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4碰碰运气
入夜后的因斯布鲁克极静，从阿尔卑斯山脉看下去，下面因河缓缓流动着，天寒地冻的天，雪山上更是寒冷至极。
冰天雪地，仿佛依旧是冬季，天地间唯有银装素裹的一种色彩。
滑雪场，不乏游客聚集，旅社主人为住客在院子里弄了篝火会，吱吱的火苗上，架着诱人的烤全羊，香气四溢。
美酒在手，当地人和游客十分融洽，气氛温馨。
邢冉坐在火边，望着熊熊温暖燃烧的火苗，吃了几口碟中的羊肉，吃不惯羊肉，一时间觉得腥味难敌，有些想吐，抬起手里的水杯，喝了一口，可没料到，水杯里的热水，不知何时成了白酒，她是没有一点酒量可言的，饶是那一口，也让她将喉咙口的羊肉和酒水半吐了出来，可口腔和食管里，仿佛还残留着酒精，胸口不知是被情绪，还是微量的酒精，灼烧的生生的疼痛，可也只有这火辣辣的酒精，才能将她那颗破碎的心麻痹到不知感觉。
若不是她怀孕了，此时，她一定会喝光杯中烈酒。
邢冉晕晕乎乎的从地上爬起来，步伐不稳，摸着黑往房间走。
她的胃里，翻江倒海，不止是那微量的酒精作用，还有羊肉的膻味。
躺在山上旅店的木质小床上，她连衣服都没脱，大喇喇的躺在上面，卷着被子，连洗漱都顾不上，就躺了上去。
烧酒浓度极高，她又实在不胜酒力，又或许是她太想醉过去了，这一小口酒，竟然也将她的所有思维全部麻痹了。
深夜里，她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她困难的翻了好几个身，肚子极重，她蹙着眉头，极为不耐，因为辗转，本就昏昏沉沉，此刻，更是想吐。
邢冉微微弯着腰，动作缓慢的爬到床这边，就对着地上吐了下来，吐的连胆汁都不剩，她一天都没有吃过什么东西，晚上也只是吃了一点烤羊肉，膻味和若有似无的酒精味道仿佛在作怪，故意令她不好过一般。
她的手机还在震动，邢冉稀里糊涂的摸到，将电话直接按掉。
手机又响，她婴宁了一声，蹙了很深的眉头，呼吸微重，摸到接通键。
那头熟悉的男声问：“邢冉？我现在在瑞士！你在瑞士哪里？”
邢冉呼着气，按了按酸胀疼痛的太阳穴，神志不清的说：“我？我在……我在山上。头……好痛……”
那头的曹岩紧张的问：“山上？你已经上山了？头痛？你喝酒了？你现在在瑞士哪座山上？我过来找你！你的手机保持电话畅通！”
邢冉迷迷糊糊的，连这是谁的电话都不知道，分不清梦里还是现实，喃喃着：“瑞士？我不在瑞士。”
“你不在瑞士？那你现在人在哪里？”
邢冉无奈的勾唇，苦笑一声，吸溜着鼻子道：“奚梦瑶说……阿熠在因斯布鲁克，所以，这不，我就上阿尔卑斯山来找他了。”
她……是不是特别傻气？
“你在奥地利？冉，你现在怎么样？要不要紧？”
邢冉摇摇头，她的手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手机都快抓不住，被酒气熏红的小脸，沉陷在被子里，苍白的脸上，透着虚弱异常的绯红。
曹岩后来又说了什么，她没有听清楚任何东西。
手机被扔在一边，那头的曹岩只能听见她细弱蚊声的呼吸声。
……
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邢冉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白的刺目，山上太阳高照着雪山，银白漂亮。
她眼皮刚撑开，就感觉到额头上一凉，被搭了一块冷毛巾。
她连视线都还不清晰，就下意识的伸手去拂掉。
忽然一个熟悉的男性声音响起：“你总算醒了，再不醒，我就要把你抱下山去医院了。”
邢冉这才真正睁开眼，眼皮沉重，眼角干涩的厉害，额头上的毛巾，被她弄到一边。
曹岩又捡过来，重新搭在她额头上。
“你怎么在这里？”邢冉惊讶的问。
曹岩静静的解释道：“你走的第二天，我就追来了，之前打你电话一直不接，昨晚好不容易接通，结果你却告诉我，你不在瑞士，再加上你昨晚意识不清，也问不清什么。不过好在知道你在这里，我昨晚连夜赶过来的，早晨才到这里。和旅馆老板沟通了好久才允许我进来，他们还以为我是抢劫的，要进旅店干坏事。”
说道这里，他微微笑了起来，那笑，很轻，却一点压力都没有，仿佛，又回到了邢冉最初遇见他的时候。
曹岩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温润如玉，给人默默的感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邢冉开始不敢正视这样的暖，或许是觉得亏欠他太多，而这辈子，又根本无法偿还。
邢冉看了眼他，轻轻叹了一声，胃里依旧火辣辣的不舒服，鼻子里呼出的气都是灼烫的，头痛欲裂，十分痛苦。
她微微垂着眸子，苦笑着说：“我还以为，从此以后再也不会麻烦你，可你看，现在，我又要麻烦你照顾我了。”
曹岩笑着的眸子，注视着她，“能照顾你，是我的幸运。”
邢冉咬唇，将目光望向外面，白茫茫的一片。
如果靳熠和奚梦瑶在这里，那他们此时在哪里？
曹岩一边拧着毛巾，一边说道：“冉，你确定，靳熠在这里？”
即便才刚刚分别不过几天功夫，可邢冉听到这个名字，心头还是狠狠一颤。
邢冉扯唇，苦笑了一下，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想着……碰碰运气吧。总不能，他不来找我，不要见我，我也不去主动找他，难道，真的要老死不相往来吗？”
老死不相往来……
邢冉发现，对靳熠，她真的做不到这一点。
哪怕她肚子里，没有怀着靳熠的孩子，她也做不到。
而所有的“何况她还怀着靳熠的孩子”，邢冉心里明白，这些话，不过是说给外人听的借口罢了。
没有一切的“何况”，她依旧做不到与靳熠老死不相往来。
“冉。”
曹岩忽然叫她，打断了她的思绪。
邢冉怔怔的看着他，拿下额头上的毛巾，鼻子有些堵住，不知是不是因为想哭，还是因为昨晚在山顶上吹了风。
邢冉逞强的又解释了一句：“我只是想问清楚……我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的错过他。”
曹岩淡淡的，失笑了，“我知道，你不说，我也明白，你对靳熠的感情，谁也不可能再超过他在你心里的位置。我只是觉得惊讶，你竟然还会说出‘碰碰运气’这种话来。”
她的睫毛，重重的闪着，仿佛被看穿了心事一般。
继而，她又真的啼笑皆非了，是啊，碰碰运气。
大概遇上靳熠后，她所有的疯狂，都是来源于对他的思念和爱。
邢冉也不知该说什么，有些词穷，将身子转回去，背对着曹岩，轻轻叹息，“曹岩，你其实不该回滨海，也不该来奥地利找我的。”
背后一阵静默。
良久，曹岩才缓缓开口道：“冉，你告诉我，什么是该，什么是不该？如果我回滨海找你是不该，我来奥地利找你是不该。那你千里迢迢从滨海，到瑞士，再到奥地利来找一个不确定的人，问一个不确定的答案，你觉得该，还是不该呢？”
其实爱情，真的没有该不该，一直都只有心甘情愿罢了。
邢冉失笑，“或许，我真的是不该吧。”
可她，就是没办法控制住自己，去想那个人。
曹岩无谓的笑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拿过已经被她额头熨烫的毛巾，换了一块凉的，重新覆上她的额头，一面转身去洗手间，一面说：“你可能昨晚在外面吹了风，我早晨过来的时候，发现你在发低烧，你应该没带药吧？好好敷几次冷毛巾吧，应该问题不大，你呀，就是体质太弱，免疫力差的很。”
邢冉躺在小木床上，默默的听着曹岩在啰嗦。
无缘无故的，就想起那次和靳熠一起去云南看日照金山时，她是起了高原反应发起高烧，结果，日照金山没看成，还将靳熠急的脸色惨白。
如果现在，在她耳边唠叨的，是阿熠，那该有多好。
邢冉一怔，心里滑过某个念想。
曾经那么深爱，那么担心她的一个人，怎么会说变就变？
她也几乎能肯定，靳熠对她避而不见，一定不是因为奚梦瑶。
那……到底是为什么？
是什么事情，让靳熠对她做到这样薄情寡义，不闻不问？
邢冉正看着窗外的景色，曹岩已经拧了毛巾，从浴室里出来。
邢冉轻声道：“我还以为上次你回纽约后，就会找到新的女朋友。”
可现在看来，曹岩都已经千里迢迢赶到这里来了，邢冉又不傻，怎么会不懂曹岩的意思。
只是，这份情义，邢冉真的还不起。
曹岩将冷毛巾，又敷上她的额头，无奈的笑笑，“感情的事情，哪有那么容易说忘就忘。”
邢冉怔怔说了句，“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也不一定，就非要是一见钟情才可以。”
他笑了一声，不知是什么情绪，挑着眉头望着她说：“感情可以培养？那你离开靳熠，我们重新培养培养感情怎么样？”
邢冉蹙眉。
而曹岩，其实，真的只是在开玩笑。
他也发现自己有些口不择言了，摆了摆手，有些无精打采的：“你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有些感情，付出了就不可能不存在。也不是所有爱情，说能培养就是能培养的，能培养的前提，是对这个人至少有那么一丁点的感觉。”
邢冉苦笑，她连自己的感情问题都没有处理好，有什么资格来劝他？
她终是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不想再讨论关于这方面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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