水再多,我怕是要溢出来了……”

        玉翠眼泪止住,侧头朝她手臂看去,这才发现她手臂处赤红的守宫砂还在,终于松了口气。

        姒意称病告了假,东宫日日派人来送补品,探寻病情,直至第三日夜里,正主终于按捺不住,亲自前来。

        玉翠这辈子都未曾想到自己会再见到这位高高在上的殿下,比之上一次,当真是越发俊逸抖擞,气质卓然,只是却委实不像她家小姐的良人。

        夜风接过玉翠端着的药碗,笑眯眯地道:“玉翠姑娘,你下去休息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玉翠有些担忧地看向姒意的卧房,却又听夜风道:“你放心,殿下宠你们家主子还来不及呢,不会对她如何的。”

        宗政宣接过药碗,提起衣摆朝卧房中走,夜风见玉翠还不肯离开,才又半拉半扯地把她拽走。

        姒意脸朝里,侧身躺着,听到脚步声后,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眸。

        温热干净的手落在她的额头,宗政宣坐在她的床畔,微微俯身,轻声问,“好些了么?”

        虽然那事已过去了几日,可姒意听到他的声音依旧心生厌恶,可如今她最不能做的便是‘厌恶’他。

        思及此,姒意佯装一副震惊模样回身看他,“殿下?!”

        她刚要起身,宗政悬忙按住她的肩膀,姒意尽量让自己的身体放松下来,忍住推开他的冲动。

        宗政宣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吻了吻,“听内侍说,那一日你未曾带伞便走了。”他顿了顿,眼眸微垂,“是我不好,才醉酒之后对你做出那些举动……你本该生气的,我本该第二日便来看你,可是这两日宫中公务繁忙,再加之要忙大婚的庆典……”

        姒意心一沉,惊愕地看着他。

        宗政宣笑笑,“小意,父皇已然允诺将你赐我做侧妃,下月十五便完婚。”

        姒意再躺不住,撑着枕头起身,宗政宣忙上前将她扶住,让她依偎在自己的怀里,语气莫名愧疚,“我知道让你做侧妃是委屈了,不过你放心,有朝一日,我定然会让你坐上那至高无上的地位,成为我唯一的妻。”

        姒意紧紧揪着他的衣襟,压抑着满腔的怒火,隐忍开口,“殿下难道忘了我那一晚在大殿与您说的话了么?您明知我……”

        “我怎么会望?”宗政宣低头看她,捧起她的脸,“你同我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记得。只是孤位太冷,我要有人与我结伴同行,而那个人就是你,也只能是你。”

        他趁她愣神之际,薄唇落在了她的唇瓣,印下一个轻如羽翼的吻,而后又同她亲昵的以额抵额,喃喃道:“你不知道,你那日说‘你真心喜欢我’时,我有多高兴,我原本的疑心,怒气,妒意尽数消失,只盼着自己能永远停在那一刻……”

        “如今我已什么都不愿猜忌了,只要你能在我身边,与我白头到老。”

        他说的认真,可姒意却只觉得可笑。

        自古帝王最多情,却也最无情。这好听的山盟海誓,却好似镜花水月,不过转瞬罢了,什么永远?‘永远’这词只会出现在童话里。

        当然,事已至此,她亦是骑虎难下,只得同他虚与委蛇,好不容易等到他离开了,姒意倒觉得她这一辈子都没有这么累过。

        宗政宣说的不错,翌日皇上便下了赐婚的圣旨,整个姒府上下都是一片欢天喜地,唯有玉翠和老管家福叔神色略显忧愁。

        玉翠自然是因着得知姒意被那般对待过后替她忧愁,而老管家福叔则是忧愁她的性子,嫁到东宫被规矩约束太过,闹出乱子来。

        姒意是东晟开国以来第一例女臣出嫁,又加之是宫中御医,自然不用像寻常女子那般待嫁闺中,休息好了后还是照常去太医院。

        “小姐。”

        姒意收回正要踏出府门的脚步,回身去看,正是一脸忧愁的福叔。

        “福叔,您有事么?”

        福叔动了动唇,突然抬起衣袖抹了把眼泪,摇摇头,哽道:“无事,只是想着这时日过得可真快,一转眼,小姐都这般大了,都要成婚了,只可惜老爷看不到了。”

        姒意思忖片刻,走到福叔面前,笑着道:“福叔是我的长辈,您看到也是一样的。”

        “诶诶,我这卑贱之身,怎么敢……”

        姒意伸手覆在他的手上,福叔一愣,却听她道:“福叔,无论我是何种身份地位,我还是我。除非我愿意,否则这世间,谁也困不住我的心。”

        福叔有些怔怔,似乎在想她说的话。

        “我进宫了,对了,福叔,今日让后厨替我准备四喜丸子。”她依旧是一副调皮语气,一如一年前那刚刚清醒过来时古灵精怪的模样……

        福叔无奈笑笑,这转眼又是大半年过去了,这日复一日,还真快啊。

        姒意到了太医院后,不出所料,几乎所有人都对她敬而远之,唯有温玥还能与她照常说几句话。

        “若我没记错的话,师父的忌日应该快到了。”温玥将写好的药方递给她,轻声问。

        姒意认真看了眼药方,对折收好,“是啊,便是后日,只可惜事情还未曾真相大白。”

        “你与殿下的婚期将近,若当真不便,可将祭奠的事情交给我。”

        姒意会心一笑,“多谢师兄,我感激不尽。”

        “师父曾对我有知遇之恩,这是我该做的。”

        温玥话音一落,便转身去看旁的太医煎药了。姒意写药房的手微微发颤,心激动地却无论如何都停不下来。

        温玥方才给她的是一张类似藏头诗的药方,‘生地’、‘土茯苓’、‘夏枯草’、‘落枝花’、‘蚁根’、‘明觉子’……这几位药材竖列排开,似是怕她看不明白,还将几个关键字对齐了……

        地、土、夏、落、蚁、明……地图下落已明!方才他又提及她那死鬼老爹的忌日,怕要等到那日在与她谋划日后的事。

        姒意这些日子都不用值守,所以黄昏一近便匆匆往外走,却不想刚出了太医院,竟又遇到了匆匆过来的卫临。

        姒意见他如此焦急,便猜测到是那个小傻子又出了问题,看四下无人,正欲开口询问,那卫临却瞪了眼她,低声咒骂了句‘最毒妇人心’便大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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