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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去世


靳熠无话,怜惜的看着她,指腹拭去她脸颊上的清泪,沉默着,紧紧拥抱她。

        邢冉紧紧闭上眼,她好怕,在过去的二十多年人生里,邢白是她第一位的支柱,可往后,这根支柱就要倒塌了……

        “阿熠,我好怕……”

        邢白含辛茹苦将她拉扯大,还没来得及享福,却要离开她,为什么老天对她爸爸这么不公平?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在你身边,别怕。”

        整整一晚,邢冉都守在邢白身边。

        靳熠原本匆匆赶到,可口袋里的电话,一直响个不停。

        邢冉虽然心情沉重,可面上已经波澜不惊,她擦了擦面上的眼泪,淡淡莞尔道:“不用太担心我,我没事,你先去忙吧。”

        靳熠有些放心不下,没有接一通电话,而是问:“一个人真的可以?”

        邢冉点点头,强笑着,拉他出了医院。

        “你又不是医生,你在这里,也帮不上我的忙,快去吧。有事情的话,我会打电话叫你的。”

        靳熠的手机,再度响了起来,男人微微蹙眉,见她执意让他离开,才担忧的蹙着眉头,上了车。

        临走时,还反复吩咐,“有情况,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

        邢冉回了病房,一直陪在邢白身边。

        这一晚,她和邢白说了很多小时候发生的事情。

        邢白笑着说她调皮,握着她的手叹息着道:“冉冉啊,以后爸爸不能再陪你了,你和靳熠在一起了,要记得彼此体谅。婚姻里,需要互相体谅理解包容,知道吗?”

        邢冉忍着酸楚的眼泪,一个劲的点头,“爸,我知道的。”

        邢白有些累了,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那就好,那爸爸就放心了。”

        邢冉帮他掖好被子,看他闭上眼睛,渐渐睡熟。

        这一晚,邢冉连看护床都没有上,趴在邢白病床边,一直守着他。

        半夜里,她实在忍不住,困的睡着了。

        到了第二天一早,她才刚醒,只见病床上的邢白,安详的酣睡着,还没醒来。

        她正要去洗漱,只听见心跳仪器上,忽然一路平川,发出“滴——”一声,刺耳至极。

        邢冉狠狠一怔,在怔愣半秒后,大叫道:“医生!医生!”

        ……

        邢白躺在手术室里正在抢救,邢冉坐在长廊的休息椅上,目光发直。

        靳熠赶到的时候,邢冉整个人都无力的瘫软在他怀里,连哭声都发不出。

        她只静静的靠在他怀里,轻轻的笑着道:“阿熠,你知道吗?爸爸很疼我,虽然我不是他亲生的,可是他为了我,一辈子都没有娶妻生子。恐怕这世上连亲生父亲对亲生女儿都做不到,可他对我这个不是亲生的女儿,却做到了。我还记得,小时候我很调皮,总在他睡着的时候,用黑笔画的他一脸……可他从来不凶我,总是很无奈的看着我。”

        “小冉,爸会没事的。”

        邢冉理智的摇了摇头,眼泪摇曳下来,“我知道,他不会好了……我都明白的。”

        靳熠深深吐出一口长气,将她紧紧抱在胸膛里。

        “我还记得……爸爸在年轻的时候,在工地上干活,总是喜欢喝二锅头。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等我长大,等我工作了,有工资了,我一定要买好酒给他喝。可他还没等我孝敬他,好像就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靳熠沉默着,听着怀里的女人,说了很多很多话。

        多到,邢冉光是靠那些回忆,都觉得不再痛苦,好像邢白一直陪伴在她身边,从不曾离开过。

        邢冉很困,在靳熠怀里,渐渐落泪睡着。

        手术室的门,在此时,蓦然打开。

        几个穿着手术服的医生,走过来,一阵叹息。

        邢冉的目光,只紧紧盯着他们。

        “邢小姐,抱歉,请节哀。”

        邢冉的世界,在这一句“抱歉”里,陡然暗淡失色。

        眼前的手术室,在晃动,连脚下所踩的地面,都不真实。

        邢冉连悲伤都来不及,便晕眩在了靳熠怀里。

        “小冉!”

        意识模糊前,耳边只有那一声“小冉”,仿佛还是暖的。

        她的浑身,透冷。

        ……

        在邢冉昏迷的时候,靳熠通知了远在纽约的斯凡。

        洪老爷子的丧事,靳熠一手包办。

        邢冉醒来时,已经身处新苑别墅的卧室。

        她像是睡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靳熠见她醒来,担忧的问:“还有哪里感觉不舒服吗?”

        邢冉脸色憔悴苍白,她一醒来,便要离开下床。

        “我要去医院看看我爸,阿熠,我爸病了,需要我的照顾,我现在就要去照顾他……”

        靳熠深眉紧蹙,将她的腕子紧紧扣住,深沉黑眸,锁住她游离的目光。

        “小冉,你看着我。”

        邢冉目光飘移不定,有些失怔,“阿熠,我真的要去看我爸爸了,你快放开我。”

        “小冉,爸爸抢救失败,已经去了,你清醒点。”

        邢冉失惊的看着他,“你胡说!我爸怎么会死?他明明精神那么好!昨晚他还跟我说了好多小时候的事情!他没死!没死!我要去找他!”

        她乱动的身子,被他一个力道,紧紧扣进了怀里。

        他修长有力的双臂,将她挣扎的身子,紧紧压进胸膛里。

        “小冉,清醒点!”

        “你让我怎么清醒?你胡说!胡说……”

        她揪紧了他胸膛的衬衫,跪在地毯上,终是失去所有支撑力,在他怀中痛哭。

        靳熠的大手,轻轻落在她背上,安抚着,薄唇,温柔的压在她额头上,低哑安抚道:“小冉,以后有我在你身边,别哭。”

        邢冉在他怀里,泣不成声,哭的像个孩子。

        ……

        迈巴赫穿梭在午后的夕阳里,慢悠悠的,车速并不很快,邢冉的目光,一直看着窗外划过的风景,眉头间的皱褶,坦白了她的一切,她的情绪,低落而悲伤。

        而这低落和悲伤,不过都是一个女儿对父亲离世的思念和痛惜。

        邢冉想起,邢白在年轻时很爱喝二锅头,途中路过便利店,对前面开车的石奎说:“石助理,麻烦在便利店停一下。”

        石奎微微愣住,从后视镜里看向靳熠,在寻求他的意见,男人微微颔首,算是应允。

        石奎这才对邢冉说:“好的,太太。”

        邢冉提着裙摆,拿了一些钱,从迈巴赫里出来,奔向便利店,很快,车内的靳熠,看见他的姑娘,两只小手里,各拿一瓶二锅头回来。

        邢冉上了车,并不和靳熠说一句话,将两瓶二锅头紧紧抱在怀里,好像宝贝似的。

        冬天的天黑的总是很早,才五点半,天色就昏暗下来。

        西郊墓地。

        夜色笼罩住这一片墓地,冰霜降落,冷的异常,墓碑上邢白的照片崭新一片,不变的,只剩下那一如往昔十多年不变的和蔼笑意。

        她的手指抚上那照片,父亲的轮廓,十分清晰的刻在脑海里,她拿着一瓶二锅头,微笑着对那照片上的谢明知说:“爸爸,你看冉冉给你带什么来了?你最爱的二锅头。”

        车内的靳熠,一直没有下来,他摇下车窗,隔着一段距离目光发冷的看着外面坐在地上的纤细小人儿。

        他知道,她需要很多时间,单独和邢白做一个告别。

        这种二锅头,浓度极高,酒量不好的人一口就醉,邢白年轻时常年在外面做工,自然十分能喝,喝酒了也不怕不能照顾她,因为,别人都说,邢工头是千杯不醉。

        印象里,每次父亲回来抱住她的时候,身上都有种淡淡的酒香气息,那种酒香味儿并不难闻,相反的,她很是怀念。

        邢冉打开了那小瓶的二锅头,先自己就口灌了一口,抿着笑道:“好难喝啊,爸爸你怎么喝的下去?”

        邢冉的酒量很差,邢白却是千杯不醉,而她是一杯就醉,一口二锅头下去,胃里火烧火燎的,原本冰寒的双手都热了起来,脸颊热烘烘的,她坐在地上,把头靠在双膝上,侧坐着笑呵呵的看着邢白的照片,醉眼迷蒙,“爸爸,冉冉不好,你养了我这么多年,我却没怎么孝敬你,还跑去纽约两年不见你……”

        她又咕噜咕噜的吞了一大口二锅头,辣的呛鼻子,咳了好几声,“爸,对不起……”

        烧酒喝了三分之一,她已经支撑不住的趴在了墓碑上,她看着那透明的酒,眼泪落了满面,被风吹干,脸颊火辣辣的,又冰凉凉的,冰火交融,她喃喃道:“爸爸……你不要走……冉冉好想你……你不要走……好不好……”

        墓地的风很大,耳边刮过的风呼啦啦的作响,她半睁半闭的眼睛,在恍惚里,看见一个倒着的颀长的身影。

        她的手臂横亘在墓碑的石座上,脑袋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微微仰着眼眸瞧那个人,手里的二锅头还窝在另一只手里,她笑呵呵的看着那个人,以为看见了邢白,难得撒娇起来,“爸爸……抱抱……”

        她身体虚软,却强撑着重新坐起来,伸出双手向那个人要拥抱,那个人没动,怔怔的看着坐在地上喝的烂醉的姑娘。

        许久,他才蹲身,将她纳入怀中,他抚了抚她被风吹得凌乱的长发,下巴搁在她头顶上,喟叹着回应:“好,爸爸抱抱。”

        喝醉的小女人一手抓着靳熠的手指,一手拿着二锅头递给他,“爸爸,你看啊,酒……酒就还剩这么点了……你没的喝了!怎么办?你不要生气……冉冉现在就去买……你不要走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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