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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我等你


      春烟坊的名气之大,并不是名不副实。

      每次雁北城好事的士子推选花魁几乎都是春烟坊的姑娘,色艺双绝。再加上沈涔对这些倌人也不横加干涉,愿意春宵一度的都是随姑娘心意。不愿意,也没人敢在春烟坊抢人。

      当年有个外来员外强行要吃春烟坊柳箐儿嘴上的胭脂,被沈涔瞧见命人将员外丢了出去,觉得颜面扫地的员外一边捂着膝盖,一边叫嚣着要带着封条来拆了这春烟坊,淫笑着还说要让沈涔跪下来上一段玉人吹箫的场面。

      谁料事后这员外真的带着官兵过来围了春烟坊,员外还亲自上的封条,贴完之后还大力拍了几下,生怕没贴实在。随后小人得志的员外猖狂大笑离去,还说着倘若沈楼主什么时候改了主意,便带着柳小娘子去他府上赔罪。赔罪?城南的人用指头想都能想到这赔罪的方式,虽然平时对这烟尘女子指指点点,当这事发生的时候,也是叹息糟蹋了位好姑娘,也浪费了春烟坊的好地段。

      只是让人匪夷所思的事,三天之后,员外背后的靠山官员却是急急忙忙带人过来,后面跟着低着头一声不言的老员外,老脸一笑下全是褶子,见到春烟坊老鸨便谄媚说道老妈妈误会阿,大水冲了龙王庙,都是一家人阿。

      深谙生财之道的老鸨也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扭着依稀可见当年风采的细腰甩着丝巾笑着回应。“这位大官爷,误会倒是误会不假。“旋即又指了指在官老爷后面的员外,画风小变说道:”不过我们春烟坊这几天的损失嘛,他得赔双份。“

      其实员外本来在家一边享受着小妾的温润,一边等着春烟坊的人上门,自古就有民不和官斗的说法,春烟坊犯不着为了匹扬州瘦马而得罪官府。谁知春烟坊沈楼主没上门,跟自己沾点亲带点故的靠山上门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大骂,骂完之后顺手还牵走了点贡品龙井,这才消气道让他跟着去道歉。

      一笑就是满脸褶子的大人也是没办法,和这员外送来的小妾缠绵一宿,日上三竿这才扶着墙去衙门,却又在衙门桌子上看到了一封书信,上面密密麻麻都是他草菅人命的黑材料。在见到春烟坊老鸨这么上道的情况下,也是喜笑颜开,便替员外应承下来。“这是自然。”

      老员外虽然赔了钱,丢了颜面,但这也是思虑中最好的和解方式,倘若真的破罐子破摔,靠山不稳,那才是肠子都悔青了。不过就此之后也是知道了这春烟坊不是俏寡妇,上头还是有人的,而且是他靠山都惹不起的大人物。常人若是这样,肯定是再也不过来了,这巷子可能一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他却不同,富贵多年自然有他的门道,此后反而更加勤快的往春烟坊跑,却是老实多了,还时常给这些姑娘带一点京城的胭脂水粉,不求能和春烟坊上面的人搭桥接线,能留点不大不小的香火情意也是好的。

      这事传开之后,员外前倨后恭,官老爷笑脸相迎,再加上有心人有意渲染下,春烟坊俨然是雁北烟花地一家独大的气象。

      陈烟雨虽然说是春烟坊的倌人,但是却从没有过挂牌待人的举动,而且还有个独立小院。春烟坊的挂名老鸨也是深谙世道,沈涔不开口,她也不会傻到去问,再说春烟坊这么大的名气,养个吃饭又不惹事的俊秀闺女还不是小菜一碟?而沈涔也是有意无意透露出不许一般人去打扰陈烟雨的意思,老鸨更是记在心里。

      等徐江南到了来往熙然的春烟坊,期间刻意从路边手娘处买了件蝴蝶木暂,不贵。四载游历,见识过太多的气质小姐,像金玉簪子一般妇人才驾驭得起来,像烟雨这等年岁的,还是木簪穿戴起来才雅气。

      在春烟坊大堂见到一位老管家同上次差点将徐江南赶出门的奴仆在交谈。正想暗笑说这才是真的风流,头发都快半白了还不忘流返青楼,却发现跟在老管家后面的一位仆人抱着张古琴有些熟悉。仔细一看,才想起这是陈烟雨上次遗放在十里亭的那张。

      也正是这时候,春烟坊的仆人瞧到了进门的徐江南,眼睛一亮,便带着老管家走到徐江南跟前。

      被老鸨私下授意过的仆人侧身对徐江南悄声说到:“公子,这位是陆辰陆府上的管家,说是来还琴给陈姑娘,还有一封名剌说是要亲手交给陈姑娘。”

      徐江南想了一会便对陆府老管家笑着说道:“好说,好说,老管家如果你相信在下,便把这些都交给小子,一定给你送到。”

      被春烟坊仆人为难了许久的老管家也是没有办法,只好强扯一个笑脸道:“那老朽便谢过公子了。”

      接过古琴和名剌的徐江南径直往陈烟雨的院子过去,一路上也不知听到多少书生公子深情款款说今生今世非你不娶,只是几真几假天晓得。

      等徐江南到了陈烟雨院子前,瞅了瞅手上青檀纸张的名贵名剌。徐江南对那士族公子哥的想法也是知道一二,只是正巧被自己碰见,也算他倒霉,便厚颜无耻说了句上面的工整小隶还比不过自己,小烟雨估计也看不太明白,便随手扔了。这才推门进去。

      陈烟雨所在的院子不算富贵,却是简单雅致,进门左侧有一棵大小适宜的梧桐,正对莲花状的窗户,每到立秋前夕,叶落满窗沿,也算知天下秋。

      陈烟雨的闺房,十多年都是一个模样,一张秀床,一张用来摆放古琴和书写的低矮桌子。却没有寻常女儿家最喜欢的镜子与梳妆的胭脂水粉,更不用说像样面饰。

      此时的陈烟雨正在在屋里聚精会神书写什么,这些天古琴遗漏在十里亭,闲暇无事就写写那些书生公子赠给坊里姑娘的歌舞诗词,陈烟雨的字连先生当年都评论说不似女子,一笔而下如大江东去。

      陈烟雨听闻院门开了,便知道谁来了,能进这院子的无非是沈涔,徐江南还有打杂的下人,而这些人当中又只有某个姓徐的无赖货色不敲院门。

      她才开房门,便被那个无赖一改常态的霸道搂住。恍惚间听他像外面房间里的公子书生那般信誓旦旦地说等他三年,等他回来娶她。送她一面欠了她十多年的梳妆镜子和名贵首饰。

      在陈烟雨因为徐江南突如其来又无缘由的霸道而怔住的时候,无赖男子第一次轻薄了她的眉头,放下古琴与木簪决绝离去。

      自然就看不到倾国倾城的陈烟雨将与容颜并不相配的木簪束在发间,也见不到因为这些无端由的言语而眸子里泛起无端由的细微风景和回应。

      “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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