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篇 第十五章 一梦神鬼

“不知道睡了多久，肚里空空，想出去找个吃食，这位爷不知道能不能让个路？”

        王枪抱拳，恭敬道。在王枪的记忆里，遇见戴儒巾的，叫一声爷总不会错。

        那书生弯腰不抬头，说道：“先生入梦三四天，学生在门外面候了三四天，还请先生办了学生的事，再吃不迟。”

        “不知这位爷有何吩咐？”

        “请先生随我来。”

        书生说罢才直起身子，满脸笑，伸出胳膊引着王枪往楼下走。

        说巧不巧，三楼那二十间屋子，各个门前都有一个书生，各个都说了同样的话，各个都前后脚引着屋里面的“先生”往外走。

        出了英雄楼，再往里走，就进了寒士居。

        这寒士居和外头的英雄楼可大不一样。乍一进门，以为到了另一个世界，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假山溪水，隐隐绰绰。一眼望去，脚下是春，近处是夏，远处是秋，目极而望，白皑皑一座雪山，那就是东冬了。

        走到了仲夏那一处，一个亭子里，坐着白发白须一人，站在他身边的，正是赵千年。

        赵千年见二十人走到面前，怒目立眉，威严喝道：“见了咱家大帅，还不快快行礼！”

        这一帮子江湖人，哪里知道什么礼数，听了赵千年的话，一个个面面相觑。沉默了大半晌，有个机灵的，跪在地上一面磕头一面叫：“祝王大帅一统江湖！千秋万代！”

        别人也有样学样，磕头祝福王大帅在江湖上能有一番作为。也不知道王大帅稀不稀罕武林盟主这个称号。

        王枪怕人注意，也忙忙跪下，可巧手边一块拇指大小顽石，被他偷偷捏在手里。

        王右一身素袍坐在亭子里，众人跪拜在亭子外，想要一石必中，要了他老命，还得再往前几步，王枪才有把握。

        王枪这边杀心一动，眼前即刻百魂缠绕不休，冷汗满头，握石头的手不住抖。

        王右见有几个人面色苍白，以为他们尚未恢复，想想那事，是世间头一遭，谁也不知道有什么害处，或者怎样补救。

        王右只能和善一笑，告诉他们一些隐秘：“想来你们都知道了个一二吧。咱们长话短说，我王家新创一个方子，叫作平步青云。就是把一帮妖兽精魄，辅以各种药材，经蒸煮研磨，做成一种颜料，再以无上手法，把那颜料刺入脑中，待时日到时，诸位可就是身负神通的大人物啦。”

        王右停了一会又说道：“就是你们江湖上的神鬼境界，那可是在力极之上哩。”

        王枪见过的真正神鬼，只有那日雪中王剑。天才如王剑，苦练多年，耗尽寿命，不过堪堪一刻神鬼。而他们，只做了一个梦，睡了三四天，已成神鬼。

        神鬼境界，不知道无双剑到了没有。跪着二十人，各个心中惊骇，扶在地上，不敢立身，只等王帅发话。

        “当然，这神鬼只是假神鬼，是我王家造出来的，里面有些我们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比如说，我们不知道这神鬼境界为什么要每日都吃我们家特特种的苹果，要是一日不吃，到了晌午，那脑仁子就炸开了。”

        王右话没说完，似是口渴，慢慢给自己斟茶。

        那太阳不早不晚，在王右倒茶的功夫，正好到了正午时候。众人还在想什么苹果这般神奇，脑子里已经像是着了一团火，把里面的水煮得咕噜咕噜响，再耽误片刻，非崩出来不可。

        二十人一面忍着头痛，一面给王帅磕头，嘴里面念着爸爸爷爷，求王帅绕他们一命。

        “你们抬起头，伸手。”

        众人闻言，各个伸出双手，空捧着等大帅赏赐。不一会，手中冰凉，定睛一看，原来是个火烧似的红果子，形状极似苹果，却只有苹果一半大小。

        王枪忍痛把那特质苹果投入口中，味道口感也和普通苹果别无二致。但是吃罢后脑中一阵清净冰凉，刚才那火燎一样的脑疼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诸位身负大任，身受其重。我等也没有办法。你们有了武举人身份，又兼神鬼之能，天下之大，都可去得，我老儿身体不适，就不送了，都走吧。”

        “大帅！我等既然是咱们王氏的武举人，那就得任大帅安排，难道大帅怕我们麻烦，要赶我们走不成？”

        跪在最前面的那个，脸上一副决然之色，说出了心中所想。后面的人听他这话，面上都露出被人出卖的怒容，好似今儿个大帅不收了他们，他们便玉碎在此。

        大帅闻言，摇头道：“你们都有自己的门派长辈，入了我区区王右帐下，如何面对江东父老？”

        众人闻言大害，齐声道：“我等愿为王帅牛马，任王帅吩咐！”

        说罢，又是叩首不起。王右见状，叹声道：“罢了，罢了，今夜咱们有个太平宴，兄弟们吃过太平宴，就是自家人。但我也不能夺了你们服侍师门父老的重任，吃罢饭，兄弟们奔东西，这果子，我保证兄弟们不缺半个。”

        这十九个人回了江湖，那必然是一番腥风血雨，不过两年，江湖上怕是只有王右的果子说了算了。

        王枪一面磕头，一面想，王家要想一统江湖，何须用这般繁琐手段？真是奇也怪哉。

        王右不知道王枪心里所想，只是认为自己大计又成一环，顿时心中舒畅，饶有兴致地带了这二十人，逛逛这一番天地。

        山石开路，曲水引人，鱼鹿偶见，花色齐全，区区一下午时间，众人就走过了四季景色，最后到了一处大宅，像是伸手就能袖了远处雪山。

        夜宴自此而始。

        二十人分席而坐，离门最近，也不嫌辱没身份。再往里头看去，正坐两席，王右占一席，跟王右平坐那人，头戴儒巾，白发童颜，两个眸子里满是悲悯。王枪心中计算，这必是王左无疑了。

        再往下次席，三席熟人，贾斗无双共坐一席，史有朋一席，还有那个叫薛洋的监军，竟也在席上。薛洋笑盈盈地看着无双手里的剑，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右坐定后，大手一拍，叫道：“开席！”

        “且慢。”

        这一句且慢好似一直在等王右开口，在大堂里面绕了三圈。贾斗跟没听见一样，拿个葡萄斗无双玩。史有朋像块石头，薛洋脸上的笑意更浓了。除这三人，其余人人大惊，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叫王右且慢。

        王枪惊异之下，更是觉得说话这人音声熟悉，但脑中搜索几遍，还是没有发现那声音主人样貌。

        可这见声不见人的手段，以王枪阅历，好像不过一掌之数。再看三大望族表现，又想起那日薛君侯本领，王枪自问：难道是太行山又来人了？

        王左闻言，笑道：“好个衣冠髯奴，嗓门儿倒是越来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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